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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交换 ...


  •   晚饭后刚收拾妥当,沈红裳便急着拿出布料比划,黄阿姥依言哪来剪刀针线,直笑她心急。
      “我这是怕来不及。”
      “哎,怎会来不及?下月初三还有些日子,足够啦。”
      沈红裳只笑了笑,不再作声,由得黄阿姥打趣。
      直到深夜,屋里的灯火也未熄。
      灯下,沈红裳歪着脑袋穿针引线,缝衣针在料子上上下游走,她喃喃自语,“若不是当年为除那耿泰,蒙混进绣房做学徒,我怎会这活计?小郎中啊小郎中,我给你留的这点念想你若是嫌弃,看我怎么教训你。”
      一不小心扎了手指,她连忙将顶着血珠的指尖塞进嘴里,吮了一会儿又笑起来,刀剑进了皮肉都不眨眼,这会儿不过被针扎了下竟觉得这样疼。
      ……
      家中不太平,周菱得了准许,这日便陪着主母郑大娘子去寺庙敬香。太尉府的大门前,周菱恭敬地看着大娘子上得马车,安坐妥当,这才在紫禾的搀扶下跟着进了车厢。
      一众丫鬟小厮簇拥,车夫吆喝一声,马车载着母女俩缓缓向城西的宝元庵驶去,只是无人看到那帘子刚放下到一半,车厢里便好似刮过一阵穿堂冷风,将貌合神离的母慈子孝一扫而空。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着,周菱与郑大娘子互不相看,那郑大娘子合着双眼,只管拨动手中的佛珠,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慢悠悠道,“家门不幸,盼得佛祖指点迷津,祛除了家中秽气。”
      周菱闻言笑道,“佛祖忙着呢,若不能遂了母亲的愿望,您也该放宽心才是。”
      郑大娘子仍旧合着眼,“是啊,若能遂我愿,家里哪能有污秽。”
      周菱睨了她一眼,打心底翻上一股厌恶。
      “母亲这时该这么想,您惯常吃斋念佛,况您做的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怕是佛祖也忘了,不然若佛祖还记在心里,麻烦就大了。”
      佛珠转动的哔哔啵啵声戛然而止,郑大娘子微微睁开眼,“真该掌你的嘴。”
      周菱晓得她是真的动怒,感到一阵快活。
      “母亲教训得是。” 她笑道,“我不过是提醒母亲罢了。”
      一行人到得宝元庵,敬完香,郑大娘子随慧净师傅去了客堂,周菱带着紫禾去后山走走。
      主仆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不多时,远处走过来一人,先开始没在意,到后来二人才看到,原来是仁济堂里莫梓衣的那个族妹。
      “晦气,怎么遇到她了?”紫禾不屑道。
      “什么遇到。”周菱道,“分明是她找来的。”
      沈红裳到得她们跟前,稍稍行了一礼,“见过周小娘子。”
      周菱眼也不抬,只拿帕子轻掩口鼻,背过身去。
      沈红裳浑不在意,接着说道,“我家表兄叫我来回小娘子,下月初三,他需去参加北山悬壶大会,怕是不能赶赴小娘子的游园会了。”
      说完递上莫梓衣写的回帖,只不过她手举着半晌却无人接过去。
      紫禾听到周菱惋惜似地轻叹一声,便朝沈红裳道,“莫大夫如今怎么变得不识抬举起来了?”
      沈红裳问道,“这话怎么讲?”
      紫禾轻慢道,“京城里的郎中哪个不想扬名?往贵人府上跑多有颜面,更别说是咱们府上了,比参加那什么大会可省气力多了。”
      沈红裳忍不住笑出声,直教紫禾杏眼瞪得滚圆。
      “对不住,实在太好笑了些。”沈红裳好不容易止住。
      周菱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放肆的女子,恼怒中有一丝不解。
      沈红裳接着笑道,“表兄一向以医病救人为毕生之志,贵人们要是闲了、无聊了,清河坊、串塘坊有的是地方去,只是我家表兄光阴宝贵,哪能由得他人糟践?”
      紫禾气得浑身发抖,叫道,“清河坊、串塘坊那里都是些什么地方!我这便撕烂你个贱奴的嘴。”
      她气急败坏地扑过来,沈红裳瞧也不瞧地轻轻一让,从荷囊里掏出一截东西扬了扬,“我和你主子有话要说,你还是不要耽误的好。”
      “我呸,这是什么垃圾,你也敢拿到我家小娘子面前。”
      “哦?许是你家小娘子认得呢?你要不要去问问她?”
      沈红裳嘴里回紫禾话,却似笑非笑地看着周菱,只见周菱直直盯着,面色已变得惨白。
      “退下。”
      “我……”
      “退下。”
      周菱的尖厉地叫道,教紫禾吃了一惊,只得悻悻走开。
      周菱四下看看,颤着声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看来周小娘子认得这东西。”沈红裳故意道。
      “我问你从哪里得来的。”
      “自然是来安巷陈婆子院里的丁香花下,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藏着不已有好几年了嘛。”
      周菱闻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慌忙扶着旁边一株迎客松。
      沈红裳故意将手中的半截玉镯子拿近眼前,“这断镯还有些来历。听说来安巷里曾住着一对母女,做娘亲的十分疼爱女那孩子,得了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拿到她跟前,可是那女孩子却很不高兴……”
      周菱咬牙切齿地听着,是,她为何要高兴?那女人每回把别人不要的东西拿到她跟前都是一副欢喜神情,可曾想过她的憎恶?本是太尉府里的千金贵女,却过着这样日子,待日后嫁与个破落户,一生潦草度日,叫她怎么甘心?
      怨就怨母亲做了旁人外室还不晓得争抢,既然她不愿争抢,又为何要告诉她身世?这都是母亲的错。
      突然有一日,太尉府的主母郑大娘子差下人送来些布料首饰,母亲受宠若惊,以为多年的期盼有了些希望,唯有她怀疑事情不似母亲以为的那样。她偷偷剪下一点布,连着几日塞进隔壁邻居养的黑狗的饭食中,眼见着那条狗精神渐渐不济,十多日之后便死在院子里,原来那布料首饰上都浸过了毒药。
      她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母亲,而是对她说,她想要件新衣裳,于是母亲将小心收好的料子拿了出来,亲手为她裁剪衣裳。
      一天、两天、三天……没过多久,母亲如她所料的那样,病了。
      她还记得母亲临死前的模样,一会儿“菱儿、菱儿”地喊她,一会又缩成一团直喊身上疼,到最后声音哑了,再也喊不出来了,就只能朝她伸出手。
      周菱双眼狠厉,却在不知不觉间漫上泪水,身体里好似燃了把火,恨不得将压在心底多年见不得光的东西付之一炬。
      “那女孩子因此去找了权贵家的主母。她小小年纪心思歹毒,分明为虎作伥谋害亲母,到了那家主母跟前却一点都不心虚,只巧舌如簧地骂那女人草菅人命、律法不容,家主也会嫌弃,除非……”
      沈红裳嗤笑一声,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弃,“除非那女人在她生母死后将她大张旗鼓地接进府认祖归宗,洗去外室生养的污名,她便将这事藏在心底,若不然就将事情说出去。”
      沈红裳瞥了周菱一眼,接着说道,“女孩子怕那主母又下杀手,便将收集的证据藏在一个自以为隐秘的地方,再状若无意地交给一个惹人厌的婆子保管,好教旁人不愿接近。只是啊,她好日子一久,便大意了,只当是无人再会过问此事,哪能料想这么容易就被人找到。”
      沈红裳不再说话。
      周菱呆滞许久之后,却微微昂头,不再扶着迎客松,转而抚了抚头上的珍珠点翠花簪。
      “我不明白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沈红裳摇摇头,“你还是不要再演戏的好,一点意义没有,省得我将那些东西送到太尉府去,你没了护身符,怕是那郑大娘子随便动动手指都能要你的命。”
      周菱怨恨地盯着沈红裳,“你到底是何人?”
      “不过一个死士。”
      周菱旋即想了起来,低呼道,“之前刺伤周文栋的就是你?”
      “对。” 沈红裳冷笑,“真懒得与你再废口舌,只是我现在也有受制的因由,遂还有件事要你去做。”
      沈红裳对周菱交代一番,周菱贝齿紧咬嘴唇,渗出血仍不自知。
      她再三思量,横下心应声,“我答应你,但你也需答应我,绝不将来安巷之事说出去。”
      沈红裳哼道,“依我的性子,你这样的人直接一剑结果便算了事了,哪里还会有闲工夫去说?只不过现下你无需担心,你我既然交易,我便遵守承诺。”
      周菱仍不放心,但看到沈红裳一脸厌恶,只得强压下。
      “你既是死士,那莫梓衣莫大夫呢?”
      “他?”沈红裳眼中暗了暗,“只是一个被利用了好心的傻子。”
      ……
      沈红裳回到仁济堂,莫梓衣正在给孙阿姥开方子,一抬头,远远便看到沈红裳苍白的脸,他将方子交给孙阿姥后便到门口迎她。
      “你怎么了?”莫梓衣担心地问道,“可是受到刁难了?”
      “怎么会?”沈红裳笑道,“哪有人敢刁难我?”
      莫梓衣仍旧不放心,“那脸色不太好定是病了,我送你回黄阿姥那里歇歇。”
      “没有,我好得很,你快去瞧病,都等着你呢。”
      他二人一转头,见老丈阿姥们都笑眯眯地看着,生怕打断他们。
      “不用管我们,你们继续。”吴老丈嚷嚷道。
      孙阿姥奇道,“你这老汉到底是真聋还是假聋?怎么关键处一句都没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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