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她没有影子（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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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看清楚，一旁裕太已经‘啊’地一声尖叫起来，‘她没有影子！你快看！’
“什么？”我哆哆嗦嗦试着往前凑了凑。或许是因为天上射来的强烈光线时不时被头顶交错纵横的枝叶所遮挡，往深灰色的石板路上一瞧，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一会儿被拉长了些，一会儿又是阴凉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但不管是何时显出的那黑乎乎的一块，那地面自始自终只有橘桔平一个人的影像。在头顶灿若流火的阳光下，他始终保持了一个姿势：两臂向后，朝内弯曲一点，似乎正托了什么东西。
从表面上看，我们知道，他背了一个不认识的女孩。
可是一看地面就明白，其实他背上什么也没有。
我骇得两腿开始发软，第一反应就是转身逃走。周助却在那时加快了速度朝橘桔平走去。
‘大哥！’裕太登时吓得叫起来。
我愣了愣，见他一手刚要搭到橘肩膀上，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或许只是单纯的头脑发热。我憋足了气几步奔过去一把拽开周助，扯住橘桔平背上的女人就往地上摔。
“你干什……”橘桔平慌忙转过来要扶她，我抬腿一脚狠狠朝那个女人踢过去，对着橘喊，“她是妖怪！快跑！”
“裕太！”周助一推开橘，睁大了一双蓝色的眼眸，飞快俯下身捡起了什么就朝我身后重重砸去。我心里一惊，却感觉右肩膀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转脸去看，却是将才橘背上的女鬼朝着我张大了嘴。一口白森森的尖牙全然嵌入了右肩的皮肉。
我‘啊’地吃痛忍着泪歪嘴叫起来，一手肘猛地一抬朝她胸部攻过去。女鬼头一仰咧嘴‘呲’地朝我吐口热气，脑袋一扭，晃晃荡荡摇过去要咬周助。我慌忙弯下身，从地上操起一块半大不小的石头，拿尖利的那端对准女鬼的脑袋，扬起手发狠就朝她砸过去。
喀地一下，她的后脑勺被我砸出了一个血窟窿，随即身子僵硬了好几秒，那张脸却缓缓转了过来。一股深绿色的黏稠液体沿着开花的半边脸慢慢流下来。跟浓硫酸似的，冒了白烟不说，瞬间还腐蚀了那身米黄色的T恤。
“要自焚滚远点！”我拼命压抑了内心的恐惧，颤抖着扬起手里的石块打算砸向她另一半脸。却听向日在另一边尖叫。
我回过头去看。不知何时，他背上的女孩已不见踪影。可周围却莫名其妙多了两个从没见过的女人。她们穿了一样颜色的T恤，两颗脑袋不约而同歪向左肩，稍微一动整个头就随着身子的挪动上下轻摆。似乎手指一戳就要掉下来一样。看似无力伸出、形容枯槁的两只手正慢慢摸过去要拽向日手臂。
“向日！”橘桔平大喊了一声朝他冲过去。
“娃娃头！”我急得跳起来要去帮他，却不知从何处冒出的浓雾迷住了眼睛。我咬紧牙，捏紧手中的石块手臂一阵乱挥。生怕有什么妖怪借机要来吃我。
待浓雾一散，我慌忙回过身找寻裕太的身影。那家伙正一副紧张无比的神态蹲在周助面前，尽管触不到，却还是屡屡伸手去拨周助的脸，还不停地冲躺地上的人大吼，‘哥！大哥！你醒醒啊！’
“周助怎么了？”我跑过去，蹲到他身旁探头很仔细地瞧，并学着电视剧里那样伸手试一试他的鼻息。幸好，他还活着。我朝裕太点点头，“你不要担心。周助只是晕过去而已。”
‘你肯定？’他还是很紧张。
“我当然肯定。”我站起身来，两眼直视对面反剪双手一脸优哉游哉的女孩，“连他晕倒的原因我都清楚。是吧？”我指指刚才周助和向日轮流背过的女孩子，厉声指责道，“亏我们刚刚还背着你走。你居然恩将仇报！”
“我怎么恩将仇报了？”她居然满不在乎的笑起来，“妖怪是我赶走的，照道理，你们欠了我三条人命~三——条——”她夸张地张大嘴，伸出三根手指朝着我比划，皱皱眉，嘴巴又慢慢抿拢。
“是你赶走的？”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但还是转过头环顾了四周。好确认一下刚才不知从何处蹦出来咬人的妖怪是否真的已消失不见。
“当然，”她边说边蹲到周助身旁，抬起头朝我招招手，“现在我要帮他们清楚记忆。麻烦你帮忙把那边的两个家伙移过来。”她伸手指指独自躺在五米外的向日岳人与他身旁的橘桔平。
“你到底是谁？”反正帮忙打走妖怪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我干脆蹲到她面前，认真严肃的问她，“你究竟是谁？”
“其实我是……”她停顿一会儿，眨了眼睛伸手又指向日，“你先把他移过来，然后我再告诉你。”
我一怔，没有法子。只好站起来去拖向日。那家伙看着不怎么高大，身材也比较瘦小。可他终究是个运动型男孩。身上肌肉还是有的。体重也是不轻的。因此，我先试着要拉他靠到我身上，结果一个不小心，没能抓稳，向日身子一软直接朝路边倒去。‘碰’地一声闷响，娃娃头那颗红色的脑袋狠狠撞向了旁边的大石头。几缕头发跟着一阵轻风飘了起来。我哇地一声叫起来，咽口唾沫，伸一根手指戳戳他脸，“向日，要你得脑震荡可千万不要怪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裕太在那边催我，‘你快点！我担心我哥！’
我简直不想理他，却还是拖长了音调回一声“知道了！”
这小子……
就因为自己是成天飘来飘去无人可挡的幽魂，便可以肆无忌惮站在一旁催我。也不能帮帮忙把向日岳人拖过去。
待我真把向日连拖带拽拉到了那女孩面前，第一件事就是开口问她，“你到底是谁？”
“还有一个。”她伸手往橘桔平躺的地方一指。
我有些不高兴，但想到是她救了我们，还是尽量缓和了语气很委婉的提建议，“其实，橘躺的位置离我们很近。”你就不能自己走过去？
“我也明白。可是，”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有些为难，扭扭捏捏的，那语气真不像她，“刚才一次性打跑了三具丧尸，其中一个还能化成人形。我真的……”她皱起眉毛，微微叹了口气，“真的很累。而且，”
“而且？”
“而且，清除记忆消耗也是不小的。”
我默默站起身，走过去，弯下腰。用力将五米开外躺地上的橘桔平像拖死猪似的慢慢拉到她跟前，伸手一抹额头的汗水，有些虔诚地点头，“麻烦你了。”
“没关系~”她仰头笑起来，脸上露出了好看的小酒窝。
“你究竟是谁？”我蹲下去，和那女孩之间只隔了躺地上的周助。
“除灵师。”她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顺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眼药水大小的奶酪色瓶子，举在半空里对着阳光看看，自言自语道，“时间不超过一刻钟，只用一滴就够了。”
‘什么意思？’裕太在一旁询问。
我正想问她，却见那女孩抬起眼睛看一眼裕太，举一举手里的瓶子，“你用不着问这么多。反正，我是不会害他们的。”
我一把逮住她手，“你能看见裕太？”
“当然”她一用力甩开我手，“如果连他都看不见，你以为我有能力赶走那些妖怪？”
‘等一下！’裕太神色紧张地制止那个女孩，‘一刻钟怎么够？光是我哥背你就花了半个多小时。’
“可那时候并没有遇上奇怪的大雾，更没有什么丧尸。”她将瓶子凑近周助的脸，叫我帮忙把他眼皮撑开，然后像给人滴眼药水那样，小心把一滴透明的液体滴进周助眼睛里。
“待会儿他醒了要是问起自己为什么昏倒，我该怎么回答？”周助又不是白痴，平白无故晕过去难道一点也不怀疑？
“你只需扶着他靠那边的树干上，”她伸手往旁边一指，“他醒来以后不会有任何怀疑。十分钟以前发生的事会在他脑袋里不停重演。”她看着我，眨巴了眼睛，“你懂吗？”
我点点头，指着娃娃头和不动峰的橘桔平，“还有他们。”
突然裕太插嘴，‘可如果是橘学长醒了，发现先前背上的女孩不见了。该怎么解释？’
“没办法解释。”她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纸，凝神看了老半天，又对着那张纸念了点什么。总之我是一句没听清。但那张白纸就在她几句模糊不清的叨咕里施施然飘到了空气里。再落下地面时，俨然已变成了刚才要咬我的那个女人的模样。只是脸色很苍白，没有一丁点血色。
“你不会告诉我，这就是那个什么、什么……”我转过头向裕太寻求帮助。他朝我微一颔首，“式神。书里面有写。”
“不是，”她很直白的告诉我们，“这就是一张质量比较特殊的白纸。”
管它是白纸还是式神，反正和我没什么关系。不仅没什么关系，我连这女孩的名字都不想问。裕太却在一侧问东问西，‘真的有除灵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是不是，嗯，’他停顿一下，‘是不是总清除那些超自然的存在？’
“不是，”她一边摇头，一边用眼神示意我掰开娃娃头的眼皮，“首先你搞错了一点。你所谓超自然的东西其实并不超自然。他们本身就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不过是所处的空间不同。有时候空间扭曲，某些人自然也就见到那些东西。他们会害怕是很正常的，有时我也会怕。”
‘你们负责清除它们？’
“严格来讲，也不叫负责。这不过是一项工作。”
“工作？”我有些好奇，“也就是说，还有人付你工资？”
“当然。没有钱，我为什么要跑来消灭妖怪？”她咯咯地笑起来。
‘那你救了我们是……’
“不是救你们，是顺便救了你们。”她指指地上的橘桔平，“好了。帮忙让他们靠到树上。做个好梦。”
‘记忆都清除了？’裕太似乎不怎么信。
“没错。”
‘可是刚才你明明说，清除记忆是消耗是很大的。’
“是很大。”她又点头。
我实在不大明白，不由突兀地插嘴，“但你就是拿一个瓶子，将里面的液体滴进他们的眼睛里。”一共三滴。我数得很清楚。
“可是这瓶药水很贵。”她站起来，慢慢朝周助走去，坐到他身旁，回过头看我们，“一瓶药水是很有限的。有时候需要往回退的时间太多，除灵一次就用了我半瓶药水。”
“你说的消耗大莫非是指……”
‘钱？’我侧过头，视线接上裕太的。那小子眼睛瞪得比我还大。
“当然是钱。”她惊讶地叫起来，“难道你们以为除灵是免费的？”
‘其实就算记得又怎样？’裕太脑袋就是简单，‘不清除记忆，你更省钱。’
“可是除灵师通常是保有自身的神秘性。被一般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会妨碍我，”她一撇嘴，“赚钱。”
我语气里带了点恶劣的问她，“那不消去我的记忆也是为了省钱？”
她点点头，“但还有别的原因。你们很有意思，我想知道……”
她话刚讲了一半，身旁的周助突然呻唤起来。我连忙跑到他身旁，等着他慢慢睁开眼睛。那个女孩在一旁拍他肩膀，“同学，真的谢谢你背了我这么长时间。下山了我请你吃饭吧。”
“免了。”我飞快朝她摆手。
她白一眼我，“我是在问你哥。”
我盯着周助。他真的像从没晕过一般，一本正经的朝女孩子摇头，“不用。没关系。”
最搞笑的是橘桔平身旁那张纸片人儿人。那女孩顶着一张没有半丝血色的脸孔，和风细雨地与橘攀谈。橘站起来欲要背她之际，突然树丛后蹿出了一个素未见过的男生。他夸张地一把抱住坐地上的女孩，连连称她是与自己赌气走散的女友。然后背着她慢慢往回去。
橘还在大树旁若有所思地点头。
只有娃娃头神情恍惚。他一直背靠树干，无精打采地坐着。我站过去戏谑地瞅他，“刚不是说了愿意替换我哥？”
“嗯？”他缓缓抬起头，盯着我细看了几秒，最后还勉强朝着我笑了笑，“你不提，我差点就忘了。”
那天，我们果然是最后一组到达终点。一到目的地，观月倒是没对着我一顿狂吼，只眼皮往上翻了翻。但听金田说，他又忍不住挨个挨个找别组的队员询问我们下落了。青学一众也是满脸的担心，倒没怎么责难。冰帝戴眼镜的少年却是在见到向日背上的女孩时，明显表情僵了一下，“这是……？”不过，向日也只简单点了头，“她脚受伤了。”
我主动提出要背那女孩去附近的救助站。理由是向日和周助都已经累得不清，只有我体力尚好。向日二话没说，直接转过身背对着我，“那就换你来背。”
去救助站的路上，我瞧着四处没人，慌忙将她从背上放下来，有些急切地问她，“刚才我右肩被咬了。现在很疼。”
“没关系，”她从袖子里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暗红色小瓶子，“这是药。伤口用清水洗净，擦一点就好了。每天早晚用两次。”
“谢谢。”我伸手去接。她不给我，很无辜的朝我笑，“这是要钱的。”
“我没带钱。”就算回去拿，待会儿该找什么借口跑出来呢？若猜得不错，饭后观月肯定是要找我谈话的。
“不要钱也行，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裕太问道。
“帮着我做个实验。”她嘻嘻地笑起来，“放心。保证对你们没害。”
“我凭什么信你？”
“不信就算了。反正你不做其他人也会做。”她转过身，慢悠悠朝前走去，“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丧尸的牙齿有毒，被它们咬了后果会怎样，我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没事，可能午饭没吃饭你就……”
‘我们答应你。’裕太慌忙叫住她。
“我还没考虑好！”
‘没什么好考虑的，除非你想死。’裕太说话的口吻十分严肃，‘我们答应帮你做实验。不过前提是实验没有任何妨害。’
“我保证。”她转过身，脸上露出了笑。嘴角绽开了愉悦的弧度。右手一甩，那暗红色的小瓶子在半空里画出了优美的抛物线。
作者有话说第46章 她没有影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