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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不见(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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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岁的眼泪如决堤,无论室友怎么询问,都没法完整说出一句话,她们也不敢再多问,几个人围着不断给她擦眼泪,直到最后哭累了,江岁才在徐清薇怀里睡着。
再醒来已经是晚上,守在江岁身边的是陈楠,正托着腮不住打盹。
江岁无声眨了眨眼,害怕惊动陈楠,小心翼翼掀开了身上的被子坐起来,门却在此时被“砰”地推开。
“陈楠,宋辞他又——”徐清薇的话戛然而止,猝不及防对上江岁沉静的眸子。
“啊啊!陈楠在!”陈楠被惊醒吓得尖叫一声,茫然看向门口的徐清薇,又一转头看见江岁,顿时闭上了嘴。
江岁面无表情:“宋辞怎么了?”
徐清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在楼下等你。”
江岁点头:“知道了。”
没再有下文,显然是不会下去的意思。
徐清薇在原地踌躇了会儿,想了想还是劝道:“岁岁,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外面现在下了暴雨,宋辞没带伞,他说不见你不会走,我觉得你还是下去一趟比较好。”
江岁转头看向窗外,大雨如网密集坠下,狂风大作,吹斜雨幕,树木和楼房黑漆漆的影子湿淋淋地静默伫立。
忽然,闪电划过,将四周短暂照亮,又很快归于黑暗,紧接着惊雷才迟缓炸开,轰隆隆的余声滚滚而来,撞击在耳膜上。
陈楠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怯怯说:“是啊,岁岁,不管是什么问题,总得说开呀。”
江岁握住被宋辞攥红的手腕,半晌才出了声:“好。”
江岁借了陈楠的雨伞,把自己的鹅黄小伞拿在手里下了楼。
雨幕如注,天地都被飞坠的雨滴填满,大风狂乱,江岁顶着风艰难地往外走,还没抵达目的地,便看见了雨地里那个颀长的身影。
“小伙子,这么大的雨你是做什么呦!快回去吧,年轻也不能这样折腾呀!”宿管阿姨在风中大声劝道。
宋辞不为所动,眼睛被雨水淹得生疼,终于在一片晦暗之中看见了顶风来的单薄身影。
“岁岁。”宋辞开口,嗓音沙哑得可怕。
江岁走近,把伞撑在两人头顶。
大雨浇灌在伞顶,啪啪作响,宋辞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艰难挤出一个笑容:“你来了。”
江岁深深注视着宋辞,他漆黑的发梢散乱地贴在额前,还在不住往下坠着水,衣服都湿透了,贴在身上,越发显得少年清瘦料峭。
“说吧。”江岁开口,声音冷淡。
宋辞怔了下,攥紧的手缓慢松开。
“她叫许婧,是我的高中同学。我高中比较……”宋辞歪了下头,思考措辞,“比较叛逆,我父亲想让我按照他的想法考医,我偏不想他如意,为了气他故意和许婧告白,许婧答应了。”
“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后来我考上大学,逐渐醒悟过来,想和许婧分开,可是已经晚了。”宋辞眉头越蹙越紧,“我第一次提出分手,许婧吞了一整瓶安眠药,幸亏送去医院及时才捡回一条命。后来每次我想分开,她都会用自杀威胁我,我真的——”
宋辞懊恼地提高音量:“她就是疯子,她想扯着我一起下地狱,怎么都不肯放过我!”
随即,他看向江岁,眼神瞬间清醒过来,握住了她的肩膀:“但是岁岁,我保证,我对你始终是真心的,我喜欢你,第一眼就确定了。”
江岁面无表情,“请假的三天去找她了?”
宋辞点头:“是。我意识到一定要和她说清楚了,不能让你就这样跟我,才想去和她彻底了断。”
“那你断了吗?”江岁忽然问。
宋辞沉默下来,片刻后摇头:“没有。”
江岁盯着他,宋辞挺直的脊背此刻似乎被大雨浇塌了一小块,颤抖着凹下一截线条,他的眼睛漆黑,倒映着远处天际一闪而亮的闪电,再飞速黯淡下去。
“所以你回来后在烧烤店喝醉,也是因为这件事?”
宋辞:“是。”
江岁抬起眼:“那布丁呢?”
宋辞停顿片刻,哑声道:“是高中我和她一起领养的猫,之前一直在她那养着,我说了分手之后,她把猫送了过来。”
江岁几乎想发笑:“所以你想让我接着养?”
四周静下。
宋辞哽住,眼底血丝蔓延,“岁岁,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处理得不对,你给我点时间,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处理好的,我——”
“宋辞,”江岁打断他,“是不是如果今天许婧没有恰好和我们碰上,你还会一直瞒着我,是不是还要我一直像个傻逼一样做你的小三!”
江岁胸腔颤抖,眼睛通红,眼泪也随之落下,手腕被宋辞攥住的地方又在发烫发痛,再也没力气顶住风雨,一松手,雨伞倾倒,大雨立即如注坠下,浇在头顶。
江岁在落地前握住雨伞,转身要走,宋辞长腿一迈,挡在她身前,攥着她的胳膊贴过去,江岁没有挣扎,任由他紧紧抱着自己,属于宋辞的体温和气息全部散乱铺天盖地包围住她。
“岁岁,对不起,对不起……”宋辞不住道歉,说话时胸腔颤动着紧贴江岁。
江岁埋在他的颈窝里,感受到他心脏混乱跳动的节奏。
风雨声擦耳而过。
宋辞忽然感觉到颈窝里滚落了一滴带着温度的液体。
他一怔,随后,江岁平淡的声音清晰传来。
“宋辞,你别再来找我了。”
加诸在身上的力道在这一瞬间陡然松懈,江岁咬着唇,从宋辞怀中退出,再抬眼时,眼中清清明明,
宋辞抹掉挡在眼前的雨水,终于看了清楚,江岁眼中的情绪真的消散了干净,他徒然地伸手想抓住她,却被塞进一把鹅黄色小伞。
江岁退后两步,雨伞从宋辞头顶移开,他又重新回到雨中。
宋辞僵在原地,感觉到怀抱中的温度一点点消散,到最后荡然无存,唯剩手中的一柄脆弱小伞。
江岁说了句什么,惊雷恰在此刻炸起。
宋辞在大雨里酸涩地睁着眼,没听清江岁的话,却清楚地读出了她的嘴型。
江岁说:“宋辞,你真让我觉得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