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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缘来 ...

  •   沈红裳撩开珠帘,稍稍探出头,一双明眸大眼朝台子底下张望,看见正中坐着的年轻公子正饶有兴趣地看她,羞得赶紧抬手遮脸躲了回去,皓腕晃得厅堂里买笑的金客们心荡神摇。
      “果然是个美人,怎么不出来了?”
      鸨母半倚着年轻公子,笑道,“她便是蓉娘,年方十七,五日前来的簪花楼,我一看便藏起来了,这几日是日日教导,累得我哟,二公子可满意?”
      年轻公子苍白的脸色,一双略略浮肿的桃花眼瞟了瞟晃动的珠帘,“媚而不妖,艳而不俗,这回你倒是找到个好的。”
      鸨母道:“奴家哪里敢忘了二公子的喜好。”
      年轻公子故作风雅地展开折扇,懒懒道,“明日便给我送来吧。”
      鸨母喜不自禁,“是。”
      坐在后头的金客听了不乐意了,朝鸨母骂道,“好你个老鸨,说是簪花楼品花会,也不让你女儿出来,我才看了她半眼,你就把她给别人了?”
      鸨母变了脸,朝那金客上下一打量,不客气道,“这位客人怕是头一回来京城,您在清河坊走上一圈打听打听,入了太尉府二公子宝眼的人,谁家妈妈敢让她再站到台子上?”
      那金客便不敢再吭声。
      年轻公子冷哼一声,闲适地摇起扇子。

      第二日,与簪花楼隔上五六条街的吴员外府上,小妾崔氏含情脉脉地看着为她认真诊脉的莫梓衣,眼前人面若美玉,唇似涂朱,乌眉微蹙的模样看起来尤为惹人疼爱,相较之下,每日都睡在身旁的吴员外就老丑得如同一只癞虾蟆。
      崔氏悄悄抬起手指,碰了碰搭在自己腕子上的那只手,莫梓衣像被烫着了似的“嗖”地起身,瞪着崔氏。
      只听崔氏娇声说道,“妾自幼多病,亏得莫大夫妙手回春,妾无以为报,愿以身侍奉莫大夫。”
      说完,她便伸出手臂要环上莫梓衣的腰,吓得莫梓衣一把将她甩开,一面急道“告辞……告辞”,一面逃也似地出了吴府。
      莫梓衣涨红着脸跑到街上,一时不知道要去到哪里,好在小药童不多时追上了他,气喘吁吁地抱怨,“先生怎么走得这么急,我差点没跟上。”
      莫梓衣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才回过神,“糟了,我的诊箱还忘在里头。”
      “我帮先生拿来了。” 小药童叹了口气,嘀咕道,“不是我说先生,那崔小娘每回看先生的眼神都可怕得紧,先生怎能一点防备没有?”
      莫梓衣看着小药童一脸的怒其不争,尴尬地问道,“接下来要去哪家?”
      “接下来是李侍郎府上。”
      “那便去吧。”
      莫梓衣接过诊箱,带着小药童向侍郎府赶去。
      两人路过清河坊时,有鞭炮声传来,只见簪花楼门口,一个穿着粉色襦裙的女子上了一顶小轿,相送的女子当中,一个年纪大些的对轿夫招呼了声“去太尉府”,小轿便吱吱呀呀地出发了。
      与莫梓衣擦肩而过时,轿中的女子掀开了窗帘,她带着面纱,一双明眸大眼看了看外头,目光刚巧落在莫梓衣身上,只一瞬便移开了。

      莫梓衣和药童赶到了侍郎府,丫鬟将人引到李小娘子的闺房。
      李家的主母此时正在房里头上火,嘴里直念叨,“怎么又晕倒了,身子这么单薄,我可如何向她爹交代?”
      见莫梓衣到了,赶紧将他拉过来,“莫大夫,你看看我孙女又是怎麽了?听下人说,上回你来看过还不到一月。”
      “老夫人先别急。” 莫梓衣连忙安抚李家主母。
      丫鬟为李小娘子纤细的腕子上盖上一方绢帕,莫梓衣走到床前。
      “在下这就开始诊脉了。”他冲着床帷里头轻声说道,便在凳子上坐定。
      诊过一刻,莫梓衣蹙起了眉头,惊得李家主母起身问道,“莫大夫,有何不妥?”
      “并无不妥。”莫梓衣为难道。确无不妥,可李小娘子都卧床不起了,脉相上不该一点显不出来啊。
      “祖母。”床帐里头的李小娘子柔弱地说道,“孙女上回按莫大夫的方子喝了药,精神好了很多,只怪孙女偷懒,药喝完了也没有让夏荷去续。”
      “你这孩子,自己的身子怎能不当回事?”
      李家主母嘴上虽然嗔怪,但看莫梓衣的模样,心下却有些疑惑,便不动神色地走到床前,从床帷的缝隙间悄声往里看,只见李小娘子手里攥着绢帕,面泛绯红,连有人凑过来都没察觉,俨然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李家主母年事已高,久经人事,回头再打量打量莫梓衣,顿时了然,立刻拉下脸来。
      “既是如此,便不劳烦莫大夫了,明日我再差人去请回春堂的朱大夫来瞧瞧。”她冷冰冰地说道,“时候不早,莫大夫赶紧回吧,再在这里待着恐怕不便。”
      莫梓衣几乎是被人推着出了李小娘子的闺房的,走不多远,还听到李家主母在房里厉声训斥丫鬟,“好好的女孩子都被你个下贱胚子教坏了,再让我晓得你将这小郎中带到三娘面前,我就打断你的腿……”
      莫梓衣带着垂头丧气的小药童回到自己医馆已是红日西斜,天高处,一行倦鸟掠过小医馆门外挂着的“仁济堂”的招牌。
      莫梓衣觉得从没有哪日如今日一般漫长,他将厨房里剩的几个包子热了下,便和小药童当作晚饭吃了起来。
      小药童一面咬着包子,一面气愤地说道,“那个老夫人真不讲理,分明是她孙女装病,害得先生白跑一趟,她却如此对待先生。”
      莫梓衣又拿一个包子放到小药童的碗里,无奈道,“怎么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两人吃过晚饭,莫梓衣让小药童去歇息,自己回到房里独坐了许久。
      他推开后窗,医馆后头不远便是穿流京城的玉川河。京城不设宵禁已经数年,一路的店铺灯笼高挂,照在河水上像浮着一层金粉。沿河栽种的金桂开得正盛,每有坐着夜游男女的小船划过,桂花的香气便随着河水层层荡漾开来。
      世人都说玉川河流金溢香,是天下第一的富贵河,确实如此,若没有师父,便是见一眼这样的景象也是奢望,所以还有什么好抱怨呢?
      莫梓衣点上灯,照例从师父留下的医书中挑了一本看起来。

      转眼便到了二更天,太尉府的大门口,二公子周文栋跳下马,将缰绳扔给跟随。
      跟随见他步履如常,又满身脂粉味,又看看时辰,便知道他尚未尽兴,凑上去讨好道,“人已经在公子房里等着了。”
      “人?什么人?”周文栋问道。
      “就是公子让簪花楼的鸨母送来的那个蓉娘。”
      周文栋想起犹如出水芙蓉般娇弱的粉面,偏偏一双眼睛楚楚可怜中透着狡黠俏皮,想着想着,心中的火苗越窜越高。
      “那就把浴桶置在我房里吧。”
      “是。”跟随猥琐地笑道。
      周文栋悠闲地穿过花园,走到住处,推门进屋,借着月光便看到床边坐着一个人,微微侧着身,细颈圆肩,身姿玲珑且有一些莫名的神秘魅惑,不禁喉头发紧。
      跟随连忙去点灯。
      “慢着。”周文栋叫住他,“这样更有意思。快去备浴桶。”
      “是、是。”
      周文栋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一杯水慢慢喝着,看那身影不安地动了动,便志在必得地笑了笑,仿佛猎物已躺在爪下。
      “怎么不过来?”
      “奴家害怕。”床边人答道,声音可怜到撩人。
      “你这么害怕,一会怎么服侍我沐浴?”
      “奴家……不晓得。”
      周文栋起身向里间踱去。他走到床前,伸手轻挑女子的脸,女子缓缓抬眼,惑得人仿佛要被吸进去。
      “真是个小妖精。”
      周文栋笑起来,拂掉女子的外衣。

      待跟随带着人将大浴桶抬进屋里时,里间的床帷已经落下,里头动静不断。
      “出去、出去”。跟随赶紧带着人出了屋子,又轻轻关上房门。
      几人偷偷听了好一会儿的壁角,才咽着口水走开了。
      待几人走远,周文栋房中的动静戛然而止。
      沈红裳敏捷地从床上跳下来,移至门前。她将门打开一条缝,月光照在她脸上,面无表情,那双大眼冷静无波,专注地查看屋外,哪里还有半分簪花楼时的楚楚可怜?
      见四下无人,沈红裳悄悄出了屋子,沿着游廊一路悄声无息地疾走,她穿过一座小园子,离着不远有一个池塘,两三间临水的轩榭。
      沈红裳正欲过去,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便隐在一块假山石后头。
      “你们几个看看那边,。”太尉府护卫总领倪虎吩咐手下分头巡逻,自己领着剩下两人向前走,“这里是要紧处,都给我看仔细了。”
      沈红裳等了一刻,直到那些护卫已走得没了影子方才现身,贴着假山石小心翼翼地探过去。
      她逐一潜入那些屋子,又很快出来,到了最后一间,里头布置简单,临窗一张书案,对面的书架上摆放了许多书籍,边上一个香几,上头放着青瓷香炉,角落里有一张软塌,塌上放着古琴。屋子侧边还设有一间小茶室。
      沈红裳进到茶室,里面整齐摆放着茶具,并无特别之处,墙上还挂着一幅画,一位老者在松下焚香弹琴,他身边的一块山石上有一个石窝,一只猫咪趴在里面酣睡。
      沈红裳原本只是看了一眼,谁知电光火石间的念头却让她停住了脚,回到画前细细看起来,原来这老者的香炉竟和这间书斋里的十分相似,若不细看绝看不出来。
      沈红裳若有所思地出了茶室,瞟了一眼香几上的那只青瓷香炉。
      她过去打开香炉盖子,里面除了半炉香灰再无其它,又试着动了一动,这香炉也并非固定在香几上。
      沈红裳有些失望,但也没有死心,画中的发现绝非偶然,她捧起香炉,正欲琢磨,谁知刚抬起二寸有余便捧不动了,沈红裳掏出火折子,发现这香炉底下竟是连着一根细如发丝的绳索,她索性再一使劲,茶室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开了。
      沈红裳跑去茶室,掀开墙上的画,只见一个壁龛显露出来,里面有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铁盒。
      沈红裳高兴极了,正要伸手去拿时,突然感到身后一阵疾风袭来,连忙侧身闪开,一看,竟然是太尉府的高手倪虎又折了回来。
      “打玄铁盒的主意,看来是吴越小国的死士。”倪虎冷冷道,“在我面前你就别妄想能逃出去了。”
      沈红裳笑道,“你不会真以为凭这句话就能让我乖乖跟你走了吧。”
      “找死。”倪虎瞬时袭来。
      他的功夫远在沈红裳之上,几个回合下来,沈红裳已是只有躲闪的份,她欲跃出围墙,不防被倪虎一掌击在背上,重重地撞上一块假山石,顿时血流满面、耳鸣目眩。
      倪虎走到她身边,不屑地哼道,“钱煜还派了多少死士?你现在不说不要紧,我会让你说的。”
      “这么自信?可惜若不是我喜欢的男人,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说。”
      沈红裳强笑着挣扎起身,刹那抛出数枚暗器,那暗器内有机关,倪虎不备,被逼得连连退后,沈红裳找准时机,强行跃过围墙,待到倪虎跟来时,已不见了她踪影。

      三更已过,莫梓衣打了一个哈欠,他合上书,正欲吹灭油灯,忽然听到后窗外传来几声闷响,之后便是一阵微弱地呼救声,听声音像是个女子。
      莫梓衣赶紧打开窗子,只见窗下的草丛中好像躺着一个人,他端来灯一照,果然是个女子,只是此时已不见她动静。
      莫梓衣连忙跑出房间,叫醒药童,随他一起赶到仁济堂后头
      “先生,她伤得好重。”小药童见女子满脸是血,不免有些心慌。
      莫梓衣伸手探了探女子鼻下,“她尚存气息,虽乱却也不弱。先将人抬到你房中,我看一看。”
      待让这女子躺好,莫梓衣立刻为她诊脉,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伤在脑后,所幸并没有伤到要害,只是看起来有些可怖。我去拿些药给她用上,你替她擦擦脸。”说完,便出去备药。
      小药童打来一盆水,拿起淋湿的面巾给女子擦脸上的血污,擦着擦着,突然将女子额上的皮肤掀起了一块。
      “我的老天。”小药童吓得扔了面巾,“不会遇见妖精了吧。”
      过了好一会儿,见女子没有动静,小药童才敢一点一点靠近,仔细一看,这女子脸上似乎敷着什么东西。
      “先生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怕我不怕。”小药童喃喃自语道。他壮着胆子,将女子额上掀起的那块向下一扯。
      一张RP面具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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