《轮回·论情》谢堂前u

3、青蛟

　　吕岩拔剑出鞘，急奔而回，一路却不见任何异常，停步侧耳倾听，隐约可闻地底下某处有幽泉暗流汩汩潺鸣。他沉思片刻，朝有腥臭之味传来的方向，忽起一剑，划破浓雾，便看见友人正与一女子搂抱在一起。
　　“岳柏兄，原来你在这里快活！”吕岩笑到半途突然止住，察觉有些不对。“岳柏兄？岳兄？”
　　任他如何呼喊名字，岳柏均无回应，像一个没有魂灵的人偶，只是摊在女子身上，一动不动。吕岩缓缓走近，赫然发现岳柏下半身被一条青色长尾层层卷住，而那女子将头伏在友人腋下，越近越能听见清晰的吮吸声。
　　吕岩一剑挥出，那女子一转身子，使岳柏后背迎向剑锋，吕岩急忙收回，怒喝：“大胆妖物，还不放人！”
　　突然青色长尾扑面扫来，吕岩举剑抵挡，但觉眼前一花，随身多年的佩剑已裂成碎片，当当落地。扑通一声，那女子夹带着岳柏往后逃窜，似是投入什么水泊之中。吕岩边追边舞动长袖，驱散迷雾，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一股力道骤然推阻其肩，吕岩瞪大眼睛，惊觉前脚已堪堪走到湖岸边缘，再往前一步就坠入洞庭，凭他一介北方人的旱鸭子水性，多半无救，不禁一阵后怕，冷汗淋漓。
　　云破雾散，月光随之倾泻一地，此时极目远眺，洞庭湖立时一览无余，鳞波闪闪，犹如一块大大的白银盘，当中躺着一只青螺，乌描黛写的，是那正对着岳阳楼的君山。
　　水面无波，明镜般的洞庭湖上，一点点风吹草动都无所遁形。吕岩目光如电疾扫一圈，马上捕捉到有蒲草簌簌摇动，形成一股细浪流动出去，可眼睁睁看着它消失却无计可施，只能无奈跺脚，隔湖长叹。
　　湖边等了一夜，吕岩终于熬不住靠树坐着打了会小盹儿，直到拍岸浪花将他催醒，已经日上三竿。他伸个懒腰，才觉饥肠辘辘，一股饭菜香便飘至鼻尖。寻味而去，原来是系在岸边的一条乌篷船，穿粗布短打的舟子正在船头开火烧饭。
　　“船家，花钱买你一口饭吃，行不行？”
　　船家摇摇头。
　　吕岩二话不说，直接跳上船头，力道太猛，搅得船身剧烈晃动，差点把炉子给震下水。“一口吃食而已，别小气嘛船家。”
　　船家也不慌张，抬起头看看他，想是确认并非歹人，便请他入舱内稍等，很快端来一小案板，摆上一盘菜蔬，一条蒸鱼，和一碗浇了鲜美鱼汁的白饭，一双筷子则放在左手边。
　　“船家好手艺，甚合我口味。”吕岩起筷，大口扒饭，吃得香甜，一面赞不绝口，一面遗憾惋惜，“就是可惜无酒下饭，美中不足。”一碗饭下了肚，菜肴亦所剩无几，吕岩餍足地拍拍肚皮，瞥见船家正在船头整理钓竿，不由歉意道：“船家不吃吗？”
　　“不饿。”船家抛钩入水，一派高坐垂钓之姿，倒有几分脱俗。吕岩奉上银钱，他也不收，只笑说：“看公子吃得可口便足以。”
　　吕岩自不勉强，跟着腿悬船沿而坐，打听情况：“船家是本地人，又整日在洞庭湖上，可见过一条尾长丈余的青色大蟒？”
　　“不曾。”
　　“或者，不是蟒蛇……”吕岩迟疑道，“那妖物长着一个女人头颅，黄眼珠，有利爪……”
　　“公子所说，莫非是此间为祸多年的青蛟？”
　　“蛟……是指蛟龙？”
　　船家颔首：“洞庭深处有一青蛟霸占，传闻修炼已有千年，时常兴风作浪，发洪水，食人肉，为祸一方。”
　　“必是此物！”吕岩猛拍大腿，“船家不知，昨夜我在湖边追逐一人首蛇身的妖物，不想同行友人被其掳走，一夜无踪，不知何往……”
　　“多半凶多吉少。”船家道，“那青蛟看见岸边行人，便以口中腥臭涎液唾地绕之，使人头晕坠水，然后趴在腋下吮血，直至血尽方止。沿岸居民和舟人常遭其患。”
　　吕岩握拳捶地，咬牙立誓：“此等为非作歹的妖物，吾，必除之！”
　　“公子欲为友人复仇？”
　　“是。”
　　“公子可知其中凶险？”
　　吕岩微笑：“昨夜已领教一二。船家定是笑我一介凡夫，竟敢口出狂言，妄想斩杀一条千年蛟龙。”
　　“小人不敢。”船家几不可察地轻叹口气，“想来那友人必是公子极为看重之人，因而不惜己身，甘冒大险。”
　　吕岩并不否认，只道：“此怪盘踞湖中多年，想必戕害生灵无数，多少无辜之人命丧其口，为岳州苍生计，妖物亦不可不除。请船家助吕某一臂之力。”
　　“小人不过一船夫，何德何能，可襄助公子？”
　　“毋用船家冒险。”吕岩取出钱袋，也不点算，俱数交付船家手中，“只需租这条小船以供水上穿行，吕某不识水性，劳船家划船领个路，供应饭食，直至寻到那妖物藏匿之所。”
　　船家掂了掂钱袋颇为沉甸甸的分量，似笑非笑：“公子有心，亦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