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天下》九灵居士

14、旱-2

　　第三天，天气依然燥热，如果可以数据化，人民就会发现是比昨天更热，但现在大家还只是模糊感觉。
　　任情昨天从县学返回，学堂里面只有两三个老师还在坚持开课，学生们也多懈怠了，三三两两，多有请假的，就是不请假，也多半热得昏昏沉沉，无精打彩。
　　“白兄家一个月前搬家了，怎么王兄家也搬，你不是说等考中举人家里要为你在潞南郡谋一个县尊之位？”一个同窗和姓王的秀才交好，听到王秀才要举家搬出绯焰域，吃惊问道。
　　“出了些变故，不得不搬。”王兄心情似乎不太好，也是，谁舍得故乡，王秀才家在县城经营许久，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人脉谋划做县尊，到了外域谁还认识他们王家，无怪他心情不好。
　　“要是可以的话，你也搬吧！”王秀才丢下一句，匆匆而去。
　　“我这里住的好好的，搬什么家？”这个秀才摇摇头，“王兄是看人搬家起了兴头，呵……”
　　任情皱了皱眉头：这是第几个要搬家的了，怎么最近总听到？
　　他总觉得这搬家一事有些蹊跷，又一时想不到是哪里不对。
　　他收起书本文具，想到老师那里请假，但还没收好，就有老师进了学堂告诉他们县学放假了。
　　县学不限期放假，放假到气温降低。
　　而这，似乎不短，因为便是任情揣测错误，酷暑也要来了，一年中最热的季节就是这两个月。
　　看来县学的老师们也觉得今年会很热，县学是治学的地方，是一个县最好的教育资源所在，又有最好的生源，一直以来都秉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舒服，不存在的；热，忍着。
　　如果夏天热，请假，冬天冷，请假，那什么时候学习？现在却罕见的在夏天放了暑假。
　　任情从学里回来就整理起行李，次日清晨就趁着温度略低太阳没出来赶回任家村老家。
　　老家虽然回来照看，但一年也就回来一两次，所以灰尘密布，杂草丛生，但因为只搬到县城两年，房子还是好的，没有朽坏的迹像。
　　任依依不要人说，挽起袖子，从井里打了水来打扫卫生。
　　“大郎你热不热？歇一歇。”任奶奶就吆喝孙女，“把凳子擦一下，拿出来大郎坐坐。”
　　“娘，还是您坐吧！大郎你打一下水。”任音扶了任奶奶坐，“大郎是少年人，精力旺盛，倒是您，一路颠簸，身子骨受得住吗？”
　　“好，好，我坐，我坐……”任奶奶笑着坐下来，却小声嘟囔道，“一点不知道心疼儿子！”但这两年到底明白了自已孙子是个精力好的，又力气大，能顶一个壮年男子了，没有反对任音的安排。
　　她坐在任依依搬来的椅子上，一会儿让孙女擦桌子，一会儿让孙女扫地。
　　任情打水倒满了家里的水缸，他不常从井里打水，却也知道家里的这口水井常年水量充沛，绳子略略放下就能打上一桶满满的水，但现在，绳子多放了一小段才打到水。
　　这表示什么不言而喻，没有下雨，干旱已经影响到了地下水。
　　院子里杂草丛生，却也是枯黄一片，偶有一些生命力旺盛的，也是蔫蔫的垂着叶子，一幅垂死挣扎的模样。
　　任情这一刻才真实的感觉到干旱对于大地的影响。
　　他一路从县里回来，是最舒服的清晨，如果是正常初夏的早晨，树木花草应该是含着朝露，沐浴晨曦，最是神采褶褶，现在却都蔫儿巴巴的，十分可怜；它们脚下扎根的土地，也因为缺少雨水而变得皲裂，大大小小的裂痕出现在干涸的大地。
　　现在生活用水还不缺，但是，农业用水已经紧张起来了，一个个农户家庭，男女老少，拿着瓢盆等器物给作物浇水，不畏辛劳，如果近期降一场大雨，缓解土地的干渴，农作物还有救，今年的春耕依然是有效的劳动，只是成果是可以预期的减少了。
　　“但是，不知道哪一天会降雨？”任情低语道，“我没有感觉到水灵力的增多，反而是许多火灵力霸道的充斥整片天空。”
　　一下子，任情觉得骨头都发寒起来，这样浇水能持续多久？天气炎热，每天大地都要蒸发大量的水，河水干涸似乎不是什么遥远的事，也许三天，也许五天。
　　三天五天不下雨，整个县的农田就都要完，或者是整个潞南郡。
　　潞南郡，是任情所能触及的最大消息范围，他只能从只言片语中推测。
　　“现在不是我关心国家大事的时候！”任情把思绪拉回来，“如果真的是大范围长时间的干旱，我们该如何活下去？”
　　风调雨顺是真的风调雨顺，但气象灾害发生的时候也是十分厉害，任情想到史书上大雨绵年，山火逾月，大风拔树等等记载，在之前只以为是春秋笔法，夸大其辞，但成为造物者后，任情却认为这是实写了，毕竟，如果有个高阶造物者不爽，造一场雨落三年未必不可。
　　“可惜我是木系造物者，如果是水系就好了。”
　　任情这样想。
　　但是现在也只能抱乐观的态度了，或者本就是一个普通的干旱，水汽循环有些小问题，也许三五天后就下雨了。
　　任情和娘妹妹归置了带回来的行李，将两袋粮食和两口大缸放在地窖里。本来有更多粮食和缸，但任情防着将有大旱，粮食不敢露出太多，现在只带回一两个月的口粮，剩下的还留在县里的宅子里。粮食已经略有涨价了，但量还足，所以还不担心会有人偷。
　　三天后依然没有下雨，任情家不远的小溪流彻底断流了。这是一泓从山上流出的水，任家村洗衣服浇地都仰仗它。
　　断流了以后，没法浇地了。村里的饮用水是用竹竿从山脚接来的岩缝里的水，水流已经只有小指粗细，所幸因为居住区域拉得长，村里不止引了一处水源。
　　“大哥，村里接水的地方离我们远，可不可以让桃花姐姐到我们家打水？”任依依小心问道，这是小溪断流后第二天。
　　任桃花家本依赖不远的小溪取水做饭洗衣，只喝的水是接的岩缝水，现在断流了便只能全往接水处接了。
　　“是桃花姐让你来问的吧！”任情昨天就听见任桃花抱怨了。她家只有女儿，挑水的活不能让洪三娘做，也不要指望继母会不让十多岁的继女做，任梨花任桃花是打水的主力。木制的水桶，提的水不多，本身却重，打一两次还行，多来几次却不是未成年的女孩子吃得消的，但现在村里的几个接水处都等满了人，没办法，庄稼等着水救命，大家只恨不能多打几次，时时有人排队接水。
　　“是，是的……”任依依抿紧了嘴唇，“不可以的话我就让她走啊！”
　　她急忙忙往大门走，毫无疑问，任桃花就在门口。
　　“别。”任情闭了闭眼，“你让她来打吧！”这水不是什么稀罕物，虽然很大可能要变得珍贵，但任情明白自家不可能在干旱时节独占它，那么谁用不是用，早用晚用都一样，这口水井自家也不能多用几天，村里到什么时候有水用有水吃他们家就什么时候有水用有水吃。
　　任情看得明白，虽然自己身体素质惊人，但也不是有威慑力的人，在太平盛世他的秀才功名有用，灾难时候可不怎么管了。任家村里的任家族人就是他们小家的命运共同体，家族拧成一股绳，大家共渡时艰。
　　任桃花较两年前长开了，已经是个亭亭玉立豆蔻少女，她唇红齿白，俊眉修目，眉梢神采飞扬，穿着半旧的青色短打，皮肤是充满活力的小麦色，提了一个桶。任杏花跟着二姐，也提了一个桶。
　　任桃花一进来就和任情打招呼，也不用招呼，自己用吊桶吊了水。
　　两姐妹吃力的提着桶，来回了三四趟，两人都汗流浃背。
　　任桃花抹了抹额头汗水，抱怨道：“这什么鬼天气，人都馊了。”因为取水远，取水的人多，任桃花只是用汗巾打湿擦了擦身体，没有洗澡，她觉得整个人都不舒服。
　　这时候的人没有天天洗澡的，因为要提水烧水，烧水还要柴火，就是爱美的女孩子夏天也是两三天才洗一次澡，但不想洗和不能洗是两一回事，任桃花有点暴躁。
　　任依依听话低下了头：“桃花姐姐别想着了，你越是想便越热，越是不舒服。”
　　“你个没良心的小气鬼，挑你家几桶水怎么了？都是从我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心偏了啊，姐姐连口水都喝不得你的。”任桃花骤然大骂，任依依都被骂懵了，什么喝不得水，什么小气，刚刚她说什么了吗？
　　“桃花姐姐，你……”
　　“别叫我姐姐，我可沒有你这样无情无义的妹妹。”任桃花指着任依依的鼻子骂，“你过继了，偏着宏奶奶音姑姑过吧，我们还不稀罕你一口水呢。宏奶奶他们都是多么仁慈和蔼的人，怎么有你这样只顾自己家的，也没受点好教养。”
　　她对同样一脸懵逼的任杏花也斥骂道，“还愣在这里干吗？等着请吃饭啊！”
　　任桃花盛怒而去，任依依懵逼中追了过去：“桃花姐姐，桃花姐姐，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任情也很懵逼，什么事吗？刚刚依依说了什么吗？他认真回想了一下，没有，依依说的很正常。任桃花又发什么神经？
　　任情心底也升起一股火，依依是自己妹妹，任桃花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想挑事？
　　挑事任情还真不怕，至少隔壁家是没那个资格和他挑事，任情站起来准备去隔壁找任桃花她爹讨个公道。至于说去训斥教导任桃花，不合世情，做为男子，自然和男人对话。
　　“……多干活，少吃饭……你警醒些吧！”
　　任桃花的声音压的低，但还是传到了任情耳朵里。
　　任情停住脚步，这语气却不是怒气冲冲，反而有着诚恳的告诫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