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第七杯酒

7、商议

　　第七章商议
　　醒酒后的华光并没有发现落晖的不一样，行色如常。
　　“今日的天气好，晚点还是要挑些血燕送到宰相府去，我记得有一件暗金玄色描鹤的，我今日要穿它会一会宰相。”听着华光嘴里的话，就像是我今天想去逛逛街，买个小玩意一样简单。
　　宰相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仅仅是在荒地镇之下罢了，更何况，如今的皇帝是个傀儡皇帝，朝堂之上的大半势力都是听命于他，去宰相府谈何容易？更何况，还要见他，就算是颇有名气的富商，百姓听到这些也是不可置信的。
　　可落晖不以为然，她正在为慕月更衣，穿上了他说的那一件玄色衣衫，在她的眼里，他什么都能做。
　　望月楼。
　　接近夕阳的时候，白山和慕旭都下朝回来了，只是二人脸色不是很好看，而今日由于酒醉也是在家悠悠拎着一只黄鹂在府中逛逛，赏赏府中种植的那些奇花异草，再等等就能和哥哥一起去宰相府了。
　　谁知，今日两人下朝来竟然是这副模样，显然是有什么难缠的事情。
　　“怎么了？”慕月迎了上去问道。
　　“你今日没有出门吧。”慕旭虽是眉头有些紧皱，但见华光一脸轻松无恙的模样，又是有些松气地问道。
　　“没有啊，外头怎么了吗？”
　　“坐下来再说吧。”白山说道，这一路来慕旭的脸色是愈发难看了，自朝堂申修士参上那一本，到外头的闲言碎语，慕旭是又气又急，只能是先让他稍作休息之后再谈论如何是好了。
　　于是三人就坐在望月楼之中，虽说现在正是夕阳晚霞时分，但是横能见大雁飞过，竖能见护城河奔流，就算是月色未到，也是难得美景的地方。
　　但是美景却没有让在这欣赏的三人有多少雅兴。
　　落晖给三人上了茶之后就退下了。
　　“昨日黄煜说你的话，传到朝堂上去了，络相爷在上边直接就参了阳明，说他……他仗着新官上任，身份贵重，竟然连两朝重臣之子都不放在眼里，还说家室不净，实在……污言秽语，但这都传到外头去了，不把黄煜放在眼里倒没什么，最多就是被说脾气大，眼高罢了，只是外边说你的让他颇为不开心。”白山细细解释道，慕旭倒也是一言不发，只是眉头紧皱，很是不开心。
　　“原来如此，哥，你别担心我，你知道我向来不听这些也不信，只要皇帝没说什么也就罢了，要紧的是眼前的事情。”华光将阳明眼前的茶又推了一推，示意喝茶消消火也就罢了。
　　这些事情早就在五年前就知道也就经历过了，只是现在有可能会因为这些事情影响到哥哥的仕途，更重要的是之后的计划。
　　五年前，他向全京都声明自己是一个断袖并非虚言。
　　不是因为一时兴起或是一时气言，更不是与人打赌赌输了之类。
　　而是在当时，众多学堂之中的好友相邀他至好居楼，怎么样都要塞俩姑娘给他斟茶倒水，他不喜也不愿，更是不想与之床上云雨，众人不解究其原因，华光只说自己不喜女色，只爱男风，男子坦荡荡干净且无暇。
　　众人笑之，还以为是有什么隐疾，但是慕月无惧流言更是无惧这些没有证据空口拿捏的话语，他向着好居楼外的长街说道，他喜男风。
　　其实，喜男风就是人人都知道却耻于说出口的东西，没有人愿意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即便周围的人知道，也不会去张扬自己喜爱的是男子。
　　所以，长街官道上随处都可以看见大大小小的酒楼青楼，却不会见任何一个只有男子的地方。
　　这便是人言可畏的地方了。
　　男子与男子？成何体统，败坏人伦，污秽腌臜，不堪为男子，男子之辱……
　　这些，他知道，也听过，可那又如何？世人胆小怕事，畏权贵，欺弱小，让他们闭嘴的只有害怕还有时间了。
　　所以，自从他成为京都的富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会说这些了，倒是巴结的人多了不少。
　　可是慕旭才知道他公开了，他明知京中之人会嘲笑看不起，却也是现在亲耳听到那些话，就如同是割在心上的刀，一遍又一遍来回摩挲，所以脸色难看，心中不悦。
　　慕月自然是知道的，可若是说自己早就经过一遍这样的事情还不是徒惹伤心？嗯……转移注意力为上，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难不成还能回五年前收回去，慕月自是不愿也不能的。
　　“哎，世人嘴杂，不说这个了，喝杯茶，”华光将那杯茶亲手奉上给阳明，阳明终还是接受了，华光接着道：“我已经备下了血燕，晚些时候我就会去宰相府了，你想想这件事才好。”
　　“什么？”阳明的脸色彻底变成了惊讶，“你要做什么？”其实可以缓缓，将弟弟完全摘出去，再开始动手，他怎么还是要一头往这泥潭里扎进去？
　　“我们要做的事情，你这位形影不离的副将，可还听得？”说说正事吧，不要为一些不能改变的事情去难过，只是这正事这白山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帮忙还是不帮忙呢？
　　既然是哥哥说要留在慕府里住下的人，应当是可以问这一句的。
　　“我与慕将军……”白山显然是知道这两人的小心思，这华光是不想哥哥再为了自己的事情烦忧，这个阳明是不想自己的弟弟参与这些东西，都是在彼此着想，不言语罢了，“你且说就是，我都知道。”
　　都知道？知道多少呢？看哥哥不反驳的样子，该是可以说的。
　　“昨日我便说过，我会挑一些血燕送到宰相府。”说起这些事情来，华光似乎就变了一个人，变得阴森狠辣，甚至周身都多了一丝寒气，他站了起来，那件玄色仙鹤纹样、金丝压边的袍子就完全容貌展现出来了。
　　尽显华贵之气，只是，这鹤乃官用，等闲之辈不可乱用。
　　白山见了，虽然也想说说这不可行，但是随着他穿着这袍子在自己面前娓娓道来，那俊美的容颜被晚霞的红光衬的颜色荡漾，而这样的玄色确实在他的身上刚刚好，就连纹路样式都是那样契合，白山被眼前的画面止住了喉中的话。
　　“所以我今日赴约，我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当初的慕府，只有慕老爷文武双全，得了先皇的青睐，升到了正二品尚书令，他的两个儿子却是在吏部做个侍郎，原本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只想忠君爱国，谁想到这朝堂的水太深，竟然将这慕府淹了个半死。
　　这要从络霖想控制朝政说起。
　　他狼子野心，先皇知道却动不得，唯有将颇为信赖的慕乾升做尚书令来抗衡势力。
　　论功，慕乾也是在前线打过仗的人，说他战功赫赫也不为过，论才，此人也是状元出身，还曾在礼部呆过几年，而皇帝只是需要他来镇住那来势汹汹又狼子野心的络霖罢了。
　　所以皇帝一声令下，唯有慕家上下有些惶恐，但仍旧是接了，慕乾也知道这个位置危险重重，一片丹心的他也是为了皇帝照做。
　　只是，这位高权重的事情哪就这么好做？络霖下了狠手，先是冤枉慕家上下收受贿赂十万雪花银，将贵门子弟送进朝堂，后又贪污赈灾的银两，至黎民百姓于不顾，最终还是络霖手段得逞，将慕家上下几乎都送到了黄泉，而先皇也以为是自己过于看重慕家，才至如此，郁郁而终。
　　后来，新皇登基，络霖以幼帝不适政为由，逐渐掌握朝中的大权，但是，当初的慕府还是遗留了两个孩子的，就是慕旭和慕月，当时的慕旭已经有十岁了，这些事情他都记得，尤其是灭门的那一天，乳娘拼死将两人送出了慕府。
　　回忆往事，慕月仍旧是觉得心痛，自从灭门之后，他们一路逃离至柳州，过那些颠沛流离的日子，现在回想起来，他慕月不就是回来报复的吗？
　　络霖！这是他们兄弟的最终目的，所以，一开始也只是为了让络霖注意到他们，把分散的精力都集中在他们的身上，那么其他人办起事情来就容易一些，搜集罪证、扳倒宰相、扶正皇帝。
　　这是他们兄弟俩的雄心壮志亦是复仇的终点，若有余力，自然是想将当初的慕家冤案都翻过来，只是当初的灭门案还是皇上下令的，如今推翻，却是难了。
　　“如今这计划正是要开始，你却问我做什么？”慕月不解地看着慕旭。
　　他将计划笼统地再说了一遍，因为自己就是那些计划的开头，需要引起宰相的注意，甚至是和宰相作对，最好的让他分身乏术。
　　他这一身装束，会成为络苍的眼中钉，因为这是络苍准备献给络霖寿宴的服饰，只是纹路不一样，式样都是一样的，这赤裸裸的挑衅，络霖不上钩？
　　“往后此事你不必插手，你……多有不便。”慕旭的眼神看着他，很是深沉却是不容反驳。
　　我多有不便？华光有些气急，千辛万苦熬到今天却是不让插手了？不便？我名声不好合着就不能为你尽一份薄力了？
　　慕月知道，慕旭并不是觉得自己无能才不让自己参与，而是怕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而今京都之中的流言蜚语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多有不便，那谁来帮你？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个人扛？我已经长大了，不是当年那个只能藏在你背后的人了。”这句话，慕月是有些氤氲的，自己已经不是孩子了呀。
　　“二公子，慕大哥他自有考量，你不必太往心里去，我愿助他一臂之力。”白山微微欠身，作忠臣之状
　　“你？”华光不解，为什么呢？“我是你的亲弟弟，我也想帮你，我也是姓慕的。”说完这话，华光看了看阳明的脸色还有眼神，几乎都是没有改变的，还是和刚刚一样深沉而又决绝，没有反驳的机会，同时也是默认了白山來帮他。
　　场面一时凝静，谁也没有说话，落晖见此场景，身后一端着血燕的人也不知如何是好，端还是不端？
　　“华光，如若有人要死，我必定在你前面。”慕旭是将心底最深的那句话说出来了，也只有这句话才能让华光知道自己的决心。
　　果不其然，兄弟连心，华光知道了他宁死也不愿自己受伤的心，更是内疚和不愿，但是无可奈何，尽管自己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在哥哥的眼里自己还是个孩子，总不能任性赴死吧？
　　还是一时气不过，转身就离开了。
　　慕旭怕他出什么事，就想让人跟着，这人还得是自己信得过的，毕竟这府邸自己也不熟更是没有什么招之则来的人，本想叫落晖去，可落晖还是要带着人去送这血燕的。
　　“我去看看他。”还是白山自己主动请缨了，不愧是跟了好几年的，就是懂事。
　　鸾燕楼中。
　　慕月正坐在贵宾席之中，眼神之中夹杂着些许迷茫，但是更多的是无奈，再加上这俊美的容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失去了心爱之人，来这青楼惆怅的可人儿。
　　“公子？近来可终于有空来这鸾燕楼了，我可等你等的好辛苦。”话里没有谄媚也没有诱惑，说的平凡之中又带了些恳切。
　　“青姐？你有事情？”华光一看便是青姐那有些许愁苦挂在眉梢的容貌，年岁过去，她早已不是花容月貌，虽说独有风韵但早已不接客，只是帮忙在这楼中掌事罢了，不过也是要有好形象撑一撑的，所以这愁苦也只能藏在眉梢了。
　　“是……我听说，你哥哥回来了？”
　　听到哥哥，心中不悦又是上来了几分，本就闷着，现在想静静也能听到，真是……我也想成为一个帮你的大人，不是只能躲在伞下的孩子了。
　　于是，华光的脸又黑了几分，俊美的容颜如今也只是冷若冰霜。
　　方青见状也不知道如何言语好，毕竟眼前这位爷不仅救活了鸾燕楼还得有事相求，不过这几年的相处，也很少见这样子，纵使她见过千人千面，于此人面前也是怕拙舌。
　　“好生俊俏的公子啊~”
　　“对啊对啊，要是看上我就好了。”
　　“要不是几年前立下规矩，说不能见着人就欺上前去，我可是要下手了~”
　　听得周围的姑娘对楼下眉飞色舞的议论，华光也是轻抬眉眼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