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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正当姜绫沉浸在思绪中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循声而去,瞧见一个身形干瘦的妇人站在厨房门口,穿着靛青色的棉衣,皮肤蜡黄,脸颊也有些凹陷,不过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秀丽的轮廓。

      来人正是陈母。

      其实陈母早就归家了,只不过姜绫从天光大亮一直忙碌到夜色深浓,未曾注意而已。

      陈母回来以后,先煮了鱼片粥,又给陈明达熬了黑漆漆的汤药。

      她自觉亏待了儿媳,平日里待姜绫极好,即使此刻不明白姜绫在做什么,也没有贸然前去搅扰。

      这会儿见姜绫忙完了,陈母便迈步走到近前,语调柔和而又关切:“累了一整天,绫娘先来吃点东西,明日再弄也不迟。”

      接收了原身的记忆,姜绫很清楚陈母有多良善,她早年丧夫,在流言蜚语中将唯一的儿子养大,受了不知多少委屈。

      本以为独子长大成人后,便能享享清福,怎料陈明达在战场受了重伤,一直缠绵病榻,而姜氏又对陈家人无比恼恨,自然不会承担起养家的责任。

      无奈之下,陈母只能重操旧业,在寒冷的冬日凿冰捕鱼,又一刻不停的将新鲜鱼虾送往酒楼,赚些银钱,来养活这一大家子的人。

      而她的母亲则和陈母完全不同。

      打从姜绫记事时起,母亲一直都是纤柔的、病弱的,即使母女俩被困在姜氏的庵堂里,也是小小的姜绫强撑着,把母亲护在身后。

      这样的日子过了将近二十年,习惯早已融入骨血,此时易地而处,姜绫也舍不得让陈母劳累。

      冲着陈母笑了笑,姜绫颊边露出浅浅的梨涡,倒是缓和了狰狞青斑带来的冲击力。

      “娘,您先歇会儿,我给明达送饭。”

      她洗净了手,和陈母一起回到堂屋,手里端着碗熬好的鱼片粥走进卧房。

      这会儿宴廷并未入睡,耳畔听到轻浅的脚步声,狭长黑眸陡然睁开,似鹰隼般慑人。

      前世姜绫曾见过不少厮杀战场的将士,他们敏锐警惕,善于观察周遭的一切。

      自陈明达病重返乡那日起,原身丝毫未加掩饰自己的厌恶与憎恨,一位经验老道的兵士又怎会察觉不到其中的恶意?只不过未曾表现出来罢了。

      如果说先前陈明达昏迷不醒时,姜绫还会把他错认成有救命之恩的世兄,但此刻对上男子警惕的视线,她思绪瞬间清明许多,知道眼前人不是将她捧在掌心的兄长,而是生活在大周朝的陈明达。

      心底那丝柔软仍在,只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姜绫很清楚,自己不能得罪陈明达,更不能得罪站在他身后的那位贵人,她唯一能走的路,就是化解便宜夫君对她的提防。

      等陈明达的身子骨日渐健壮、陈家窘困的状况好转几分,她再提出和离也不迟。

      如此一来,既能保住自己这条命,还能平安度过穿进话本初时的茫然无措。

      姜绫上前一步,不闪不避对上男人的眸光,语气无害而又诚挚:“夫君,这是婆婆煮的鱼片粥,吃饱了身体方能恢复。”

      此时天色昏暗,房间里点着的油灯忽明忽暗,氤氲出暖黄的光晕。

      宴廷的视线从姜绫身上挪移开来,落在妇人手中端着的瓷碗上,他自幼生长于山林之中,五感远超常人,也能分辨出粥水中是否藏了毒药。

      幸而姜绫没有他想象的那般愚蠢,青天白日在饭食中下毒,届时不仅杀不死他,还会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宴廷的神情归于平静,踉跄从床榻上站起身,接过姜绫手里的瓷碗,将熬煮的软滑喷香的鱼片粥咕咚咕咚咽下了肚。

      未受伤前,宴廷身形高大健硕,已近九尺,乃是军中数一数二的好手,饭量自然不差,一碗鱼片粥也不过是垫垫胃而已。

      他把瓷碗放在桌上,定定看了她片刻,问:“还有吗?”

      姜绫愣愣的看着他的吃相,总觉得眼前这人和姜氏记忆中不太相似,嫁到陈家前,姜氏和陈明达的接触虽不太多,却也知晓他是个品行上佳、厚道公正的老实人,但此时此刻,这人明显与老实本分半点不沾边,反而像头饿狼一般。

      难道军营对人的影响如此之大,竟将陈明达的性子完全扭转了不成?

      细眉微拧,姜绫低声道:“厨房还有,我再去给你盛一些。”

      她转身来到屋外,怕陈明达吃不饱,特地取了只陶罐,装的半满才回到屋内。

      放下吃食后,姜绫不再端量陈明达,干脆坐在里间的木榻上歇息。

      陈家总共也就三间能住人的瓦房,陈母一间,陈元穆一间,因此,成过亲拜过堂的姜绫,必须和陈明达住在仅剩的一间。

      好在陈明达身上的伤口大多是刀枪剑戟所致,怕压到伤口以致崩裂,夫妻俩须得分床而居,姜氏便在屋里摆放了张木榻,上面铺着厚实松软的被褥,前些时日刚挂在院中晾晒过,如今倒是便宜了姜绫。

      白日里忙碌了许久,姜绫这会儿又累又饿,心里却在思索着该以何种方式找到合适的买主。

      她在脑海中翻找着姜氏的记忆,突然浮现的名字让姜绫眼睛一亮。

      那人是名女子,年岁与姜氏相仿,姓公孙,单名一个月字,是城中手艺最出众的绣娘,据说这公孙月娘自小就表现出过人的天赋,精通工笔,绣出的枯松图曾叫价千金,最终被州府的富商买下,也让明月绣庄一跃成为邺城最知名的绣坊。

      近段时日明月绣庄却陷入困境当中,原因无他,而是邺城的天气太过严寒,冬日里堪称滴水成冰,即使屋舍内通了地龙,温度也算不得高,再加上气候干燥,越烧炭盆子,肌肤便皲裂的越厉害,那一双穿针引线的手多了好些血口子,又怎能继续刺绣?

      但再有半月,便是老泰王妃的寿辰,泰王孝名在外,为贺母亲生辰,特地在明月绣坊预定了一副万寿图。

      据闻此图光是莲花便有上千朵,有的灿若云霞,有的含苞待放,姿态各不相同,莫说技艺普通的绣娘,就是声名远播的公孙月娘也得连续绣上数月,方能完工。

      眼下那副万寿绣图即将收尾,偏生公孙月娘手上的伤势一直未好,伤口将将愈合,别处皮肉又绽了开来,若是涂上厚重的脂膏,虽说不至于因干裂再添新伤,但十指黏腻油润如何拿得起针?如何碰得了价值不菲的云锦?

      明月绣庄上下心焦如焚,高价悬赏,想找到一味灵药,既能治愈公孙月娘手掌的干裂之症,又不影响为老泰王妃赶制绣图。

      可惜那张悬赏告示张贴了足有七八日,只吸引了些前来撞运气的地痞流氓,拿着平平无奇的脂膏登门,最终被公孙家的护院赶了出去。

      姜绫虽然没能亲眼见过公孙月娘,却也能猜到她是干性皮肤。

      凛冬寒风本就毒辣,屋内又烧着地龙摆放炭盆,肌肤的水分含量只会越来越低,甘油应该能缓解她的症状。

      不过以公孙月娘目前的情况,甘油中不太适宜加入芳香类的物质,简单添些舒缓的成分,反而会更加有效,同时也不至于因太过刺激,导致伤势反复。

      姜绫出神时,宴廷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烛心微颤的光影映衬着女子完好无损的半张脸,娟秀而又纯美,像是清晨盛放在枝头的芍药,带着一种别样的美丽。

      宴廷暗暗摇头,告诫自己不要多想,不是他对姜氏心存偏见,而是这妇人的所作所为着实令人发指。

      明达同她成亲后,虽一刻不停的奔赴战场,但却从未在吃穿用度上短了她,即使陈母吃糠咽菜,也会想办法给姜氏找来精米。

      对于陈家所做的一切,姜氏非但没有半分感念,还恨不得断送自己的性命,若非宴廷无意间发现姜氏的小动作,如今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姜绫没有察觉到宴廷神态的变化,在她看来,眼前这便宜夫君既是伤患,又是保家卫国的军士,待他谨慎细致些也无妨,反正前世她一直泡在实验室中,最不缺的就是耐性。

      等陈明达用过饭后,姜绫将碗筷收拾好,而后才来到厨房,喝着小火煨着的鱼片粥。

      多年来,陈家一直靠打渔维持生计,连冬日也不曾懈怠,陈母烹调鱼虾的手艺也在日复一日的打磨中逐步提升,粥水早已熬出了乳色的米油,鱼片全无半点腥气,入口即化,说不出的鲜美。

      灶台里的火苗尚未熄灭,陈母又添了些柴,火光伴着袅袅烟气不断跃动,映照着儿媳的面庞。

      不知为何,陈母总觉得儿媳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好像变得更加乖巧懂事,陈母心头一软,忍不住问道:

      “绫娘,明日我打算先去江边凿冰捕鱼,再送到城里的酒楼,你可要一同前往?”

      姜绫正愁没有机会接近公孙月娘,听到这话,自然不会拒绝,当即笑盈盈的颔首。

      “那娘明早可要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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