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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老天,连校长都认识我了(下) ...

  •   事情的起因相当简单,是那张A4纸大小考卷背后的一道作文题。题目也很简单,只有一句话:请写一篇描写性的文章。然后是字数要求,不得少于所发作文纸右边标示的红线。

      看到作文题的一瞬间,我彻底懵了。
      这日本咋就这么开放?虽说色情业的盛行一向是其一大标志,这的的确确也是不争的事实。可要普及到如此程度,是不是也太夸张了点?
      裕太还只是高中一年级生啊!
      要放中国,那就是一思想不够成熟心智发育还未健全的青春阳光少年,照亮美好明天正轻迈着双腿冉冉上升的红色小太阳!怎么一搁东京就变成了赤条条的谈性?谈就算了,居然还是写!写就算了,居然还是手持黑色签字笔规规矩矩一笔一划按格式写在老师发下的作文纸里!连带着还有字数要求。最要命的是,我一早就答应了裕太,国文考试一定要认真认真再认真!也就是说,必须全力以赴。

      真的,国文考卷上的那道作文题深深震撼了我。没错,只有震撼这个词才能精准描绘出此刻我内心的真实感受。然而,冒着被诬作弊的风险抬头迅速瞟一瞟,左右的同学,无论男女竟没有一人面露惧色或是羞赧的红晕,反而人人都低埋着脑袋奋笔疾书。教室里尽是‘沙沙沙’笔尖划过试题纸的声音。
      裕太还在一旁无所谓地出声,‘作文题目很灵活。我完全相信你的水平。’
      我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他,想问:你啥时变得如此开放?
      结果讲台前的国文女老师‘哒哒哒’几步踩着高跟鞋走到我桌子前,声音清冽的提醒,“不二同学,如果作弊,试卷只能以零分处理。”
      我慌忙低下头,拿起笔眉毛蹙起假装冥思苦想。裕太连忙在一侧宽慰,‘就像上次期末考那样写。只要紧扣题目怎样写都成。’

      紧扣题目?
      我脸一红,心想干脆豁出去了。反正入乡随俗。于是再不犹豫,拿着签字笔在作文纸上颤抖着写下了第一句:性是造物主最伟大的发明。

      裕太‘嗖’地朝窗外蹦去,嘴里嚷着‘是不是我在所以你紧张?我出去转转。你慢慢写,记得注意收卷时间。’

      我不由自主喉结滚动,使劲咽了口唾沫,镇定一些后在纸上写好了下一句:人类因性得以繁衍。

      低头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离收卷还剩半个多小时。我大致在脑海里描绘了一个轮廓。首先,开始部分要强调性对人类的重要程度。然后中段举两个简单的例子支持作文一开头的论点,算是论据。这期间,我引出了两个常受争议的话题。一是为何世界范围内只有极少数的国家,其法律认可了同性婚姻。表面的理由是觉得有违人伦,其深层次的缘由实在是怕该国人口呈负增长,最终引发一系列的问题从而影响总体综合国力。第二个倍受争议的话题就是家族的压力,社会舆论与父母的不理解。关于这一点,我在文中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讲父母的不理解实源于一种害怕的心理。害怕社会舆论,害怕世俗眼光。最重要的,自然是害怕绝后。而害怕的更深层次缘由,其实是自私,或者自以为无私关爱的自私。
      最后扫尾部分,自然是再次表明自己的观点——性很重要。对男人、女人,对整个世界的发展都很重要!然后花了寥寥几笔从侧面简单表达了日本色情产业的发达虽对青少年健康发展有不可小觑的影响,但也不失为一种增强自我国力,尤其是带动经济的明智之举。既具有极度的大众普遍性,赚钱方便见成效又快。但考虑到先前裕太可怜巴巴的拜托,临到交卷前一秒,我硬是将不可小觑改成了模拟两可的一定。
      唉!连我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结果两天后考卷一发下来。老师一站讲台上当时就变了表情。她涨红了一张脸,拿着教鞭‘哒哒’走到我面前。‘啪’地一下,一鞭子打到我课桌上。吓得我一愣一愣,硬是不敢说话。
      咋了?莫非我是倒数第一?

      “不二裕太!”她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看半天。啪,又是一鞭子挥下,“不用瞧了,你的考卷在办公室我的桌上。”
      “老师……”战战兢兢和她对视,我实在回忆不出到底那份考卷出了什么问题。难不成是作文写太含蓄了?

      “不二裕太你真是……”她猛吸口气,看样子是要发飙了,却被门口突然闪出、隔壁班的老师迅速唤出,“山田老师,你来一下。”

      我松了口气。身旁的裕太立刻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那份试卷应该没那么遭。难道是作文?你作文到底写了什么?’
      我嘘口气,拿起笔刚要在纸上写下文章大意。国文老师却是踩了高跟鞋哒哒地又飞快站到我跟前。我抬起头来。她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听到了某条噩耗。但万万没能料到,那条噩耗与我有关。

      “跟我出来。”她伸手点点我课桌,转身步伐不稳朝教室门外晃去,到了教室门口才停下来一回,转过身扫了眼教室里的学生,“大家先上自习。”

      “山田老师,是不是考卷出了问题?”一到走廊,我立马软了口气向她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现在追究是不是故意已经没有意义了。”她无力朝我挥挥手,“这些话你留着向你父母解释。”
      ‘啊?她什么意思?’裕太在一边神色紧张的大喊,‘你到底写什么了?’

      “解释?”我也愣了,“山田老师,我可以发誓,那张考卷我做得十分认真,绝对没有玩笑的意思。”
      “用不着跟我说。”她叹了口气,看我的眼神里似带了几分怜悯,“就当你运气不好。本来你的作文就我和隔壁班的老师看过,就算有问题最多也是家访。”
      “最多?”我开始感觉不安。
      “但是刚才教育委员会临时来抽查,他们顺手拿走了我桌上的考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不只是你,现在最惨的人,恐怕是我。”接着她朝我挥一挥手,“好了,你先回教室去。”

      我呆呆地转过身,问她,“能不能先去趟洗手间?”
      “随便你。”她语调没什么起伏的撂下一句,踩着那双鞋朝反方向走去。

      厕所里,裕太呲牙咧嘴的质问我,‘你作文到底都写了什么?怎么那么严重?连家访没法解决!’
      我发自内心的感觉无辜,“就是按你说的,紧扣题目。它不是让写描写性吗?我就这样写了,而且一点不露骨,内容健康又有自己的见解。”
      ‘露骨?’裕太霎时警惕起来,眉心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你写了什么居然要牵扯露不露骨的问题?’
      “就是题目要求的,一篇描写性的文章。”
      ‘什、什么?’裕太瞪圆了眼看我,半天讲不出话来,最后右手才颤抖着指向我,‘你、你是这样理解题目的?’
      “难道不是?”我开始疑惑了。那题目不就这样写的?

      裕太沉默片刻,猛地狂吼一声,抱着脑袋慢慢往地上缩,音调里带了点哭腔,‘是描写性质的文章啊!不是描写性的文章!虽然写法一样,可是读法完全不同!你在街上买《泳装女郎》什么的色情杂志我都没有关系,可是你不要在作文里乱写啊!’
      “我没有乱写,”蹲到他跟前,我心里突然有些不快。那些泳装女郎你不也和我一起看的?上个星期还讨论来着。

      “只是我理解错了题目,但是内容是很合情理的。”我尽量放轻声音跟他解释,却只换来他的一顿吼,‘什么叫只是理解错了题目?你写了差不多两页关于性的见解,如今试卷还被教育委员会的人带走了!你是不是存心不让我活啊?’
      “不是,”我也忍不住要哭了,是委屈得哭,“我真不知道题目原来理解错了。当初我还以为是你们日本人够开放,出作文题也是这样与众不同。其实我也挣扎了好几分钟……”
      ‘你不要说了,让我去死吧!’裕太果真站起来,抹一把眼睛作势就要去撞墙,‘与其看你每天变着方毁我形象,我还不如死了得好!’
      “我会帮你解释。你不要担心。”我十分小心的赔不是,脸上还勉强挂了点笑,“就算你不信我的人格,还不相信我的口才?”

      ‘真的有办法挽回?’他转过身来,停止了撞墙的过激行为。
      “当然,”原来他真还不信我的人品,真是让我难过,“你放心,一切有我解决。”
      ‘真的?’
      “真的。”我再三下了保证。终于换来裕太的一声叹息,‘那就拜托你了。到时候就算没法解释,也麻烦你少说两句,千万不要越描越黑。’
      “当、当然。”
      事实上,已经不大可能越描越黑了。因为情况本身就够遭了。

      但我在惴惴不安中等待了几乎一个星期,居然没有任何关于我劲爆作文的消息。期间,只浅草特意跑班上来问我,“听老师讲,你这次写的作文被带回教育委员会检查去了。是真的?”
      “真的,”我点点头,没抱希望地问她,“你能帮我把考卷弄回来?”
      “当然不能!”她像看怪物一样瞅我,神秘兮兮的凑过来问,“你都写什么了?急成这样?”
      “没什么,”我决定不告诉她实情,“就是写偏题了。”然后上课铃一响,转身一溜烟的跑回教室座位上。

      然而,正当我为自己能顺利度过第八天感到庆幸不已时,国文老师亲自来找了我。时间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她说,“待会儿放学以后,你去社团请个假,然后去校长室。”
      “校长室?”
      “对,校长找你,”她点点头,一脸的平静,“老师我就要离职了。所以,”她莫名亲切的拍拍我肩膀,“你也不要紧张。”
      “是……”
      背上开始冒冷汗了。你都要离职了,我还能不紧张?

      放学后,我乖乖跑去球场找观月请假。那小子果然不怎么高兴,眉毛瞬时跳起舞来,“裕太,最近你状态好容易恢复了一点,就那么一点!”伸出拇指和食指紧紧捏在一块儿,以示我恢复的程度和蚂蚁差不多,“现在又请假?你不要忘了,上次冰帝的向日……”
      我立刻打断他,“校长找我。”
      “嗯?”赤泽立刻靠了过来,“校长找你?”
      “是,”我表情平淡地转过身去,“校长让我现在立刻去找他。”
      “校长为什么让你……”柳泽揣一脸八卦的表情飞快蹿到我身旁,“你小子惹事了?”
      “是,我惹事了。”我真想抱着柳泽痛哭一场,“你们记得替我收尸。”

      那可是校长啊!是圣鲁道夫领导班子的头儿!待会儿进了校长室他指不定要怎么摧残我!连国文老师都离职了。他该不会劝我直接退学吧?

      我哭丧了一张脸,心里做好了随时扑过去抱校长大腿的准备。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将苦肉计演得逼真。
      结果一进校长室,我鼓足勇气还没承认错误,他老人家倒是朝我动作轻柔地招招手,“我等你很久了。不二同学。”脸上还露了点笑。看得我心里一阵恐慌。
      “不要紧张,”他第二次朝我招手,“过来坐。”指一指对面的的真皮沙发,“休息一下,尝尝我新泡的茶。”

      “校长……好!”我慢慢坐到他对面,憋了半天才想起该先打个招呼。校长却乐不可支地瞧着我看,“不用这么拘礼。来,喝口茶润润喉咙。”

      校长亲自递茶给我,我不敢不接。只得伸双手捧过,凑到嘴巴前小小啜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他问得很快,我不假思索地答道,“很淡。不像刚泡的。”
      ‘喂,’裕太一听,慌忙出声阻止,‘难道校长会拿昨天的茶招待你?’
      “但是很好喝。”我连忙补救,“比观月泡的红茶好喝许多。”
      校长呵呵干笑两声,陡然变了脸色,“裕太啊,其实校园生活就像你手里的那杯茶,初泡好茶时,心里会莫名地情绪激动,啜第一口会觉得高兴,可放了一两天再来喝,就会感觉淡而无味。让人提不起精神。”
      “我明白,”校长对我称呼的变化,瞬时让我放松了不少,说话也自在了几分,“您的茶就像是过了好几年的校园生活。再丰富也觉得无趣了。”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裕太很小声地在旁边补充,‘校长给你的茶是前几天泡的。’

      “上杉校长,我错了。”想到那张考卷或许真给圣鲁道夫带来了些麻烦,我心里蓦地不安起来,“那道作文题是我理解有偏差,我真不是故意那样写的。”
      “这我当然知道,”校长停顿一会儿,曲起手指敲敲两边沙发中间的深褐色茶几,“不过,我感兴趣的是,你为什么会理解偏差?”
      “啊?”真不愧是一校之长,一语直击要害。
      怎么会理解偏差?总不能说是色情杂志看多了吧?

      “我很好奇,”见我迟迟不肯开口,上杉校长面露意味深长的笑意,“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你理解偏差?”
      没法子,我只得半真半假的回答,“因为考试的前一天晚上,我看了最新一期的《泳装女郎》。”那书虽是我的精神食粮,不过考试前一晚,我可没闲工夫看它。

      闻言他哈哈大笑起来,连连夸我,“你倒是难得的诚实!”
      裕太在一旁嗤笑,‘其实他一点都不老实。’

      “嗯,上杉校长,也就是说,”见我主动开口,他止住了笑声,凝神看我,“我用不着退学了?”
      “谁说你要被退学?”他猛地瞪大了眼。
      “我自己猜的。那份考卷被带回教育委员会,就凭那篇作文,肯定给学校带了不少的麻烦。但是我真的喜欢圣鲁道夫,实在不想离开。班上的同学还有网球部的队友,我真的舍不得他们。”其实这些全是心里话。就算是说话欠扁的柳泽、小气巴拉的观月,要真让我和那群神经怪异的人分开,我肯定很舍不得。

      “你怎么会觉得自己会被退学?”校长突然严肃起来,“圣鲁道夫不会因为一个学生理解错了作文题就让他退学。”
      “可是山田老师离职了。”
      “她是离职了。不过她离职跟这次的事件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时间凑巧。”他侧过头看了眼置墙上的深红色挂钟,“对了,如果你现在回去,还能见山田老师一面,你可以当面问她。”
      我‘哦’了一下,和裕太同时叫出了声,“山田老师去我家了?”
      校长笑眯眯地望着我,“她和新来的科任老师一块儿去了你家。不用紧张,不过是工作上的交接问题。”

      “上杉校长,那个,如果没什么事,我想能不能……”用不着裕太提醒,我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工作交接?什么工作居然要到我家里去交接?可想而知目前我已成了老师的重点保护对象。
      新旧两个老师同时去家访——那是多么壮观的一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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