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入住横滨美少年公寓》猫闲闲

2、全世界抛弃的野狗

　　“把他的衣服脱掉。”
　　什么？脱衣服？
　　听到这句话，太宰治不敢再“装死”了，赶忙睁开眼睛，但眼皮子沉甸甸的，只能撑开一条缝隙。
　　缝隙上方，晃动着一张肥胖的大圆脸，松弛的皮肉夹出道道褶子，有点像他某日在横滨街头吃过的肉饼子，整整不消化了一星期。
　　几根圆嘟嘟的手指伸进视野，去解他的波洛领带。
　　她想做什么？
　　即使殉情，他也不愿跟一位相扑大婶呀！
　　恐惧令太宰治从强烈的醉意、睡意中，猛提起一股子劲，眼睛睁圆，双手乱舞，“啊啊，请别这样！我要留着初恋和洁净之躯，跟美丽的女孩一起殉情！”
　　呼！
　　一片黑影掠过，太宰治赶忙跳起、翻身。
　　他忘记了自己没力气，屁股离开榻榻米三公分，马上重重落回去。
　　“嗷——”
　　惨叫声中，黑影已压到鼻尖，是扫帚头，而扫帚柄，正抓在一只白皙秀美的手里。
　　“闭嘴，不准叫！”这张脸也很白皙秀美，因为生气而泛起美丽的红晕。
　　如果跟她殉情，我肯定是愿意的。
　　不知是否“天使醉”的毒素作用，太宰治有几秒钟美妙的眩晕。
　　吱吱——
　　不远处传来类似报警的声音。
　　八重子太太捧脸惊叫：“哎哟，忘记了我还炖着豚骨烫！锅要炸了，要炸了！”
　　在惊悚的嚷嚷声中，她肥胖的身躯灵敏的蹦起、转身，跑出门去了。
　　“八重子太太！八重子太太！你等一下啊！”春风花衣叫声未落，闷雷般的脚步已跑出好远。
　　“爷爷？”她把头转向另一侧。
　　“咳咳咳，我该吃降压药了……”春风总一郎蹬着拖鞋，踢踢哒哒的也走了。
　　“咪呜……”豹猫弱弱的叫了一声，跟两步，到门边蹲下，胆怯的朝这边看。
　　“小治！你敢走！”春风花衣警告。
　　“啊，我不敢！”已晕的神志不清的太宰治，条件反射的应答。
　　春风花衣的懊恼的目光落在他头顶：“没跟你说话！”
　　“你刚才不是叫我吗？”太宰治委屈的嘀咕。
　　“我是在叫我的猫！”春风花衣苦笑不得。
　　“咦，你的猫也叫小治？”太宰治眼睛一亮，像遇见了亲兄弟。
　　“也？”春风花衣秀眉一挑，隐隐感觉不太好。
　　太宰治戳着自己鼻尖，咧嘴笑了，“是啊是啊！我也叫‘小治’，太宰治，承蒙您照顾了，美丽的小姐！”
　　啊哈？跟猫一个名字？他还很高兴的样子？
　　春风花衣嘴角一抽，差点没忍住笑。她承认，有那么一瞬，被这傻兮兮的家伙逗乐了。
　　但她也知道，这家伙才不是真的傻！
　　他不是被“天使醉”戳烂了屁股吗？正常人早该晕死过去了，他还有本事摆弄舌头，胡言乱语。
　　还有那双眼睛，分明闪动着狡猾的光芒！
　　算了，暂时不计较这些，他没力气倒不像是装的，先救人吧，否则他死在这里，公寓就不用开张了！
　　“我可定会好好‘照顾’你！”春风花衣扫帚一丢，冷笑两声，走到太宰治跟前。
　　“啊，那有劳——唔唔！”
　　春风花衣出手如电，两根手指揪住太宰治鼻翼，往上一提，他的脸就被迫仰起，嘴巴张的老大。
　　她另一手端起地上的水杯，把半杯绿色的液体，毫不犹豫的倒进形状可笑的嘴巴。
　　顷刻间，太宰治的眼神就直了，脸颊就青了，他被揪住鼻子，不能说话，但心里在哀号：我要死了！
　　他尝试三十以上“食物中毒”的自杀方式，就没有什么东西，滋味比这杯水更可怕！
　　他是想自杀，而不是被谋杀啊！
　　好吧，死在这么漂亮的女孩手里，算是唯一的安慰……
　　“装什么？这是解毒剂而已！”春风花衣松开手，仍一脸嫌恶。
　　咦，解毒剂？
　　太宰治咂咂嘴，嗷，一股反胃感涌上来。
　　“不准吐！”春风花衣两道凌厉的目光，又把反胃感逼回去。
　　太宰治慢慢的，慢慢的，移开捂嘴的手，发现她板着的俏脸，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眉心拧着一个小疙瘩，像是在犹豫着什么。
　　很可爱呀，这黑手党以外的世界……
　　解毒剂挺有效，乏力和眩晕被一种舒适而懒散的感觉取代。
　　太宰治想翻个身，躺平来，刚一动，强烈的刺痛就提醒他别作死，他慌忙屁股一紧，不敢动了。
　　而春风花衣却动了，纤长的手指再次抓向他的波洛领带。
　　“你要做什么？”太宰治有点明白那层红晕的意思了。
　　“帮你把花刺拔了。”春风花衣的语气不甘，把领带丢到一旁。
　　“不用了！不用了！”太宰治嘴巴乱叫，眼底藏笑。
　　“不清理干净，你会没命！”
　　“如果就这么死去，我会万分感激的。”
　　“你想死，我还不想公寓不能开张！”
　　“你这么做，是要为我的人生负责吗，美丽的小姐？呜呜呜，好感动。”
　　春风花衣忍无可忍，大声命令：“小治！这家伙再说一个字，你就拍他烂的嘴！”
　　“咪呜！”豹猫应声扑过来，威风凛凛的蹲坐在太宰治面前。
　　“啊，兄弟，别动粗，我不说话就是了。”太宰治果然乖乖闭嘴。
　　“别乱叫，小治是女生！”
　　春风花衣觉得腮帮子有点痛，忍笑忍的。
　　躺在地上这个九分愚蠢，一分神秘的家伙，在九分可恶之外，好像也有一分……可爱？
　　哗啦。
　　衬衣拉上去，裤子拽下来，春风花衣拿镊子的手一滞，眼神也变的惊讶。
　　从脊背到屁股，横七竖八，新的旧的，怕能有十几道伤疤！
　　这人长相眉清目秀，年龄也不过十八九岁，怎么会落下这么多伤？他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
　　太宰治知道她在吃惊什么，懒懒一笑，把脸蛋埋进了臂弯，留下眼角，欣赏那两片可爱的红晕。
　　“咳咳咳……”门外有干咳声飘过。
　　春风花衣肩膀轻轻一震，似乎省悟什么，直起腰，扁扁嘴，表情看上去冷静又严肃，一手按在太宰治腰间，另一手用镊子灵巧的拔出一根花丛。
　　不时有细小的东西，落在金属盘的声音，持续了近半小时。
　　很厉害啊，这个女孩。
　　对着男生的光屁股，还能这么沉稳专注，只不过，她似乎也很辛苦呢。
　　太宰治的眼角，看见春风花衣脸上的红晕更厚，还浮湿润的汗光，漆黑明亮的瞳孔，没有一丝杂色。
　　咣当！
　　终于，听见镊子丢进盘子的声音，接着什么东西湿漉漉，冰凉凉的往他身上涂。
　　是伤药吧？一点都不痛？
　　这效果，完全不输森鸥外医生的特效药啊！
　　“好了！”春风花衣的叹息，愉悦而疲惫。
　　盘子边上，叠着一块干净的白毛巾，太宰治挪挪手，想拿给她擦汗，毕竟他会在这里长住，巴结好花衣小姐十分必要。
　　“咪呜！”豹猫先他一步，叼起毛巾，跳上主人膝头。
　　“谢谢你，小治。”
　　“噗嗤！”
　　太宰治失笑，看来，他还有一个很强劲的竞争对手呢，对吧，兄弟？啊不，姐妹？
　　“笑什么？”春风花衣擦过手脸，红晕蒙上怒气，“把衣服穿上！”
　　“是。”太宰治赶紧拽上裤子。
　　装傻取乐得有个度，眼前可不是弱不禁风的小女生，真惹毛了她，光扫帚和黑猫就够他喝一壶了。
　　更别说，坂口安吾特地交待，这栋别墅里，还有数不清的厉害机关，春风老前辈无论在港口黑手党，还是国家安全部，都是传说级别的存在！
　　“给你添麻烦了，美丽的小姐，真是十分对不起。”于是太宰治坐好，端端正正的伏地鞠躬。
　　哼哼，态度倒不坏。
　　可惜，并不能让她完全消气，更别想就此抵掉过错！
　　“说，打算怎么赔我的花？”春风花衣硬邦邦的问。
　　“我没有钱。”太宰治拖出两边口袋，无奈的一摊手。
　　“让你父母来赔！”
　　“我没有父母……”
　　“那就兄弟姐妹！”
　　“也没有……”
　　“喂！”
　　“我现在孤零零的一个人……”
　　那低眉顺眼，又委屈兮兮的模样，好像一只被全世界抛弃的野狗，除开那双偶尔一眨的眼睛，闪着狡猾不明的光，根本藏不住。
　　“那——”春风花衣是很气，一时又想不出解气的法子。
　　“对了！”反而是太宰治愉快的叫起来，“我有办法，赔你的花！”
　　“说！”
　　“我留下来，帮忙做事怎么样？”
　　“做事？做什么事？”春风花衣还有些不解。
　　笑容在太宰治脸上的每个毛孔荡漾，“这所公寓不是要对外营业吗？我留下来打工吧？可以扣除我的薪水，用来赔偿压坏的花！”
　　打工？
　　轮到春风花衣眨眼了，还鬼使神差的顺着他的话风，追问了一句：“那你会做什么？”
　　“任何事！我愿意无条件听你差遣，为你效劳，美丽的小姐！”
　　“可以，可以。”拖鞋声又在门口响起，“正好，公寓也缺人手帮忙。”
　　“爷爷！”
　　“哦哦，呵呵，就这么定了，你就先住下来吧。”
　　就这样，前.港口黑手党干部，现.无家可归的流浪野狗，太宰治先生，就成了春风公寓的首任……杂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