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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谁是凶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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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禾见势不妙,手脚并用便往树上蹿。
那双头狼见状,嚎一声就扑过来,勾掉穗禾右脚的一只鞋。
等穗禾攀到树上,魂被惊散了大半。
聚拢过来三只双头狼,只一只跳窜着攀爬树干,其余两只围着穗禾打转。
她想着掰根树枝挡一挡那跳蹿的一只,只因那树正旺盛着,树干韧性十足,任凭穗禾费半天功夫,不见树枝折断。
眼见那双头狼越蹿越高,几乎是够到穗禾的脚,她便手足无措起来。
穗禾颤巍巍地起身,试图借用身体的力量把那树枝折断,然后顺势把那双头狼给打下树干。
不料用力过猛整个身子给荡了下去,树枝挂着半截、断着半截在空中晃着。
一道闪电把这双头狼的獠牙照得发光,她死死抓着树枝,竟记不得哭了。
这时忽见底下两只双头狼兴奋起来,跳着去够穗禾的脚。
那攀树的双头狼也不再攀,猛地跃起咬住穗禾左脚,树枝咔嚓断了,人狼给摔了一地。
穗禾是脸朝地,不过像是拍在垫子上似的,倒不十分疼。
左手像伏在熟透的果子上,黏糊糊地一片。
穗禾此刻已吓傻了大半,也不顾擦手,只心脏猛跳着,其它再无知觉。
那三只双头狼哄抢着正下口时,震耳欲聋的一声怒吼叫它们立在原地,两只仓皇逃窜,一只拖着穗禾小跑一阵,忽然被一黑影拍出去数米。
那双头狼见这人脸龙身的怪物,猛地蹿出去逃之夭夭。
穗禾只傻傻的,行尸走肉般瘫成烂泥。
直见那怪物已化成常人模样,辨出是凌霄这才嚎啕大哭道,“姐姐,我的脚!”
凌霄忙去看穗禾的脚,慌忙帮她止血,不忘安抚道“没事没事,只皮外伤。”
穗禾也不觉十分疼,怕也是麻木了,总归是害怕极了,死死拽着凌霄的衣服,没由头的哭。
待凌霄把穗禾送回凤凰台,师婆不多问,叫帮佣去请大夫,自己又匆匆讲一两句客套话,大约是不便招待,叫凌霄随意千万别拘束了自己。
凌霄急着去济生堂找杜衡,也趁此谢过师婆,匆匆走了。
待她赶至济生堂时,却被告知杜衡已经回家。
凌霄忽然胸口发紧,觉得事情恐有不妙,便匆匆回家。
春雷隐隐,雨已是蓄势待发,空气稀薄,湿气却厚重着,叫人的胸口愈发发紧起来。
凌霄疾跑着,掠草无痕。
不过她并未在家中发现杜衡的影子,一时慌了神,赶紧在长乐坊和太平坊之间寻找,直至寻了两趟,树被撞倒,连根拔起几棵,仍旧无果。
凌霄又在天枢桥上踱步好一阵子还不见踪影,只得化真身在低空游荡着,人面蛇尾,足有百余米长,鹿角利爪,青光翼翼,时而高空盘旋,时而低空俯穿,嘶吼声低沉悲戚。
云黑压压地积在天上,寻也寻不见。
她也顾不上什么规矩法则,昭集了树精草灵。
黄莹莹地小圆球升腾着,漫上树梢,结成天灯,霎时竟如白昼。
师婆在凤凰台见此景,忙唤了帮佣,火急火燎搭祭坛,祭天求卦,哪知这一算这才慌张起来,急忙叫了帮佣们朝太平坊去了。
雨开始下,闷雷阵阵。
师婆唤凌霄,叫她赶紧去天枢桥。
凌霄在芦苇荡里中寻觅一阵,这才声嘶力竭地哭起来。
师婆靠过去一瞧,暗自唏嘘。
那杜衡已没了左眼,血肉模糊,好不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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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杜衡打药铺归家时,在天枢桥上忽听有婴儿啼哭。
见要下雨,恐婴孩熬不过,这才急忙去芦苇荡里找。
先是一小声轻啼,又觉得离自己不过两三步,杜衡不由会心一笑,想着凌霄见这孩子一定会欢喜。
这才眼疾手快地拨开芦苇,不料空空如也。
正纳闷之际,啼哭声便又在芦苇深处响起。
他笑自己幻听,这才又小心翼翼地朝更深处走去
有闪电劈到弱水边上,芦苇簌簌地迷住杜衡眼睛,越往深处芦苇越高。
他只能先用脚开路,缓慢行着。
脚下泥土开始变松软,他便听真切那孩子的哭声了。
也顾不上多想,只急着去扒开芦苇,谁知一道红光忽闪而过,他便再无意识。
听到消息的青年但凡是胆大一些的,莫不是跟着师婆聚集在天枢桥,那些打了看热闹心态的,见此番情景,也不禁心头害怕,不再议论。
凌霄犄角长尾,双手是血的哭泣,她一只手遮住杜衡的左脸,叫他在旁人面前仍旧是俊朗模样。
有人叫嚣,“杀了那群畜生!”接着便又有唱和。
凌霄不搭话,只伏着杜衡的尸体,全没了往日的骄傲与飒爽,只委屈地像个孩子。
师婆不好多说什么,叫人赶紧把杜衡抬回去,没有暴尸荒野的道理。
那凌霄不肯旁人靠近,抱起杜衡,踉跄着往家走去。
有歌曰,“雨如帘兮水如幕,帘幕无重数。雨成帘兮水成幕,阻断回家路。妾如玉兮盼雨歇,雨歇君归处。雨停歇兮千条路,君子归何处……”
凌霄声音凄厉悄怆,声声入耳,声声碎人心。
雨哗哗地往下浇,渐渐飘渺成浓雾一样,再看不清周遭。
这季节的雨水是冰凉的,这下浇得人连皮带血,全冷透了。
杜衡的墓穴就选在新种的那块凌霄花地里,葬礼全程凌霄都很配合,待到入土时便不肯了。说什么都要把杜衡带走。
“落叶归根,灵魂入土才会安生。”师婆劝着。
“杜衡只有跟凌霄在一起才安生。”凌霄抬头,有怨恨师婆的意思。
“不能再逆天行事了,让杜衡好好过下一世。”师婆似乞求,眉头微微皱着,言语缓和。
哪怕师婆不讲,凌霄也自知,杜衡的死,穗禾的伤都跟自己有关。
这群双头狼本就是自己看守的,竟为了贪图享受玩忽职守。
她自然怨师婆大意,但更恨的是自己的疏忽。
她恨道,“纵然我是神,凌驾于万物之上,但我依旧没有取它们性命的权利,所以我悲伤至此。”
“一切等上苍的旨意。”师婆作揖,示意帮忙的赶紧下葬封土。
“一切皆是上苍的旨意。”凌霄再重复一遍,言语悲怆,也自知回天乏力,神态失望落寞至极。
葬礼第二天,师婆带一众人到穗禾出事的地方烧纸钱,以感谢上天庇佑。不料找到那棵槐树时,众人都吓了一跳。
太平坊的光棍李老汉死挺挺地躺着,死法竟跟杜衡一模一样。
“看样子死了有些日子了。”
“造得什么孽!”
“是呢,真可怜。”
“这群狼是中邪!”诸如此类的议论在口耳间传递。
师婆皱着眉头,从李老汉眼角处捡出穗禾的戒指。
这才叫人把李老汉抬回去。
对于穗禾,关于李老汉的事师婆只字未提,关于她对扶桑的疑问,师婆也表示不知。渐渐她也就忘了。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太平坊又恢复以往的安宁。只这太平坊的人这也就不敢深夜外出,天刚抹黑,家家闭门关灯,早早睡下。
师婆邀约栖箬的母亲素女前来,以吐露疑惑,商议计策,“穗禾与杜衡、李老汉的伤口,确实不应该只是双头狼群所为,这杜衡跟李老汉死相相同……”
“若真是这样,杜衡与李老汉两人遇害的地方相差甚远,倒是那畜生行踪不定,又擅长隐匿,不太好办。”素女抽一口旱烟,吐出好大一圈雾气,继续道,“除去狼群,也无其它猛兽迹象。”
“只卦象显示是灵兽,又道不破是何方神圣。”
“若是狼,卦象应无从显示才对呀。”两人踌躇不解。
师婆与素女商量到半夜,这又绕开话题,感慨凌霄与杜衡的命运。
“法则有千万只眼睛,你违逆它,它便戏弄你。”师婆瞧着窗外,星河灿烂,灯摇影静。
素女也不抽烟,打个哈欠回应,“穗禾跟栖箬本分就好,这次也是给她俩一个教训。”
“只怕是要亲身经历一番才知其中厉害。”
“这俩孩子没这心性。”素女笑师婆多虑,又感慨愁苦一阵,这才把对策给商量齐了。师婆也不叫素女去客房,索性跟自己一张床睡下了。
不知何时起了雨,帘外潺潺,春意阑珊,院子里的积水被灯火硬得明灿灿,晃得夜飘摇迷离。把那孤影到天明的人晃得愈发清醒,人这一伤心,就跟黑夜交了心。
师婆从各家征集几个胆大一些的,到夜间时分手执火把绕各城区的林子都走一遍,一是想把双头狼群驱逐回沼泽地,做出入圈的假象,二也是寻一寻那畜生的踪迹,印证猜想。
三天时间,每及夜幕低垂,火把便密集如星斗,在林子里攒动。
不过荒废的三天的劳力,却丝毫察觉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素女便起疑,这猛兽是否是藏身于水底?师婆这才请凌霄前来,把卦象对凌霄分析一二。凌霄也觉得纳闷,《万物集》记录在册的生灵中查无此物,且自己巡视天民国,并无发现有红毛人面,又生牛角的。
“这才足以见这畜生的厉害!”师婆目光坚定,言辞恳切,像是算准了,再无例外。
“所以杀死杜衡的不是双头狼,而另有凶手仍在逍遥!”凌霄目露凶光,脸颊的肌肉微微抖动两下。
瞧见师婆点头,她本有疑问,这才恍然大悟道,“师婆驱狼为的是欲擒故纵?”
“那畜生可狡猾的很,这天民国看似已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杀机。”师婆眉头皱着,有些不安。
“师婆有话不妨直说。”那凌霄猜出师婆大半的意思,回答地倒也爽快。
“我猜测,那畜生可能隐匿在弱水河底。沿途作案。”
凌霄听来,又暗自斟酌片刻,仔细分析觉这推断不无道理,从太平坊的槐树林,到天枢桥,莫不是沿着弱水从北往南去的。“第一处是太平坊的林子,第二处是天枢桥的芦苇荡,长乐坊跟弱水隔着沼泽地,无人问津,所以下一处可能是永宁坊的林子!”凌霄脱口而出,又有些迟疑。
“也可能是任何地方。”两人目光对视,表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