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HeyJuice

36、尾声 3

　　事实上，方勇见过纪沉舟哭。

　　2013年，方勇陪同纪沉舟前往外市出差。他记得，那一晚是2月14号，他电话那头养着的小三儿一直给他打电话，想来找他，陪他过夜。

　　一开始他养了小三儿，家里那女人闹得厉害。他手段也狠，直接断了她的零花钱，连着自己孩子的奶粉钱也一毛不拔。那女人看在钱的面子上，自然也服了软。后来他在外面玩的越开，给她打的钱也越多，也就没再闹过了。

　　他的小三都换了有个两三个了，却仍没有见过纪沉舟谈过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对象——陆湛清不算，在他看来，纪沉舟对陆湛清连一分爱欲都没有。只不过他说了也没人会信。毕竟所有人看来，纪沉舟都是那么优秀的一个情人。

　　正漫不经心地调着情呢，他手里转着房卡步入了酒店，想回房聊点儿刺激的话题，却见纪沉舟从酒店的旋转门里微低着头走出来。

　　方勇现在玩得多了，什么服务没接触过。但是看过这么多男男女女，他还是从未碰上到像是纪沉舟这样带点儿禁欲意味、凌厉、干净，宽肩窄腰，近乎完美的身形。

　　纪沉舟冷着脸，没什么表情。这种时候，纪沉舟一般都是在想事情。也许是想得比较痴迷，他甚至没发觉不远处的方勇。

　　纪沉舟打了辆车，扬长而去。

　　方勇不知道是被下了什么蛊惑，或者是内心的好奇心强烈地作祟，鬼使神差地也打了一辆出租车，跟上了前面的纪沉舟。甚至还草草结束了跟小三儿的电话。

　　纪沉舟到的地方是这座城市最有名的步行街，他站在一个灯光并没有普照到的角落里，静静凝望着这条步行街上最有名的书店。

　　书店好像在搞活动，似乎是国内许多犯罪心理学教授和相关学者的一次座谈交流会。里面灯火通明，但外人分明是什么都看不到里面的人的。

　　方勇不明白，为什么纪沉舟会站在这么个地方吹着冷风守着一家破书店。

　　只要纪沉舟想，开个十家百家书店完全不成问题。纪沉舟的能力他是最有资格评说的人之一了。

　　方勇还记得当时的画面。

　　他很少看到纪沉舟露出真实的情绪。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但眉眼之间是无声的汩汩流出的落寞。

　　这样的画面大约有半个小时。

　　后来。

　　后来天上出现了无人机。几百上千架的无人机在漆黑天际，灯影幢幢中，构成了一幅Marry me，I Love U的画面，而后又组成了一幅一只纤细的手带上婚戒的场面。俨然是哪家的土豪挥土如金举办的求婚仪式。

　　而这一头，书店里的活动已经结束。业界大咖、新起之秀等等都前前后后走了出来。

　　天上是无人机明明灭灭，点亮整个单调星空的画面。而地上是一批悉数涌出来的人群。

　　在此之中的纪沉舟，无声地掉下了眼泪。

　　他先是看着天上求婚的无人机，后是看着书店里涌出来的那群人，裤袋里透出一点光，大约是陆湛清打来的电话，他却在哭。

　　他一动不动，像个雕塑一样站在那里。无声地落泪。灯光好像也顾及到他似的，无论如何惨白的灯光没有照到他头上，反而将那一群从书店里出来的人的头发都照得雪白。

　　纪沉舟他是青年才俊，是商业鬼才。是个胆大心细的纵横家，是个心狠手辣的大Boss。却不应该是那么一个伤春悲秋的会哭的男人。

　　方勇直至今日都依旧想不明白，纪沉舟那时那刻为什么要哭。为什么会哭。

　　方勇也永远不会明白。

　　情人节的这一天，沈枕戈近在咫尺，就在眼前的书店里，而天边有情人正在求婚，姹紫嫣红，星辰璀璨之下，而纪沉舟却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看着处在光明里的沈枕戈，卑微到不敢靠近，也不能靠近，也从未敢靠近。

　　他只管默默守候。

　　他太脏了。

　　他要洗刷他身上所有的罪孽，也拂去沾染在那么干净清矜的沈枕戈身上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