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传奇》如光琉璃

10、第 10 章

　　第十章

　　原本寂静的湖面，不知何时竟多出点点渔火,船影幢幢！一叶轻舟飞快的追上正在前行的画舫，一个三十多岁的黑衣汉子冲着画舫中人喊道：“此湖已封，请速登岸。否则刀剑无眼！”
　　舱内闻言便有少年忿道：“是谁这样不知好歹？本少爷到要出去会会。”正欲起身却被首席的青年制止：“李少侠先不要妄动！还是让在下出去看看吧。”说完青年走出船舱来到甲板对小船上的黑衣汉子拱手道：“在下怜香庄主郁怜香，敢问阁下是哪条道上的朋友？何以深夜封湖？”那黑衣汉子扬了扬浓眉道：“听尊驾口气到像是江湖中人。实话告诉你吧！今晚鲤鱼门和蛟龙帮要有一场恶斗，不想惹麻烦的话还是快快离开吧。”这蛟龙帮和鲤鱼门向来是水路上的死敌，常常因争夺水上势力而纷争不断。没想到他们竟然选择今夜在碧水湖上一决胜负！若是真封了水路那怜香山庄可怎么回？若回不去那今晚的计划就。。。就在郁怜香暗自恼怒时，却听一声娇斥：“张老五，你还同他们罗唆什么？小姐有令‘不明来历者不得擅自登岸’你看好他们！”寻声望去是一个驾着同样小船的妙龄少女，虽算不上美丽到也清秀。黑衣大汉忙应诺称是，然后回身对郁怜香‘嘿嘿’一笑道：“不好意思，阁下想走也走不成了。请暂时呆在此处吧！”郁怜香听了却不再着恼反而暗喜，只要不离水就有机会趁乱离开。于是道：“那也只好从命了。”黑衣大汉见郁怜香态度恭谨大生好感：“阁下放心！有我张老五在此，一定确保阁下安全。”说话间，画舫内舱又走出众多少年纷纷问道：“庄主，发生什么事了？”郁怜香叹了一声道：“今夜不巧，赶上水上豪杰在此聚会。在下本也甚是仰慕江湖游侠之士，此次就全当一次看客吧。”少年中有人欲言却被郁怜香暗示制止。随之而出的南玉问道：“不知是哪几路英雄在此集会？”郁怜香迎过去微笑道：“是蛟龙帮和鲤鱼门两派为首，在下猜想其他水路英雄也会前来观战或助战的。”见南玉一脸不解，方又低声解释道：“公子在谷中长大难怪对江湖近来之事有所不闻。蛟龙帮和鲤鱼门是长江一方的水上霸主，沿途商船都要经他们保护才能通行无阻。他们既靠此营生，多占条水道也就多条财路，因而时常争执不断。看来今晚他们要决一死战，不击败一方是不会罢手的。”南玉微笑道：“这种群雄相斗的场面，今夜还是首次有幸观看！”说话间已有数艘单桅大船自两方驶来。一方船有七艘，当中一艘的主桅之上，一面镶金红锦旗，随风招展，上写：“鲤鱼门”三字；而另一方却有数十艘之多，当中领头一艘黑旗上写着烫金大字“蛟龙帮”。两方船板各站有无数高矮不一，体态各殊的劲装大汉。两派势力多寡由此可见一斑。此外，湖中四面八方皆有散船跟进想必是闻讯前来的各方豪杰。
　　两方船队皆向湖心驶去，直至汇合一处。此时数百只灯笼火把自各方亮起，将这一片湖面照得亮如白昼，也因而看清了船上的各个人物。只见鲤鱼门一方首船之上立着一个锦袍玉面、额下略有微髯的中年豪客。他双目有神，不怒自威。想来必是鲤鱼门中首领人物；再看蛟龙帮为首一方也是立着一个身材瘦长、面色冷峻的中年人。不等南玉询问，郁怜香便低声解释道：“那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就是鲤鱼门门主蓝隐飘，人称‘水上诸葛’。此人足智多谋，使得一手硬家功夫。他自创的‘翻云掌’曾经连败劫掳商船的长江三煞，名声响极一时！”他咽了一下口水续道：“至于另一方船首那个瘦高黑衣人则是蛟龙帮帮主龙不二。此人生性多疑，做事不择手段。一手‘擒龙爪’阴狠至极，伤在他手的人不计其数。”南玉听完，微微一笑道：“想不到郁庄主对江湖中事这样了解，真是佩服。”郁怜香忙道：“不敢。在下虽不曾涉足江湖，却对江湖中事甚感兴趣。听得多了，自然知道的也多些。公子若有何疑问只要在下知道的一定尽数告知。”南玉正要答谢却听那方蛟龙帮帮主龙不二冷冷道：“蓝隐飘，今晚当着众多英雄的面，我们便做个彻底的了结。一山不能容二虎，败者一方就要解散门派永远退出水路。你觉得怎样？”话完，群雄一阵哗然。要知道在江湖中创立一个门派并不易，若不是被灭门是没有人愿意解散帮派的。鲤鱼门门主蓝隐飘冷冷一笑道：“好大的口气！我且问你败是个怎么败法？以你我两派的势力而言最终只会是两败俱伤，胜者一方只怕也再难立足江湖！”龙不二听完冷冷道：“莫非你怕了？”蓝隐飘正色道：“笑话！我若是怕就不会站在这里了。我只是不希望最终玉石俱焚，让他人占得便宜。”龙不二不耐道：“那你究竟是何意思？”蓝隐飘微微一笑道：“早就听闻蛟龙帮帮主使得一手擒龙抓刚柔相济，炉火纯青。在下到想会上一会。今晚我们便在这里决一胜负，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落败者就要心甘情愿将自己派主之位让给胜者。这样两派合一岂不好过两败俱伤？”此话一出，群雄中便有人抚掌赞好。龙不二冷笑一声道：“难怪你今夜只带少量门众，原来是早有预谋！看来我要是不同意这个法子，岂非被群雄说成以多欺少了？好好好——”他连说了三个‘好’字又道：“既然我们二人始终都要交手，这样反而省去不少麻烦。就依你！”蓝隐飘一笑道：“龙帮主果然爽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遂转向群豪道：“今夜在下与蛟龙帮主乃是公平绝斗。双方无论胜败都要遵守前言，生死不得追究！如有违誓如同此杆！”但见他双掌齐发，一股劲力将身后数丈高的桅杆拦腰折断声势煞是惊人。群雄楞了一楞后开始齐声喝彩起来。蓝隐飘不愧为‘水上诸葛’！这样做不但可威慑群雄更是壮大自己士气来灭敌人威风。龙不二脸色肃然，冷冷道：“你这样讲是信不过龙某为人么？”蓝隐飘微微一笑道：“龙帮主不必误会！此事关系两派将来，为防有小人从中破坏，蓝某我只好先一步讲明~群雄在此也好做见证。闲话少说，我们这就登上擂台罢！”龙不二耸容道：“擂台？在何处？”“在这里！”一个银铃般的悦耳声音自鲤鱼门后方传来。群雄望去，但见鲤鱼门众船纷纷向两旁避让，一条华丽的三桅大船缓缓弛来，船首是一个眉如远山、琼鼻贝齿的绝色佳人！身旁还分立数位少女。而此船尾后则牵引着五条拆去船舱、铁链相连的大木船。想来是擂台了。但见三桅大船行至两派前方，几个大汉跃上擂台解下连着大船的锁链后，三桅大船又归位到鲤鱼门一方与蓝隐飘的船并立。只听绝色少女咯咯娇笑道：“三叔，我是不是来晚了？”蓝隐飘呵呵一笑道：“不晚不晚，正是时候。”原本是肃杀决斗的生死场顿时因绝色少女的出现而缓和了气氛，四下群豪之中立时便有不小的骚动。更有好事者连吹口哨，而船上少女却是既不动怒也不羞涩，面上始终挂着淡然的微笑，反为姣好的容颜增添一股凛然不可轻怠的威仪。这样的少女，就连远观的南玉也对她生出莫名的敬意。忽听郁怜香对不远处的张老五喊道：“兄弟，船小风大，不介意的话到我们这里来喝杯酒吧。”一听有酒，那个叫张老五的黑衣汉子顿时两眼放光三两下划近船来，嘿嘿笑道：“多谢多谢，有扰有扰了！”说话间便有随侍将一壶酒递与张老五，张老五嗅了嗅，连声道“好酒”！张口便喝下半壶。郁怜香呵呵笑道：“兄弟不要喝的太急，好酒船上有的是。”张老五听完连声道谢道：“阁下真是好客慷慨，小人如何敢当呢！”郁怜香笑道：“如果在下没有猜错的话，兄弟该是鲤鱼门的人吧？而方才那位绝色少女就是传令封湖，江湖人称‘鱼美人’的蓝大小姐了？！”张老五一听正色道：“阁下说的没错，小姐不愿今晚争斗伤及无辜，便下令小的人等禁止游人入湖，并且严查湖上不明之人。因此怠慢了阁下，还请。。。”包涵两字未说出口便被郁怜香止道：“小姐这样做原本也是应该的，而兄弟你也是奉令行事，郁某自不该见怪。只是我等众人家在湖对岸，不知何时才可回去？”“这个。。。”张老五略一沉思，道：“小的当然知道阁下与今夜之争毫无关联，只是有令难违。不如这样：阁下可架船驶到群侠后方，若有人问起，小的就说是前来旁观的。只等到众人聚神观战时，阁下可趁时离开。。。”郁怜香顿时大喜：“多谢多谢！”他只差没把‘大恩大德将来再报’说出口了，只因今夜乃是攸关他多日计划的成败关键。张老五干笑了一声道：“阁下不忙谢！要是被我派中人发现。。。小的也难逃其咎，还望阁下耐心解释一下！莫要，莫要。。。”郁怜香忙道：“郁某相信贵派并非不讲理之人，到时自会与他们解释清楚绝不牵连兄弟你。”张老五喜道：“好好，阁下真是够爽快。我们这就过去吧。”说完先一步划船带路而去。
　　再看蛟龙帮和鲤鱼门那一方已是各自向属下交代完后事，准备跃上擂台。一时间群雄屏息，场上的气氛又再度紧张起来。只见龙不二双腿—跃、一纵先一步跃下擂台，枯瘦的身形更像是风中的一片落叶飘然而下。随后蓝隐飘也潇洒的一甩长衫，惊鸿般笔直掠下！他二人一飘一稳的鲜明对比不禁令南玉想起那夜叶紫澜与乞丐比武终了时的落地之姿。只不过龙不二飘而不美，蓝隐飘稳而不健，难以与叶紫澜他们相媲美。叶紫澜年纪轻轻便有此修为，可见逍遥宫的武学确有过人之处。而他的丐友却能与叶紫澜打成平手，实力绝不可小觑。只可惜此人神秘莫测、善恶未分。有此一友，南玉真不知该自豪还是担忧。此时群豪中发出连连喝彩、掌声雷动，南玉心中一阵激荡，若今夜比武之人换作叶紫澜与丐友，不知这群豪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忽想到自身只怕今生也难有机会站在这擂台之上一展江湖男儿的风姿，不禁有些惆怅黯然。。。但转念一想，江湖中又有几人能常盛不衰，立于不败？恰犹如这大江涛涛总是被后浪所淹没一般！且不如像现在这样做个观潮人来得自在逍遥。想到此，心中又顿时明朗开来。
　　胡思乱想之际，擂台之上已经开始动手了！只见蓝隐飘右手食、中二指，并指如剑，疾点向龙不二前胸“乳泉穴”！这一招看来平平无奇，其实意在掌先，含蕴不尽，一招之后，正不知藏有多少厉害后着，无论对方是招是架，立时便可转势变化。这也正是翻云掌的独到之处！谁知龙不二却丝毫没有闪避之意，只等蓝隐飘一双铁指，已堪堪点到他胸前乳下，枯瘦如柴的胸膛，方自向后微微一缩，蓝隐飘的一双铁指，不但部位只差寸许够不上，而且前为已尽，新力未生，连变化都不可能。蓝隐飘顿时暗暗心惊：虽未曾与龙不二交过手却熟知其底，本想运用翻云掌先发制人便有胜算，谁知龙不二却暗留一招，险些失利。已占得先机的龙不二岂可放过这个好机会，他十指成爪分向蓝隐飘百汇、肩井急抓而下。蓝隐飘果然是智勇之人！他未因前番失利而慌乱手脚，而是聚敛心神身形顿起，右手化指为掌，斜肩带背，一掌劈下，掌风虎虎，掌势威猛，哪知掌到中途，突地化直劈为拉切，左掌本自才动，此刻却斜斜一掌，当头向龙不二的肩颈之间劈下。这一招两式，当真是变幻莫测，快如闪电，要知以“水上诸葛”成名之速，倔起之快，岂有幸致之理！？方才若非估敌错误，也不致那般狼狈。果然，龙不二大惊！仰身一个“金鲤倒穿波”，刷地向后掠去一丈，脸色甚是难看。这前番轻敌，后番又化被动为主动的情景又恰与那夜叶紫澜与丐友开场相似。南玉心中不觉偏向蓝隐飘一方，希望他可获胜。不仅是他，场上不少群豪也为蓝隐飘暗吐了一口气。而蓝大小姐也娥眉暂舒，又恢复了自信的表情。

　　就在二人酣斗、众人聚神之时，忽听一个细嫩清脆的声音道：“这样好的月夜，你们打打杀杀实在是太浪费了！”此言一出，闻者皆惊。龙不二与蓝隐飘几乎是一怔之下同时住手其声喝道：“什么人？！”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细小黑影轻轻掠上擂台的另一端，借月光与灯火仔细看去竟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垂髫女童！圆圆的小脸上有一对灵动的大眼睛，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喜欢起她。龙不二忍不住怒道：“哪里来的野丫头，不怕死的在这里胡闹！”小女童见状也不害怕反而上前拍手笑道：“羞羞脸，两个大人学小孩子打架。”龙不二闻言更是大怒，忽转向蓝隐飘森然道：“蓝门主，这可又是你玩的把戏？先是在擂台上比武作态，中场又派出这臭丫头出来捣乱，你到底有什么居心——当着众英雄的面还是快讲出来吧！”话音刚落群豪之中便发出一阵唏嘘之声。蓝隐飘冷冷道：“蓝某向来行事光明江湖皆知，又怎会像某些人那样做事阴险，暗藏心机！？”他转向那女童沉声道：“小姑娘，快说出是谁主使你来的？不然。。。”他虚晃了一掌，那女童立刻一副害怕的模样，大叫道：“唉呀！不害臊，大人要欺负小孩了！”转身向来时的那一端跑去，并喊道：“你怎么还不来？！他们要欺负我了！”就在众人生疑时，一条乌蓬船从人群中飞速的驶出，一声轻笑，一个修长的身影便已立于擂台之上，竟无人看清他的身法！只听他说了一句“坏丫头！就会给我惹麻烦。”小女童立刻欢喜的跑上去，躲在了他的身后。此时众人才回过神看清来人的样貌：月光下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少年。但见他神清目朗，眉宇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洒脱，更显得卓而不凡、超然于世。一时间，所有人竟再也移不开目光。而蓝大小姐在心迷神醉的同时却不禁暗暗称奇：“今夜鲤鱼门和蛟龙帮决斗之事非常隐密。所邀群雄也是慎选江湖中有些名气并与两派无利害关系的公证人，除了一艘误在今夜游湖的画舫外再无其它闲杂船只。不知这艘乌蓬船却是何时、如何到得这里，属下竟无人察觉！
　　郁怜香此时的心几乎狂跳出喉！他真的怀疑是不是这世间的美少年差不多都在这几天遇上了。这真是天降桃花，天助他也！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强自镇定后，便开始寻思新的计划。。。

　　再回擂台上——蓝隐飘定了定神后，微施一礼道：“不知公子是何方高人，擅闯擂台可有高教？”少年忙还礼笑道：“今夜我主仆二人游湖赏月，小童无知擅入禁区还请阁下海谅！”常言道“来者不善”！蓝隐飘本以为少年此番来必有所图，谁知他如此释由到让他一时怔住。龙不二冷哼一声道：“不要再做戏了，我看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此湖既已严密封锁，你又是如何进来的？莫非是蓝大小姐私下放你入湖的？蓝门主，你到得了一个好侄女婿！”此言一出，群豪立刻报以哄笑。一直自信大方的蓝大小姐也不禁红云满面，一跺脚就要回舱去~却听蓝隐飘怒道：“枉你为一帮之主，竟为长辈不尊说出如此轻贱之话！我今夜就要替蛟龙帮清理门户！”于是急道：“三叔，莫要中了他的激将法！”原来比武最忌之事就是心浮气燥、失却理智，否则必败无疑。龙不二本是不会无故说出这等话来的，谁知却被那蓝小姐看破其中玄机，不禁杀气顿生！其实蓝隐飘又岂是轻易中计之人。只是蓝小姐是他最敬重的长兄临终所托，他向来看重。怎能容人随便轻言？！无视二人的杀气，少年轻声一笑道：“两位大侠莫要因我而大动肝火，我与两位实在毫无关联。误会既因我而起，小生在这里向两位赔礼了！”说完深鞠一躬。有点脑筋的人，就知道这少年绝非如他所言是游湖误入。就凭他之前疾如闪电、玄奥高超的轻身功夫便可知非泛泛之辈。只是在未明此少年来意之前，蓝隐飘深知还是少树敌为妙。更何况他本就不讨厌这个少年，于是揖手道：“公子既是不相干的外人，还请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否则性命堪忧。”谁知这少年却望向夜空，朗声吟道：“人生有几，念良辰美景，一梦初过。对芳樽浅酌低歌。且酩酊，任他两轮日月，来往如梭。”声音清亮悦耳，字字清晰，丝毫不被湖水的波涛声所掩盖。习武的人，此时都已听出这少年看似不经意的吟诵实则显示了他深厚的内功功底。龙不二动容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少年悠悠道：“我劝你们不要打了，一起赏月不是更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