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秋田》浴火小熊猫

3、Needle and Thread

　　“女孩子就是会为了剪掉头发这种事情流眼泪。”
　　“是啊。我们是不能理解的。”
　　“那么，还有一次，是为什么哭了呢？”
　　“唔，这个啊……因为……，要怎么跟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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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荣志收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

　　荣志在回家的路上，把信拿出来给知夏看，“知夏，我收到了奇怪的字条。”

　　“泽北同学，
　　我很喜欢你。
　　非常喜欢。
　　没有理由。” 署名是“灰”。

　　是一张很普通的白纸，没有信封。字条折成长条，打了个三角形的结。和上面的字一样，工整，简单，直白，没有目的，也看不出来源。

　　知夏看了之后，把字条折回原先的样子，还给荣志。

　　“恭喜你啊，荣志，你刚收到了你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呢。”她拍拍荣志的肩膀，笑起来，隐隐有点骄傲的样子。仿佛荣志收到情书是她人生中了不起的成就。

　　“情书？”
　　“对啊。你没看到说喜欢你啊，笨蛋，这就是情书了。”
　　“啊。”荣志看看手里的纸条，“那我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知夏摊摊手，“谁是“灰”啊？”
　　“我不知道。”荣志也摊摊手。

　　“你们班的同学么？”
　　“好像没有叫“灰”的同学啊？”
　　“什么叫好像没有啊你这笨蛋，同班五年了你还记不清所有同学的名字么？” 知夏拍了荣志一下。
　　“哦，没有叫“灰”的同学。”

　　“那纸条是放在哪里的？”
　　“在鞋柜里看到的。”

　　“好神秘啊……”知夏把头靠在车窗上，“你说，她会不会再写给你？”
　　“管它呢。”
　　“你说，这是个什么样的女生？”
　　“不知道。”
　　“不会是学姐吧？”
　　“……”
　　“灰？也有可能是男生吧？”
　　“……”
　　“荣志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哎哟，哎哟——好疼，知夏快放手！”

　　荣志听从知夏的吩咐，把这纸条放在他床下的铁盒里——“人生的第一封情书，一定要好好保存。”

　　三年级的某一天，知夏兴冲冲的跑来，抱着两个大铁盒。
　　其实是很普通的巧克力盒子，只不过盒子上印了很漂亮的漆。像水彩画一样。点缀着野花的草地，草地尽头一座灰色的石头房子，房子上有风车，应该是个磨坊吧。

　　“很漂亮，对不对？”
　　“嗯。”
　　“荣志，送给你。”知夏指指另一个盒子，“妈妈说，把宝贵的东西放在里面，等长大了打开……”

　　“为什么要这么做？”荣志摆弄着盒子，不知道要用这盒子装什么东西。
　　“这叫做收集“回忆”。”

　　“回忆？”
　　“嗯。”

　　知夏走了以后，荣志捧着盒子坐了一会儿。他的第一个篮球，是无论如何也放不进这个盒子的。他看到挂在自己房门后面的花环，狗尾草已经变成灰绿色，雏菊的花瓣掉落了很多，剩下不多的花瓣也泛出一点点紫色，只有花蕊还是金黄金黄的。他把花环摘下来，放进铁盒里，刚刚好。

　　现在，他的铁盒里终于有了第二件收藏品，他人生中的第一封情书。

　　知夏的铁盒里会有什么收藏呢？她有没有收到过情书呢？
　　这些问题在荣志脑海里一闪而过。

　　其实，很多“回忆”是无法放进盒子里收集的，因为没有比我们的心更大的盒子了……

　　“灰”同学没有再给荣志新的情书。
　　事实上，那是荣志在小学时代收到的唯一一封情书。
　　知夏起初对“灰”同学的身份很好奇，很快，她也淡忘了这件事。

　　那一年暑假，浅草太太又进了医院。她的病时好时坏，人倒是看起来还是那样子，苍白纤弱，好像一支单薄的虞美人。

　　知夏在某天的清晨站在山坡上对荣志挥手。
　　荣志抱着篮球跑出去。

　　“妈妈这次会在医院住很长时间。爸爸要尽量去照顾妈妈。我……，我要去爷爷家里住一阵子了，荣志。”
　　“……”

　　“荣志你怎么了？”
　　“……”
　　“你别哭啊，荣志……”

　　“你是不是……不回来了？”荣志觉得某个动画里两个朋友生离死别的场景出现在自己身上了，知夏的语气很容易的让他觉得她再也不会回来了。而且，明明不再回来了，可是却说着安慰他的谎话。

　　他不知为什么有种悲壮的感觉：什么都做不了，无法阻止，很弱小。

　　“啊，你这个傻瓜，”知夏笑了，拍拍荣志的头，“只是去住一阵子。很快就回来。爸爸没有办法一边照顾妈妈一边照顾我啊。”
　　“真的？”
　　“真的。”知夏抓住荣志的手，紧紧握住，摇了两下。

　　知夏从车窗里探出半个身子，对他挥着手，车子开得不快，带起的微风把她的短发吹起来，好像戴了个王冠。

　　荣志抱着球，抬起手臂，可是，没有挥动。

　　这个暑假，荣志的篮球有了很大的进步。他有种感觉，很快，他将会打败小哲了。

　　知夏终于在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回来了。
　　她一回来就跑来找荣志。

　　荣志拍着球，对着篮筐投球，每球必中。

　　“哦，哦，荣志进步了很多啊！”知夏拍拍手。

　　荣志不出声，继续投着球。

　　“你生气了？荣志？”
　　“你再不理我，我就走了啊。”
　　“真的走了？”

　　知夏转身，头也不回的快步走开。

　　“啊——别走——呜呜呜……”

　　荣志冲上去拉住知夏的手，“不是说很快就回来么？呜呜……暑假都快过完了……”
　　“笨蛋，”知夏帮荣志擦擦眼泪，笑了，“你这家伙——来，给你看好东西！”

　　她拉着荣志向自己家跑去。

　　“很漂亮吧？是爷爷用过的。现在是我的了。”
　　荣志捧着这柄木刀发呆。
　　“很漂亮吧？”
　　“唔。很漂亮。”知夏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东西呢？

　　知夏站起来，拿过木刀。
　　她握刀的时候有种沉静的姿态，是荣志不熟悉的。他突然发现，知夏好像在暑假里长高了很多。
　　比他高了近半个头。
　　他对于知夏跟他讲的竿灯祭上师傅们华丽的不可思议的表演没有太深的印象，却把知夏握刀的沉静姿势牢牢记住了。

　　快进中学时，荣志终于第一次打败了小哲。
　　他握拳大叫，浑身发抖，在原地乱跳，这种喜悦让他流出眼泪。人生第一次的喜悦之泪 。
　　他继续大叫着，冲了出去。
　　院子里，是高兴、骄傲，又失落的父亲。

　　“知夏——知夏——我打败小哲了——知夏——”荣志喊着，拍着浅草家后院的竹门。

　　院子里寂静无声。

　　荣志从极度的喜悦中冷静下来，开始有点担心。

　　“知夏——”

　　终于，他听到知夏的脚步声，然后从竹门里看到眼睛红红的她。

　　“你怎么了？”

　　“我听到了。你打败小哲了。”知夏的声音小小的，“荣志，我真为你高兴……”她的话还没说完，睫毛颤抖，落下两滴大大的泪珠。

　　“荣志……”

　　“知夏你怎么了？快开门——”

　　荣志和知夏站在木廊上，知夏看着他，突然大哭起来，眼泪流的飞快。
　　“荣志，我可能要死了……”知夏两手交替着抹着眼泪。
　　“啊？！”荣志对死亡毫无概念。可是他觉得这将会是极度可怕的事情，喉咙立刻干涩起来。

　　“我一直在流血，一直在流血……”
　　这时候，荣志看到一条血痕，正从知夏的小腿上蜿蜒下来，血滴在地板上，“啪”的一声轻响。

　　“啊？荣志你看，我是不是要死了？”知夏哭的哽咽起来。

　　荣志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拉起知夏，“走，到我家。”

　　他们挽着手，一同哭着，走回荣志的家。

　　“妈妈——啊呜呜呜，妈妈——知夏流血了——”在门口，荣志终于开始放声大哭。他的内心一片空白。一片空白。

　　爸爸妈妈被两个孩子的大哭吓了一跳。

　　妈妈看到知夏的样子，愣了一下，把她带进房间。

　　荣志站在门口，对着爸爸大哭，“啊，啊，爸爸，知夏她是不是要死了？啊啊呜……”
　　爸爸有点尴尬又有点好笑的样子，他揽住荣志的肩膀，“不是。知夏她没事。她只是长大了。”

　　“啊？不会死么？”荣志抹抹眼泪。
　　“绝对不会。”
　　“可是她流了好多血啊。”
　　“啊，这个……荣志，总之她没事。而且，这算是值得庆贺的事吧。”

　　妈妈提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和知夏回家。
　　知夏不哭了，虽然眼睛还是红红的，偶尔会抽噎一下，完全是因为哭的太久哭的太凶的缘故。

　　一会儿，她们又回来了。知夏换了衣服，脸红红的。从荣志身边经过的时候低着头。

　　妈妈下午做了红豆团子，是专门做给知夏的。

　　知夏在接下来的半天，都没有跟荣志说话。

　　荣志莫名其妙。好像另外三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他之外。
　　但是他终于放下心来。知夏没事。

　　知夏的父母傍晚时从医院回来。

　　荣志经过妈妈的房间时，听到她们在说话。
　　他犹豫了一下，站在门外。

　　“……没想到知夏会这么早，才过了12岁的生日……”知夏的妈妈说。
　　“是啊，可能现在的孩子营养比较好？”
　　“可不是么。我是16岁才来的。本来以为知夏会像我呢，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跟她讲呢……”
　　“孩子们一下子就长大了……”

　　妈妈们的谈话，让荣志更加没有头绪。不管怎么说，今天他第一次打败了小哲，而且知夏平安无事。其他的，管它呢。

　　以后的几天，知夏显得特别安静。
　　偶尔会脸红。
　　荣志觉得知夏哪里有些不同了。可是，他说不出到底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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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名字仍然是Psapp的歌。
至于神秘的“灰”同学是谁，请看第二章中灰太郎同学强烈要求作悲情女配的深情呼唤。请注意，此人还会在本文中继续客串炮灰配角。
那个，于是，在泽北同学第一次打败老爸的时候，知夏同学从一个小孩子蜕变成了少女。
我其实是有点担心太纯洁的观众看不懂啊……
也许我过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