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撕裂 ...
-
龙蜃睡不着。
在库房待了一会，他就到浴室去了。
浴室窄小，灯光微弱，镜子角落脏污大片，他仔细的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样子，再回忆起先前在浴缸所见的男子，更加确定，那就是他自己。
突然心有所感，他踏入浴缸里，学着回忆里“自己”的动作，抱膝埋头。
浴室里分外的安静，水龙头没拧紧，滴答，滴答，滴水，龙蜃耳朵微动，立马抬起头，他听到了很轻微的动静。
一根毛茸茸的尾巴在浴缸边扫来扫去，“喵呜。”猫咪的叫声。
是屋崖的猫。龙蜃把身子倚在浴缸边，低头去瞧，那猫竖着黑色大尾巴，绕到浴缸那头去了。
“猫咪，猫咪。”
从楼上那边传来屋崖的呼唤。
“喵呜！”
黑猫的尾巴在浴缸那头动了动，但是没有出去找自己的主人，龙蜃小心的扒住浴缸，梭到那头，以右膝盖，抵住光滑的浴缸壁，一个俯身，伸手，就去捞那猫，寻思着给屋崖带上去。
“喵！！！”
入手是软滑的毛，手背一疼，这疼好似蹿到了太阳穴，额角青筋跳动，龙蜃面不改色，把猫给举起，黑猫瞪圆琥珀色猫瞳，咬着他手背不放，龙蜃歪头，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往后躺倒，砸起大片的水溅出，“喵呜。”黑猫惊得跳落到地，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水声哗啦哗啦，身体因水的浮力，并未完全沉压浴缸底，龙蜃歪着头，肩颈在水中起伏，还未平静下的水面，冲洗他的左眼球，血水从太阳穴如花盛开，墙壁的血肉碎末，混合血水蜿蜒下流。
逐渐沉落的身躯，突然被捞出，就像他抓着那猫一样，现在，动弹不得的他，被另外的谁，给轻易的捞了起来。
“你怎么又受伤了？”
说话的声音尖细，透着阴沉，分辨不出男女，龙蜃想要泛起眼睛，去看对方，但他什么都动不了。
只是，看到黑色的袖口，从眼前伸过来，又往下落，把他整个人从浴缸里拖出去，双腿软绵的搭落到地，龙蜃猜测出自己应该什么也没穿，而且，他看到了自己的腹部往上，有一条黑色的缝线。“睡吧。”那声音说。
微凉的手指遮盖住视线，眼前景象，尽皆遁入空无混沌，龙蜃的意识，也迷失而去。
红光，穿透窗户落到雪白的大床上，支丫到窗前的树枝，落着只山雀儿，叽叽喳喳个不停。“喵。”黑色的猫，端坐床边，望着窗户外树枝上的鸟，垂涎三尺。龙蜃苏醒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头痛欲裂，他发出沙哑的低哼。
这是……哪？
龙蜃拧眉，刚刚睡醒，纵使有所疑问，脑子也是迷糊的。
黑猫迈着优雅步伐，到了他脸庞，低头瞧他，龙蜃也看着它。“喵呜！”黑猫打个哈欠，几根胡须翘起，露出了粉嫩的嘴巴，还有几颗小尖牙，它轻柔的卧到龙蜃颈窝，贴着脸，用满是倒刺的舌头，殷勤的舔着龙蜃的脸。
没几下，龙蜃的脸皮就涂了好大片它的口水了，这猫，有口臭，龙蜃劳累的把脸侧过去，于是黑猫的口水，又去糟蹋他的耳垂和后颈，龙蜃吸气，不得已又把脸转回来，“不……”张口说话，却莫名的发起了愣，咦，我的嗓子？“咕噜咕噜。”黑猫热情的舔他的鼻子。
“不要……”声音沙哑极了，龙蜃真想抽出手，把过分亲昵的黑猫给推开，但他能这样做，早就做了，一醒来他就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好像只有脑袋，还可以左右晃动。
“嘻哈！哈哈哈哈哈！”门外传来欢快的脚步奔跑声，一个女孩的笑声，显得欢欣至极。
“艾莉儿！停下！”
另外的，透着阴沉的声音发出了呵斥，“你会吵醒病人的。”
“今早吃什么？”那女孩说话仍然带着浓烈笑意，“我可再也不想吃面包了啦。”
“还是面包，不过有你喜欢的草莓酱，下去吧。”
“嘻哈哈哈。好吧。”
在门被推开之际，龙蜃闭上了眼睛。
黑猫还在舔他的脸，算了，出了口臭，也造不成什么伤害，龙蜃听着咚咚的脚步声，从门口到了他这边，然后，光被遮住，阴影投落，一只手，落到了他的额头上。稍微片刻后，那手抽离，“咪咪。”男人自言自语，“你待在这干什么。”
他说完，窝在颈窝的沉重温热之物，就被抱走了，黑猫发出不高兴的呜呜声。“嘘。”男人安抚着它，“别吵。”
龙蜃悄咪的眯出眼缝，看到了站在床边，背对窗户的男子，一身白衣，棕黑的发，双眼泛着碧绿，他约莫三十四年龄，脸上有些细纹了，看起来温文儒雅，但眉宇间始终凝结着一股子忧郁悲愁。
看到他的脸，龙蜃的脑海里，模糊的，起了画面。
那时，那时候，他倒在了满是黑山羊教徒残渣的砖房里，因受伤严重，逐渐陷入昏迷，在彻底昏睡前他好像看到门被撞开，有人冲了进来？
奇怪，那，那之后，我在屋崖的屋子里苏醒，又是什么情况呢？
难道，屋崖那边的经历，才是梦境？
龙蜃搞不清楚了。不过，现在重要的是，“等等……”看到白衣男人要走，龙蜃赶紧睁眼喊住他。
男人看他睁眼出声，一点也没惊讶，露出忧郁的微笑。
他或许是发觉了我在装睡，龙蜃尴尬的扯了下嘴角，“是你……救了我？”问出这句话，着实艰难。
“是呢，我是医生。”男人的嗓子好似受过伤，说话有种撕裂感的尖，“本来是和村民去救被绑架了的疯女孩，不过到那屋子后，既没有看见强盗，也没看到疯女孩，就看见你倒在地上。”
村民，疯女孩……“这里是，霍落？”龙蜃转动眼珠，望向窗外，能听到鸟叫狗吠。
“是的，怎么，你跟疯女孩说过话？要不然怎么知道我们村……”
疯女孩，应该说的那个邪异女巫吧。但是，“她说村子都被烧光了。”没说的那么确定，不过，她差不多就是那意思。
龙蜃怀疑的目光毫不掩饰。
白衣男人笑了笑，他摸摸抱着的黑猫，“是起了火，不过很快就灭了，那些强盗主要是冲着疯女孩来的。”说着，他叹了口气，目光幽幽，“这真是罪孽，也不知从哪来的传言说，疯女孩是个女巫，试问这世间，哪有女巫这种东西呢。”
“我不知她是不是女巫，但能确定，她肯定不是人类。”龙蜃开口，“她操控着蓝色的火焰，烧死了那些黑山羊的教徒。”
“黑山羊！”
男人吃惊的瞪大眼。
龙蜃正好对黑山羊有兴趣，看他这反应，心脏蓦的收紧，“怎……”
还没说完，男人慌张的把黑猫放下，“这，我等下端吃的上来！”说完就走。
龙蜃瞧那黑猫跳上床，甩着尾巴朝自己靠近，脸顿时黑，“能不能把它带……”
砰。
门已经被匆匆关上了。
“喵。”黑猫落到龙蜃枕头边，趴下，瞪圆琥珀色猫瞳发出咕噜噜咕噜。龙蜃皱眉，企图用冰冷眼神逼退它，不料黑猫反而好奇探头，眯着眼缝慵懒极了的张开嘴，伸出粉嫩的倒刺舌头，舔。
龙蜃无奈闭眼。
本想再问那男人黑山羊的事，但是之后端饭上来的却是个小女孩，她估摸才五岁，脸蛋粉嘟嘟的，小手儿也嫩而胖，不过分外的乖巧懂事，她坐在床边，一点点扯着手里面包，黑猫凑近，不时的发出喵喵声，也是很想吃的样子。
龙蜃的身体，本该是动不了的，但在第五次黑猫踩着他脸，蹭的小女孩手里面包掉时，他终于，腾的一下坐起，“呀！”小女孩吓得碗都扔了，一溜烟跑出了屋子。
黑猫竖起耳朵，在龙蜃看过来时，也喵喵叫着小跑出了屋子。
“……”龙蜃有些郁闷。
他查看了自己的伤势。
从腰腹到胸骨下的缝线，伤口已经愈合很多，只留下了红色的痕，抬手摸上太阳穴位置，龙蜃面色阴郁。
摸着非常像枪伤的残痕。
就在不久前，不管是梦境还是什么的，他在浴室开枪，杀了跟自己长得一样的男人。
太异常了。
再仔细想想。
分析。
难道，屋崖那边也并不是梦境，而是，另外的世界？而那边和这边的世界，都有着一个我？
不，可是，若是两个世界的话，那么，我所看到的屋崖的屋子，该如何解释呢？我在两个世界里，都看到了屋崖的屋子，虽然，里面布置完全不同……龙蜃，委实搞不明白了，但他现在能确定的是，两边都不是梦境，都是现实。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本就是个没有记忆的空白之人，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是么。
龙蜃想通透这事，心情也稍微好点了，想着自己把那小丫头吓得挺惨，他感到内疚，活动手指，恢复对身体的掌控，他起了身，穿上衣服。
还是之前那套衣裳，闻着，有淡淡的血的味道，心头悸动，龙蜃试了试走路，没有大问题。
他抬手，轻咬手指，只破了皮。
细小的伤口迸出血珠，用舌尖舔去，龙蜃再看那伤口，已经愈合了大半。
这边的自己，拥有无与伦比的治愈力。
这份治愈力，是因为他吃了三角头脑子里的脑髓液。
手指收成拳头握紧，龙蜃感受身躯里的力量，勾起嘴角。
他想要变得强大。
这样，才有更多的机会，保护……不，杀掉，那些怪异之物。
无论是女巫，还是那只，黑山羊。
龙蜃下楼，一楼木质建筑风格，红光从窗户透入，黑色窗帘厚重，他看到一楼餐桌那摆着餐盘，一共三份。
桌上白色蜡烛燃烧，蜡烛下放着一根绿色麦穗，麦穗上还凝结着露水。
龙蜃在楼下绕了圈，没看到人，他拿起餐盘上吃剩下的面包，塞进嘴里，往门外走去。
“喵啊啊喵。”一出去就看到黑猫叼了先前树上的山雀跑了过来。
它瞧见龙蜃要走，吐出那只山雀，欢快极了蹿到他脚边，竖起尾巴，琥珀眼睛亮亮的，“喵呜喵呜。”
龙蜃用靴子尖抵开了它，走到那只奄奄一息的山雀旁，低身，把它捡起，捧在手心看。“喵？”黑猫又跑到脚边，扒拉他靴子，想要抢回自己的猎物。
手指反从袖口抽出闪亮餐刀。
黑猫用爪子疯狂磨着皮靴，龙蜃没理它，刀光一闪，指头淌血，龙蜃捏住小鸟的喙，让自己的血流进去。
山雀鸟被迫吞入他的血液。
龙蜃等了会，山雀还是躺在他手心，他小心的把鸟儿放到地上，还捡起了片树叶，盖在它身上，黑猫探头，凑近用鼻子嗅嗅。
龙蜃捏住猫脸，用大拇指戳了黑猫毛茸茸的脸一下，又一下，“小家伙，”他说，声音透着冷漠，“我对你不感兴趣。”
“喵呜。”黑猫伸爪子想反抗。
龙蜃抽手。
然后迅速给了它脑袋一弹指。
黑猫嗷呜趴地。
算是给它的一点小惩罚。龙蜃满意了，露出笑容。
作者有话说第57章 撕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