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风》洛城浅滩

19、夜来香

　　从酒店出来，车子早早地已候在了门口。

　　门童毕恭毕敬弯腰上去开了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高锦腾没动，让杨柳先上去。

　　杨柳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递给他：“谢谢。”

　　他伸手接过，笑了笑：“今天很热。”

　　是，外面还是酷热难耐，刚刚在餐厅里居然差点冻感冒。亏了他的外套保暖。

　　后座很宽敞。两个人很自然保持着距离。

　　杨柳跟小张打了招呼，他很开心的样子。

　　“老板，现在回家？”

　　“嗯。中午没回去吃饭，周姐又要唠叨了。到家后你顶着。”高锦腾慢悠悠地说。

　　“老板，能不能换个人？”小张愁眉苦脸的样子从后视镜里看得清清楚楚，“我最怕跟她说话。”

　　“至于吗？”高锦腾反问。

　　小张不敢接话。

　　杨柳觉得好笑。

　　“你不回店里可以吗？”高锦腾想起来什么似的。

　　“有人看着的。反正你家的工作也是我的工作之一，不完成不行啊。”杨柳说，“树种几点送来？我工具都没带。”

　　“什么树种？”

　　杨柳瞪大眼睛转头看着高锦腾：“你不是说要种树？”

　　“我不这么说，你肯吃饭吗？”他撇嘴，表示不屑。

　　“………”

　　居然骗她？杨柳啼笑皆非地又问：“既然没有这回事，那现在我去干嘛？”

　　“看看花草，喝下午茶。顺便讨论树种。这次是认真的。”

　　杨柳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花样，没说话。

　　“我可能近期不会出差，那就趁有时间把树栽下去。”他叹了口气，“小张，快点开，我想抽烟。今天出门的时候烟斗忘在家里，公司里那只找不到了。这会儿有点犯烟瘾，难受。”

　　“好的。”小张应了一声，却还是稳稳当当地开。

　　回到东郊已经下午两点多。

　　下了车高锦腾看着手足无措的杨柳笑了笑：“进来喝杯茶，待会儿咱们一起过去。我先抽个烟。”

　　杨柳没吱声。心里犯嘀咕。

　　明明是个年轻人，可烟斗拿在手上他就像个老头。

　　高锦腾带着杨柳一起走进了客厅。

　　其实对这里杨柳已经没有了陌生感。近来一直在园子里忙，各个角落都已了熟于心。

　　但是走进这个家里，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欧式的装修让内部的空旷显得丰盈饱满。原木色的地板和旋转楼梯，大厅正中央暗红花纹的波斯地毯与头顶上珠叠明翠的水晶吊灯，都让杨柳觉得突兀。

　　按照外面庭院的风格，房子里应该是中式古典装修，这样不是很搭吗？

　　屋里屋外，像是两个不同性格的人的杰作。

　　周姐端着个托盘走了过来。

　　杨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等高锦腾下来。

　　周姐把托盘放下，微笑道：“喝什么？红茶？咖啡？”

　　“都不用，谢谢。”杨柳礼貌地笑笑。

　　“跟他一起回来的？”周姐垂眼低眉，在杨柳边上坐了下来。

　　“正好遇到，搭个顺风车。”杨柳站了起来，“我先去园子里，有活儿干。”说完拔腿就走。

　　周姐望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高锦腾手拿着烟斗边抽边下楼，一眼没瞥见杨柳愣了下：“人呢？”

　　“出去了。说有事做。”周姐恭敬地回答，“要喝杯红茶吗？我给你烤了些饼干。”

　　“不用了，我不饿。”高锦腾冷淡地回答，目不斜视大步走了出去。

　　杨柳逃也似的出去后松了口气。

　　这个家里充斥着某种怪异的气息，让杨柳感到透不过气来。

　　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但是无论如何都跟自己无关。还是干完活早点回店里去吧，老陈毕竟年纪大了，总让他熬时间不行。

　　杨柳漫无目的在园子里逛，看到许多新生的杂草。

　　杂草太厉害，三四天不除就有可能蔓延一大片，不但抢了土壤里其他植物的养分，而且繁殖之后会泛滥成灾。

　　工具没带来，所以没有手套。杨柳稍作犹豫后索性弯下腰徒手开始了清理。

　　天还是很热，没有遮阳帽，一会儿就让人汗流浃背。

　　杨柳把拔下的杂草整理到一起，堆放在了路边。

　　按道理，之前有园丁在这里工作的话，家里应该备有工具。杨柳拔完第一堆杂草，手指稍稍有点痛。

　　小张走过来，手里拿着东西。

　　“老板马上来，这个你戴上。”他递过来一双棉线手套。

　　杨柳看了看接过来，没做声。

　　“周姐在这个家里不仅是管家，也是老板的保姆。”小张低声跟杨柳说，“她刚才没对你怎么样吧？”

　　杨柳动作麻利地带上手套：“没有，她对我很好。”

　　“才怪。”小张不以为然，“只要看到老板交女朋友她就神经兮兮地，好像全世界的女人除了她以外没一个好人，都只是为了图谋高家的产业。简直没救了。”
　　这明显意有所指。

　　杨柳不接他的话，转过身继续干活。

　　小张愣了愣，挠了挠头，不知道是否自己说错了什么。

　　“垃圾袋有吗？”杨柳问。

　　“有，我去拿。”小张倒是爽快。

　　窗下的杂草弄干净了，清理完毕，小张还没回。

　　杨柳等了几分钟后，高锦腾从房子里出来了。

　　他换了衣服。

　　西装不见了，短裤和T恤取而代之，头上多了顶棒球帽，墨镜也上戴了。

　　百变大咖。杨柳觉得他挺有意思。只要不拿着烟斗，他就是个魅力四□□值爆棚的钻石王老五。

　　“要工具对吗，跟我来。”墨镜遮住了他的眼神，但是杨柳知道他还是轻描淡写。

　　“我只要垃圾袋，其他无所谓。有手套就行了，今天没什么大动作。一会儿弄好了我得回去。”

　　“跟我来。”他坚持。

　　杨柳只好跟着他走到了房子侧面。

　　一扇小门进去，竟然看到个储藏室。

　　这下杨柳可算是大开眼界：要什么有什么，一应俱全。工具大宝库。

　　“需要什么自己拿。”高锦腾说着，自己走到置物架上取了把铁锹。

　　“你这是？……”杨柳不懂。

　　“去松松土。”他笑。杨柳发现他的皮肤散发着暗色的光，每个毛孔都清晰可见。

　　“那我也拿一把。”杨柳不示弱地把目光转向置物架，一层层一件件，品种式样还真不少。

　　她只是开花店，从没想过要扛着锄头下地干活。

　　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选什么。

　　“这个吧，小一点，轻一点。”他拿过一把锄头递给她，“试试看，拿得动吗？”

　　杨柳接过来看了看：“应该行。”

　　锄头的顶头是个勾子，杨柳一手拿着想走，说不想身后呼呼啦啦地绊倒了什么东西，接着是清脆的一声响。

　　下意识回头看，杨柳发现自己不小心勾到了一台落地灯，倒地后落地灯的灯泡也被砸碎了。

　　“对不起！ ”杨柳赶紧放下锄头，慌着蹲下去收拾。

　　“不用了。”高锦腾拦住她，“小心伤到手。留着，我叫人过来打扫。咱们走。”

　　下午时分日头偏西，正是有风的时候。杨柳站在那块田头，望见了天边正在慢慢下沉的太阳。

　　它没那么刺眼了，深红色，又大又圆，把周围的白云都染成了彩色的。

　　前期种下的花草蓬勃生长。杨柳看到了开花的葱兰，白色，粉色，紫色，分散在各处。

　　“真好看。早知道应该多种几棵。”她自言自语，“不知道现在还来得及不。”

　　高锦腾一到这里像变了个人似的，拎起铁锹就开始挖土。

　　他原本就身材健硕高大，做这种与身份不符的事有点让人看不懂。

　　没一会儿他挥汗如雨，肌肉紧实有力，暗色的皮肤在斜阳映照下熠熠生辉。

　　“我来吧，你把我的工作都做了。”杨柳走过去。

　　他停下来，摘了墨镜上下打量她一番：“你行不行？”

　　“不行你请我来干吗？”她有点不高兴，抓起自己的锄头对准地面用力就夯了下去。

　　不知道是以前没干过重活还是干活前需要热身，杨柳得意洋洋，准备用力再来第二下的时候用力过猛，竟然扭到了脚踝！

　　她低低地惨叫一声，半空中的手软软落下，人慢慢坐在了地上。

　　他丢下铁锹大步走过来蹲下：“没事吧？”

　　杨柳疼出了眼泪。却拼命摇头。

　　“是我不好，不应该带你一起过来。这些事有人做的，我只是兴趣罢了。”他后悔地摇摇头，摘下墨镜挂在胸前的领口，“要紧吗，扶你回去上点药？”

　　杨柳很生自己的气：“我真没用！做什么都做不好。”

　　他没说话，只是凝神盯着她的脚，伸出手来碰了碰：“这里？”

　　她疼得大叫一声。

　　“对不起，我得把你带回去。你现在不能走路。”他站起来，把两件工具先放在了一边，然后走过来，“先慢慢站起来，然后我背你？”

　　他说的很认真：“回去敷个冰袋，消肿。只是扭了脚，没有大碍。”

　　杨柳觉得尴尬，没回答。

　　他的一双大手火热而有力，扶着她的手臂轻轻一带——她站了起来，只是右脚不敢用力。

　　这下可好，后面几天怎么办？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趴在我的背上。你不介意吧？几分钟就到了。来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地背对着她蹲了下去，静静地等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