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遗书》文殊途

14、第 14 章

　　当唐雨霖来找连想的时候，他正在酒店房间一边喝着速溶咖啡，一边构思新旋律。连想打开房门让唐雨霖进来，只见她一脸愁容，眼睛里似乎还有泪花。

　　“怎么了这是？一大早就愁容满面的。“连想关切地问。

　　“出事了。“唐雨霖直接坐在了沙发上，都忽视了上面的连想的外套。

　　连想看她这样子便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也不去提醒她，他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安静等她往下说。
　　“死人了。“唐雨霖说。

　　连想知道事情会很严重，但没想到这么严重，紧张地问，“死人？谁死了？”

　　“曹妍。“

　　曹妍？连想在大脑中搜索一番后终于想起来，曹妍是那个受了伤还坚持跑步的那个选手。

　　“怎么死的？“

　　“溺死。目前警方也是刚到，他们还不确认是他杀还是自杀。“

　　自杀？怎么可能呢？明明那么坚强的人。

　　“不过很大概率是自杀。“唐雨霖说。

　　“为什么？“连想问。

　　“因为她有留下遗言。“

　　“遗言？“

　　“今天零点，她在微博上发表了动态，内容是‘我努力过了！就让我以最美的样子离开吧’，本来粉丝们都觉得她被淘汰了，所以都在安慰她，现在看来很可能当时她正计划跳海自杀。昨晚训练完，有选手发现她在去小卖部买东西后迟迟不见人影，于是节目组到处联系她，可是还是没找到。今天早上，一对来这里旅游的情侣想看日出，结果在海滩上发现被海浪冲上来的她。“

　　怪不得连想起来后在阳台上看到很多人聚集在沙滩上，他还以为又是节目组在搞什么活动。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可能放弃呢？“

　　“听说她腿受伤了。“

　　曹妍腿受伤连想上次就听说过，还教育她让她不要那么拼。

　　“这个我也听说过，很严重吗？“

　　“我刚刚也去向节目组了解了，听说挺严重的，医生说如果继续跳的话很可能腿保不住了，所以昨天大家都在劝她不要坚持了。“

　　连想的心情也变得沉重，他想起来当时跑步自己也极力劝她不要坚持了，是否就是因为所有人都让她不要坚持了，所以她最后真的放弃了呢？如果她坚持下去了呢？她还会选择离开吗？

　　两个人都陷入沉默中。

　　唐雨霖深呼了一口气，然后说，“我们也没太多时间去悲伤了。你赶紧去收拾下，准备去工作了。”

　　“工作？出了这种事节目还会继续录制吗？“

　　“我确认了，确实会继续录制。“看到连想不解的眼神，唐雨霖接着说，”不管是自杀还是谋杀，节目组的义务是配合调查，不可能因此而放弃录制，这是很多人的工作。“

　　也包括我的工作，连想想。

　　在城堡中，所有人都闭口不谈那个刚刚逝去的女孩，一切都似乎和往常一样，但一种诡秘的气氛处处萦绕着，又时刻在提醒着大家，一个生命离开了。

　　连想想起了那个女孩的面容，想起了她的歌声。从履历来看，曹妍并没有经过系统的音乐训练，但她的歌声确是动人的，因为纯粹，因为天赋。一个成功的歌手，往往并不在于有多么厉害的唱歌技巧，而在于声音是否能打动人。曹妍的声音是可以打动人的，至少打动连想的。所以，他还是无法明白，曹妍为什么选择自杀。

　　“你还好吗？“

　　连想抬头，看到安楠走到自己身边，一脸的关切。

　　“她可以成为一名好的歌手的。“连想说。

　　“我也相信。“安楠说，她看了眼沙滩的方向，“可能她自己不相信吧！”

　　“如果能早一点告诉她就好了，让她能多相信自己一点。“

　　“嘿，这不是你的错，我们没办法为每个人的人生负责，你没必要为此自责。“

　　沉默。

　　“我妈妈当年也是自杀的。“

　　“怎么会？“安楠被这个信息震惊到了。

　　“就在我面前，吞的安眠药，我以为那是她正常的吃药，毕竟她每天都会吃，可是那一次吃的特别多，然后就再也没醒来了。“

　　安楠第一次听连想说起自己的妈妈，而且还是这样惨痛的经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是一个特别优秀的音乐人，可是因为我没能实现她的梦想，最后她选择了放弃。她放弃了音乐，也放弃了我。“连想说。

　　安楠此刻才明白连想为何对曹妍自杀有这么大的触动，想必他妈妈的自杀在他心里是无法磨灭的伤痛，而曹妍又将这份伤痛揭开了。

　　安楠将手放在连想肩膀上，试图为他抚平那个伤疤，“但是你没有放弃音乐，“她说，“我想你妈妈会为此得到满足的。”

　　她会吗？连想想起妈妈的话，“都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我，父亲一口咬定她出轨，并拒绝出抚养费；都是因为我，她无法继续她的音乐梦想，只能到处打工赚钱；都是因为我，她后来谈的每次恋爱都以短暂的失败告终。

　　都是因为我，她自杀了，宁愿不要音乐，不要这个世界，就想离开我。

　　坚持选择音乐这条道路，连想也不确定是否是因为想要完成她的梦想，他只知道，那是她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

　　“节目组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良久，连想问。

　　“这件事现在已经成为今天的头条新闻，很多人都在讨论，有人为她叹息，有人在怀疑她是否受到了节目的不公平待遇，也有人在讨论选秀背后的密辛。这种种声音让节目的关注度更高了，但也隐藏着各种风险，一旦处理不会可能会对节目带来毁灭性的打击，所以节目组也格外重视这件事。目前，节目组已经安排曹妍家人过来协商，应该很快就到了吧。“

　　曹妍的父母是在下午4点到达城堡的，从他们的穿着与相貌来看是很普通的人。因为过度悲伤，让他们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几岁。

　　他们没有大吵大闹，对节目组作出的解释和提议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最后，他们只提了一个要求，看看女儿。

　　看着躺在那儿一动不动脸色青白的女儿，曹妍母亲终于抑制不住自己放声大哭，曹妍父亲到底还是克制住了，不停地安抚着妻子。这一刻，这个世界只剩下了哭声，来自一个母亲的呼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靠近，不敢破坏这一切。

　　节目录制完后，连想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在各个社交平台上，曹妍都成为热门话题。连想看了一些评论，内容和安楠说的差不多。另外，网友将曹妍的身世也都扒了出来。

　　曹妍出生在一个小城市里，父母都是普通职业者，家里还有一个小5岁的弟弟，目前在上高三。她从小喜欢音乐，梦想成为一名歌手，但因学费太高而无法系统学习音乐，读大学时选择了父母为其选择的护理专业，以期将来成为一名护士。

　　在大学时，她陪同学参加一个唱歌比赛，结果意外取得冠军，最后被主办比赛背后的公司签约。公司承诺为其打造专辑，但迟迟不见承诺。每当她向公司询问专辑进展时，公司都以行情不好推诿。两年过去了，除了跑跑商演，翻唱别人的歌曲，她都无事可做，而因为合同的存在，她又无法另寻它路，想解约又付不起违约金。后来，当X Girl招选手时，公司为她报了名。X Girl是选唱跳歌手的，唱歌方面虽然她是靠自学，但因为天赋在还能表现不错，而在跳上，她完全是从零开始，即使她再努力也无法跟上别人几年甚至是十几年的水平，这完全击垮了她的自信心。

　　连想看到评论里很多人都在为她可惜，觉得她被公司坑了，让她去一个她完全不适合的舞台。但也有人说，这也是公司的无奈之举，如今国内音乐市场如此颓靡，很多音乐人根本得不到关注，更没有舞台，所以一有机会就想要抓住。

　　作为一个音乐人，连想对此也很无奈。确实现在很多音乐人的处境并不好，不少人都是把音乐当作兼职在做。而这种现状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好的音乐越来越少了。连想已经很难想起最新的一首让自己激动的国产音乐。

　　中国的摇滚乐开始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也是连想出生的时候。当时，英国媒体还在报道中疑惑，原来中国也有摇滚乐。接近千禧年，中国内地出了近千支摇滚乐队，这里面也有很多乐队出名了的，如黑豹乐队、唐朝乐队、眼镜蛇、呼吸、鲍家街43号、超载乐队、零点乐队、轮回乐队等等，中国摇滚乐一时达到鼎盛。但没想到的是，中国摇滚乐被打压后再也没有真正起来过。连想算幸运的，能以摇滚歌手收获大批歌迷。

　　千禧年后，中国流行音乐市场爆发，诞生了大量脍炙人口的歌曲。

　　如今，连流行音乐都在走下坡路。连想也试着去听如今市场上流行的歌，但听完都没有几首喜欢的，无论从旋律还是歌词来说，都比较粗制滥造。但喜欢的人还是很多。对此，连想觉得也并非全是听众的问题，因为确实没有其他什么好音乐给他们听。

　　连想怀念那个年代，音乐百花齐放的年代，能让歌手找到舞台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