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庶女》鸽白梨

15、爆发

　　连棠虽从后门进的季家，还是被早已恭候在此的孙蓉蓉、季以柯夫妻两抓个正着。
　　夫妻俩一人着红艳艳的袄子，双目炯炯有神盯着后门，好似狩猎的狐狸；一人勾着背，不耐烦地斜靠在与他青灰色衣衫同色的墙壁上。
　　“上回她擅自去许家被二弟知晓便被赶出了望春院，这回带小傻子出去还与我六弟发生了些摩擦，况且方才报信的说六弟认得她不是连家嫡女，只不过是个庶女，想来二弟是不会留她了。”孙蓉蓉笃定地对季以柯说，罢了见他无动于衷的样子恨恨道：“待会可得拿出点大哥的架势！否则我可回娘……”
　　“回，回去就别回来了！”季以柯大手一摆，心道这女人就是爱折腾，放着清净日子不过，非得为那鸡毛蒜皮的事闹得不可开交。
　　季以柯知季以墨已经回京，不大想管这些事，即便连棠找了许书烟，在他心里也起不了什么涟漪，若不是孙蓉蓉撺掇，季子旻的事情他也是不爱管的。
　　无奈这次孙蓉蓉夺命似的逼他前来，只得双手拢在袖子里百无聊赖地等着。
　　后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连棠率先迈进门，抬眼便看到了季以柯夫妻俩，心下一惊但想着后面还有紧追慢赶的季以墨，可谓是前狼后虎，只怕挣扎也只是白费，当即放弃抵抗，淡然地朝那二人问安。
　　“弟妹这是走后门走出习惯来了？”孙蓉蓉双手抱胸斜眼看着连棠。
　　天色暗了，那光如同季子旻调出的黛蓝，罩着几人，使人看不清神色。
　　连棠等后面两人进了院子插上后门才转身笑看孙蓉蓉道：“后门前门，能进便好。”
　　孙蓉蓉皱眉，示意季以柯说两句。
　　季以柯将手从袖子里抽出来，打了个呵欠，没说连棠什么，反而双手背在身后走到季子旻跟前，一脸严肃道：“我许你出门了吗？”
　　季子旻倒是不在意季以柯，小心翼翼地背手将画拿好，也不回答，只神色淡淡地看一眼季以柯的眼睛，然后满不在乎地低头看着地面。
　　“你是什么态度！”季以柯怒气上头伸手要夺季子旻的画，被季子旻一个侧身躲了过去，踉踉跄跄差点撞到墙，转头喝道：“生怕外人不知季家大少爷是个痴的！来人！把他给我压进祠堂锁起来！看他还敢不敢出去丢人现眼！”
　　这季家人怎都如此易怒？一言不合便要送祠堂……
　　连棠叹气，将季子旻拉到自己身后，对季以柯道：“大哥消气，是我许子旻出府的，大哥若是要罚便连我一起罚了吧。”
　　季以柯怒气未消，但尚存理智，不愿管季以墨院子的事情，也懒得管，只道：“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护他周全？”
　　闻言季子旻看了一眼连棠的背影，然后抿了抿嘴，扭头看向别处。
　　连棠抬头看着他道：“我们不过去城郊散心，并未出什么差池。”
　　“这叫没出什么差池？你在街上那一闹，都传到我们耳朵里了，”孙蓉蓉说，“丢了季家脸面不说，差点伤了我六弟，我六弟可是孙家独苗……”
　　“你闭嘴！”季以柯平日最厌烦孙蓉蓉拿娘家压人，叫人喘不过气，随即露出筋疲力尽的样子看向连棠，“罢了罢了，你以后别说护他周全，离他远些便好。”然后招手喊人：“把大少爷锁到祠堂。”
　　“那她呢？”孙蓉蓉忙问。
　　“她自有二弟管教！轮得着你操心？”季以柯没耐心道，说完便率先跟着押送季子旻的人一同去祠堂。
　　孙蓉蓉正要开口教训连棠，却见她抬脚跟着往祠堂走了，心道她倒是积极，省得我费心。

　　到了祠堂，红云麻利铺好蒲团与季子旻双双跪下，给家中小厮省了不少麻烦。
　　小厮见他们跪地笔挺便向季以轲告退。
　　季以柯站在祠堂中央，转身见连棠跟了上来，叹道：“弟妹为何又跟了上来？咱们东西两院互不干涉不是很好？”
　　孙蓉蓉在一旁补充道：“你三番两次插手别家院子的事情，上次许家的事情还没有算账，不如这次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季以柯瞪孙蓉蓉一眼，然后继续对连棠道：“你先回去吧。”
　　孙蓉蓉皱眉：“回哪里？犯了错就要跪祠堂好好反思，这是季家的规矩。”
　　正说着，季以墨也到了祠堂外，但他没准备进去，而是双手抱胸斜靠在祠堂外听。
　　伯桓一脸不解，心说难道咱们这么急着赶回来就是为了偷听？
　　祠堂内，连棠静静听着。
　　孙蓉蓉见连棠不跪，绕着她尖酸刻薄道：“方才我才知道你压根不是连家嫡女，不过是个小妾生的，不如说说你用什么手段鸠占鹊巢？再说你也是愚蠢，堂堂京城首富会娶一个庶女？况且你能瞒过季以墨那个老狐狸？改明儿我便……”
　　“二爷已经知道了。”连棠淡淡地说，“不劳嫂嫂费心。”
　　季以墨不想留她是板上钉钉，孙蓉蓉知道真相后也定要将之前的忍气吞声报复回来，季家不会留她，即便她想留硬留，也只是一时之计，结局仍是不欢而散，人性向来最难改变。
　　她只想尽力帮助季子旻，也算在离开前做了件好事。
　　“容你插嘴了吗？”孙蓉蓉戳戳她的额头，“果然是小门小户的庶女，亲娘死得还……”
　　季以轲皱眉，打断孙蓉蓉道：“休得胡言！这里也没你什么事，赶紧回去。”
　　孙蓉蓉偏不，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继续围绕着连棠说些刻薄难听的话。
　　这局面就连痴呆如季子旻都看不下去，攥紧了手中的画，狠狠地瞪着孙蓉蓉。
　　“二爷，咱还不进去？”
　　季以墨摆手，饶是他能降服山野土匪，斗过南北商客，压制季以轲夫妻，但季子旻一事却无从下手，他道稚子无辜，但若三番两次投石无回应，神仙也会失去耐心。只能替他收拾收拾残局，保证他不横死家中。
　　可谁能想到季子旻竟让连棠亲近，谁又能想到连棠被敲破脑瓜竟还敢接近他。
　　难道这就是憨者无惧？
　　连棠暗叹孙常青与孙蓉蓉的脾性真是一脉相承，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索性季以轲的脾性还没有被带偏。
　　正思索着，自己的裙摆被人拽了拽，低头看原来是红云一手捏着蒲团，一脸真诚地用唇语问她：“夫人，你要吗？”
　　连棠没来得及回应，就听孙蓉蓉不依不饶道：“也不想想京城是如何尊卑有序，区区一个庶女竟也想飞上枝头当凤凰，觊觎季家家产，告诉你，白日做梦，真是有爹生没娘……啊！”
　　话音未落就听她“啊”地尖叫一声，然后“咚”地仰面摔倒在地，定睛一看原来是季子旻爬起来将她撞到在地。
　　孙蓉蓉当即被吓得哇哇大哭。
　　季以轲扶起孙蓉蓉，冲上前给了季子旻一个响亮的耳光，喝道：“你胆大包天！”
　　季子旻挨了一耳光也不顾疼，没揉一下，然后说出了至今为止唯一一句完整的话——
　　“不许你这么说她！”
　　说完死死盯着孙蓉蓉，一副即便弄死她也不在话下的表情。
　　这一幕让外面的季以墨眼前一亮，忙去看连棠作何反应，却见她只伸手拉住季子旻的衣袖，一言未发。
　　就像一直招惹欺负野猫，某天突然发现他变成老虎般，这表情让季以轲夫妻俩心生胆怯，往后退了几步。
　　连棠看着他们可怜兮兮却又不得不装出“大人”模样拿出威严的样子，在心里冷笑一声，头一回假惺惺地关心起孙蓉蓉：“嫂嫂有没有摔到哪里？要不要找秦大夫来看看？”
　　“你少猫哭耗子假慈悲！”
　　孙蓉蓉自诩出身高人一等，娘家既有国师撑腰，又与宫里有点关系，整个季家除了忌惮季以墨，何曾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过？更何况眼前这个还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庶女，越想越气，竟扑到连棠跟前抬脚踹向她的膝盖，恨道：“给我跪下！”
　　连棠毫无防备地膝盖挨了一脚，“哎”地痛呼，抬头就见刚刚乖乖跪下的季子旻又立马从边上爬起来冲过来追着孙蓉蓉便要打，忙和红云两人拽住他。
　　祠堂里面热闹非凡，季以墨多少年没见过这样鸡飞狗跳的场景，在外面乐地直拍手叫好，扭头看到佛堂那妇人一脸责备地看着自己，这才不情不愿地抬脚迈进祠堂，当时便有不知哪位祖宗的排位朝自己飞了过来，侧身躲了过去。
　　“伯桓，”他站在原地扬声道：“把咱家的祖宗请回来。”
　　祠堂内众人见了他皆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连棠面无表情地看季以墨一眼，她自然知道季以墨紧追慢赶地回来肯定不会放过她，方才故意躲着不出来也是要看她如何处理，见局势失控才站出来。
　　可惜她站着任凭孙蓉蓉打骂，除了呛她两句什么都没做，恐怕会令他倍觉无趣。
　　季以墨心道，真是有趣，她不过就是站着不动，竟让我家死气沉沉多年的祠堂差点被拆，真是有趣得很啊。
　　他笑呵呵地对众人道：“大晚上的，一个个放着安生觉不睡，竟在祠堂搞聚会，好雅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