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遗书》文殊途

37、第 37 章

　　父亲书房里摆有他年轻时候的照片，里面的他其实是非常帅气的，有一张他穿成西部牛仔弹着吉他的照片更是广为流传，连想在各种新闻中看到这张照片，包括盘点那些最帅的企业家帖子中。

　　年轻时候的连启明很瘦，如今的他也瘦，但更多是因为疾病而导致的瘦弱。对于父亲的疾病，连想之前一直只是以为胃不太好，通过今天的新闻才知道是胰腺癌。虽然他安慰父亲会好，但他心里也知道这个疾病很难治愈。所以，当得知这一消息后，他的心情一直很复杂。

　　对于父亲，他的形象在连想心目中很少是正面的。在他出生时，他否定他的身份。至今连想都不确定他为何要在自己5岁那年把自己领回家，是真的认同自己了，还是仅仅只是出于怜悯，甚至是仅仅因为不想背负舆论的绑架。将自己领回家后，他也并没有对自己展露过温柔的一面，以至于连想从小非常羡慕别人能和父亲一起玩闹，有一次看电视时他甚至留下了眼泪。但不管如何，这个人是的父亲，这是每个人都无力改变的事实，即使这个人偏激、刻薄。如今看着这个曾经强大到令自己感到压力的人，却被疾病压弯了腰。

　　“你最近在忙什么？”连启明问。

　　“今天刚拍完一个新广告。”连想答。

　　“你最近和张梵晞走得很近。”

　　连想心中一阵紧张，“您如果想问我们是不是在一起，那我的回答是，没错，我们在一起。”

　　连启明听到这样回答果然激动了起来，连声咳嗽了起来。连想上前拍了拍他的背，却被他扬手打掉。

　　“您还是无法接受我对吧？从我一出生就无法接受我。”连想有些激动地问。

　　“我听说很多同性恋是因为缺少父爱。”

　　“是有这种说法，但并没有太多科学依据，更多的是天生的。”

　　“但还是有这种可能。”

　　“或许吧。您想说什么？”

　　“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给你的关心太少，所以才让你喜欢男人。”

　　连想没想到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他之前一直反对自己和男人在一起是因为这个吗？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你一定觉得我是个糟糕的父亲。”

　　“我也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儿子。”

　　“你很像你母亲，倔强。我记得你小时候有一次，因为做错事不认错而被我关在书房，本以为你很快就会哭着认错，结果一晚上过去你硬是一声不吭。”

　　父亲指的犯错是连想逃课，当时他跑去看一个乐队的演唱会。那次被罚在书房待一晚上，连想本来也有点害怕，但他后来沉迷于小说中，当他看累的时候直接躺在地上睡着了。第二天早上是被家里的用人叫醒的。用人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很烫，于是赶紧将他抱回他的房间，并通知他父亲，最后父亲安排了家庭医生给他看病，并且也不再让他认错了。

　　“你母亲就是因为太过倔强才走的。当初我们明明已经分手，她却为了赌一口气，坚持要生下你。结果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最后连命都丢了。”

　　“你明明可以帮她的，当时你都已经功成名就了，但你却是怎么对她对我的？明明是你把她逼死的。”连想激动地说。这个话题横亘在两人之间20多年，今日终于直面面对了。眼泪一下涌上来，模糊了连想的视线。

　　“我想帮，但她不接受，因为她一定要我承认你是我的儿子。”

　　“但你不承认。”

　　“那时候我没办法承认。”

　　“是没办法还是不想承认。”

　　“你可以这么认为。”

　　“那后来为什么承认了？”

　　“或许是因为你长得很像我，或许是因为我了解她，她那么倔强的人，不屑于说谎。”

　　连想呵呵了一声，“她用她的生命来向你证明她不会说谎。”

　　“不，毁掉她生命的，不止是我，还有你。因为你毁掉了她的梦想，毁掉了她对于未来的希望。”

　　不，不是这样的，明明是因为你把她推进了泥沼里。连想跌坐在地上，痛苦地用手抱住头。

　　“当初她自杀之前给我发了短信，她说她把你留给我了，我本来不以为意，结果发现她是这个意思。如今想来她是故意的，因为在面对你的时候，我会想起她。”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连想痛苦地摇摇头。然而，父亲的话还是不断传来。“那我到底算什么？你们用来伤害彼此的武器吗？”连想痛苦地发问。

　　连启明终于不再言语了。

　　两个人就这样看着彼此，像是两个敌对的战士，也像两个希望拥抱彼此的朋友。

　　连想终于无法忍受继续待在这个房间，他打开门往外奔去，一头扎进雨中。这次，他淋地够彻底。

　　他往车库走去，进入自己的车，准备开车离开。这时，一个男人来到他的车前。他抬头，发现那是李叔。

　　“怎么这么着急就跑了？和你爸吵架了？”李叔问。

　　连想没有回答。

　　“我看你这车撞得有点严重，外面还下着雨，你开着危险，还是我给你叫一辆出租车吧。”

　　连想试着启动车，但发现电量已经不太够，应该是撞击对电池造成了损坏。连想知道父亲也有一辆特斯拉，家里装了充电桩，可是要充满电最少需要好几个小时。而且，还不知道电池到底损坏程度如何。于是，连想下了车。

　　“我去给你叫辆出租车。”李叔见到连想下车后说。

　　连想点了点头。

　　不知道等了多久，一辆出租车停在连家门口，连想打开后门车厢钻了进去。在车门关上之前，李叔递过来一把雨伞。连想接过雨伞，放在自己身边。

　　“您好，去哪里？”司机对着后视镜问后面的乘客。

　　连想说了自己的公寓地址。司机应了一声，打开手机导航后开始将车驶离连家别墅。

　　连想瘫坐着，此刻他很想痛哭一场，可是他克制住了。

　　电话声响起。但连想没有接。

　　“先生您的电话响了。”司机提醒道。

　　连想本来没听到，此时经过司机的提醒，他从口袋中拿出手机。

　　是张梵晞打来的电话。

　　他滑下接听键，“喂。”

　　“你在哪里？”

　　“在路上。”

　　“回家吗？”

　　“嗯。”

　　“我刚刚听说了你爸的事，你爸还好吗？”

　　连想犹豫了一下，“还好，我刚从那里回来。”

　　“这样就好。”

　　其实，一点都不好，连想想说。

　　“你还要训练多久？”连想问。

　　“也要到12点了吧。”

　　“好。”

　　挂断了电话后，连想看了眼手机的时间，此时9点12分，离12点还有3个小时。

　　“不好意思，我想去另外一个地方。”连想说。他想现在就见到张梵晞，他希望能拥抱他。

　　“没问题，您说地址。”司机说，并准备好修改手机导航。

　　连想说了张梵晞训练的地方。导航显示全程需要27分钟。

　　29分钟后，连想离开出租车，走进一栋大厦。大厦此时依然灯光通明，不过一楼大厅并没有人。连想走到电梯门口，按下了向上的键。

　　张梵晞在11楼。当电梯快要到1楼时，连想开始有些担心自己的到来会不会给张梵晞造成困扰。

　　电梯到了，门打开后几个下班族走了出来，连想让到一边，等他们都离开后进到电梯中，按下了11楼的键。

　　到了11楼后，连想在犹豫要不要先打个电话。正犹豫时，他已经走到了训练室的窗前，他站在那里看着张梵晞练习跳舞。

　　“你怎么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张梵晞已经跳完舞并走到连想身边。

　　“一个人回家无聊，所以过来看看你。”

　　“你还好吗？看你脸色不太对。”

　　连想没有回答，他抱住了张梵晞，当感受到温暖后，他的泪水又湿了眼眶。

　　张梵晞任由怀里的人抱着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等到连想情绪有所稳定后，张梵晞拉着他去自己的休息间。

　　“发生什么事了？和你爸有关？”张梵晞问。

　　“他说是我害死我妈的。”连想表情痛苦地说。

　　张梵晞一脸惊讶，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联。

　　“你知道吗？他说的对，确实是我害死我妈的。”连想表情苦涩地说。

　　他开始讲自己的妈妈，从她不顾一起生下自己，到因为自己放弃梦想只能到处打零工养活自己，到最后实在坚持不下去后选择自杀。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谈论母亲，在这之前她一直是自己不敢触碰的部分。

　　“他说错了。”张梵晞说。

　　“什么？”连想问。

　　“你爸，他说错了。你妈绝对不是因为你毁了她的生活而离开的，我想你妈是因为觉得无法给你更好的生活而自责，因为她是一个倔强的人，她没办法在你爸不承认你的时候接受他的帮助，所以她选择离开，让你爸没有其他选择。”

　　连想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种可能。

　　“真的吗？她真的是这样想的吗？”连想有些激动地追问。

　　“我相信这是一个母亲的想法。”张梵晞说。

　　连想再次抱住了张梵晞，这次他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