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千阳灿烂》一袋米

52、第 52 章

　　呜呜呜。
　　英雄难过美人关。
　　这不是她的错。
　　虞巷头蒙在被子里在床上反复滚动。

　　昨晚的记忆碎片式组合成一条长长的胶带，在她的脑海里无限延展。
　　心脏朝气蓬勃地砰砰直跳。

　　她想起夏令营里周雨龙讲过的一个无聊笑话。
　　大抵是有个姑娘要结婚，婚前妈妈说新婚当夜的月亮最美。
　　新婚当夜，新郎在婚床上等不到新娘，起来一看。
　　新娘坐在窗前纳闷，都说今夜月亮最美，我怎么觉得没有什么不同。

　　讲完周雨龙嘎嘎笑。
　　她当时没明白怎么回事。
　　现在想起来，恍然也觉得昨夜明月高悬，月色昏黄柔软，从天窗上流淌而下，朦朦胧胧地掩住了两人迷乱缱绻的亲吻声。

　　中间她偷偷睁开过一次眼。
　　长而硬的睫毛掩住楚元的眼，盖住了往日里难以看穿的深邃瞳孔，平添了几分少年般的青涩。它们颤动着，时不时剐蹭到她细嫩的皮肤，带来微小的刺痛感。
　　没多久，那对浓密乌黑的睫毛向上一撩，她对上了对方瞳孔中浓郁的神色，没来得及反应，后脑被一只宽大的手按住，一点寒气滑进了她嘴里。

　　这之后，他们亲了很久，亲到两个人肚子咕噜噜直叫。
　　原来接吻这么耗体力。
　　原来楚老师亲起来是这样的。
　　半夜三点，他们饿着肚子在厨房下面。
　　她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看楚元撕泡面包装，如是想。

　　……
　　打住。
　　打住。

　　她好容易克制住自己不再胡思乱想，看到微信上发来一条消息。
　　王瑜歆：？

　　一个简单的问号，表达了无数讯息。
　　毕竟，昨晚在酒吧，王瑜歆看到了全程，自然对后续的事情感到好奇。

　　虞巷的脸颊瞬间红透。
　　她先在对话框里打了串省略号。
　　删掉。
　　随后打了，“就，挺好的”。
　　又删掉。

　　最终——
　　虞巷：[激动][激动]
　　虞巷：救命！歆歆！男人亲起来！居然！是甜的！！！

　　……
　　按了发送键，她一把捂住脸，把手机扔到床底下。
　　仿佛这样就能无视掉她刚刚说的那些令人羞耻的话。

　　然而，那些触感和心跳不会随着丢出去的手机瞬间被遗忘。二十多岁的年纪，不少人对亲吻已经习以为常，但对于没有任何经验的虞巷来说，她体验的是她人生中从未品尝过的禁果，而与她共同分享这枚禁果的人，正是楚元。
　　那些残留在记忆里的感受反复在虞巷的血管里跳跃，将她白皙的脸涂上艳丽的红色，仿佛要将她永远困在那个美丽而迷乱的夜晚。

　　这种感觉让虞巷心动又害怕，好像所有的计划和安排，甚至她的人生都要为此乱了套。
　　她鸵鸟一样地跑出卧室，来到书房，在始终难以平复的心跳中打开了邮箱，试图用工作找回自我。
　　不能让这些色情的东西乱她的道心！
　　她可是Yint语言天选之子，她要跟计算机厮守终身。

　　张教授发来了一周前Yint语言大会对pandora包最新更新的讨论。
　　Pandora，这个名源于潘多拉魔盒的传说的名词，为高级程序语言Yint提供了强大的底层对话接口。但越强大也就越危险，所有关于pandora的操作都需要开发者慎之又慎。
　　今年的更新中Yint语言再次强化了pandora的包，为开发者提供了更多的自由和可能。

　　对于试图用Yint语言书写内核的虞巷来说，也就意味着——
　　机会。
　　前所未有的机会。

　　虞巷的心猛地跳起来，手突然摸了摸后颈。
　　那里有一点红痕。

　　昨天一切结束前，楚元轻轻咬住了她后颈上的一小块皮肤。
　　刺痛的感觉让她沦陷在动人心魄的窒息感中。

　　现在想起来，那种窒息感她其实很熟悉。
　　从前一起参加竞赛的时候，他就经常这样对她步步紧逼，她在无路可逃中只能选择更加奋力地向前。

　　现在，坐在张教授发来的邮件面前，她恍然间又看到了围困她的巨大牢笼，不同的是，这回，她在密密麻麻的抽象线条中，瞥见了一束很小却真实存在的的天光。
　　而发热的后颈和熟悉的窒息感让她迅速地伸出手，抓住这束天光，在它明亮的光线里，迫不及待地写起了新的设计草案。

　　一个小时后，虞巷有如神助地完成了初稿。
　　她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复一下张教授的邮件，然而，几个字的功夫，屏幕突然被不停冒出的新邮件提醒塞满。

　　zyl666：你他妈终于肯出来了啊！！！
　　zyl666：在哪呢在哪呢！就知道楚狗没跟老子说实话，说什么没跟你联系，谁不知道你俩狼狈为奸一个鼻孔出气，留老子一个人修bug。
　　zyl666：用Yint写内核是吧？你很有想法啊，但我告诉你，Yint在我们C语言面前就是垃圾，垃圾垃圾垃圾！
　　zyl666：靠靠靠，还不回老子邮件，虞狗欠老子的帐该清了吧？出来受死！
　　zyl666：回不回回不回，再不回我黑你电脑了！

　　下一刻，DDoS攻击来袭。

　　绝了，这个祖宗。
　　虞巷额角青筋狂跳。

　　早在她把Meetcode账号交给赵而思时，就料到周雨龙会找上门来。
　　不过话说回来……
　　这人真是太烦了！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将周雨龙的地址果断拉入了黑名单。
　　随后，她挑了一封邮件进行回复。
　　yuxiangrose：Yint是全世界最好的编程语言。

　　很快，她的垃圾桶塞满了各种谩骂。
　　天知道周雨龙是怎么避开邮箱的保护机制的。

　　yuxiangrose：周哥别气啊，四月份，我去首都请你吃饭。
　　四月份，编程大赛总决赛应该是那个时候。到时候抽个时间，应该能跟他一起吃顿饭吧？

　　虞巷在心里做好了安排，随即无情地拉黑了周雨龙的最后一个邮箱地址。
　　她打开题库，一边解题，一边整理出笔记发给赵而思和王安。
　　赵而思和王安很快回复，提出了几个问题。

　　她一一解答，鼠标下滑，最后一题却让她皱起了眉头。
　　原因简单又异常——这题她没做出来。

　　她挠头咬牙，不知道要不要打开答案看看，张宇辰也发来了微信。
　　他们小组的进度挺快，最近问的几个问题都挺有深度。
　　虞巷：不错啊小伙子。

　　张宇辰那边似乎没想到她会忽然表扬他。
　　过了好久才回复。

　　张宇辰：我听说你和赵而思他们平时会自己训练，我可以参加吗？
　　虞巷：可以啊。
　　张宇辰：谢谢虞老师。

　　比起他们之前聊天时公事公办的态度，“虞老师”三个字，好像突然拉进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将她和张宇辰从普通同学变成了可以开一点玩笑的关系。
　　可他们也没有很熟。
　　就有点奇怪。

　　虞巷：你换个称呼吧。

　　几乎是与此同时，楼下传来指纹锁解锁响动。
　　“虞老师，”伴随而来的，还有楚元轻快的声音，“张小军这周回老家，捎过来两斤牛肉。我看着还新鲜，想吃点炒的吗？”

　　虞巷后颈一紧，下意识地跳了起来。
　　“砰”！
　　手机从她手里坠落，发出巨大的响声。它弹了几下，顺着楼梯的地毯滚了下去。

　　……
　　应该摔坏了吧。
　　肯定摔坏了。
　　虞巷脚软绵绵地踩在地毯上。

　　楚元拎着两个塑料袋靠在楼梯栏杆上。
　　他难得地穿了一身黑，眼角眉梢都挂着飞扬的笑意，纯黑色卫衣面料与凌厉浓郁的眉眼同色同泽，相得益彰，匹配得天衣无缝。
　　深沉中游离着清爽利落，成熟的线条里透出几分少年气。

　　这个乱她道心的贼！
　　虞巷脑海里冒出一句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只不过，楚老师这个样子，开的应该是桃花才对。

　　她注意到他的嘴唇，比昨天看到的红润一些。
　　下意识地舔了舔下唇。
　　好巧不巧，他的目光捕捉到了她的动作，意味深长地停住了。

　　看什么看。
　　你嘴唇红了怪我咯。
　　呃，也不能说跟她没关系……

　　他把手机朝她的方向一抛，“虞老师收新学生了，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语气不紧不慢的，一脸云淡风轻，“以前没问清楚，还以为我们这一脉师徒是单脉相传。”

　　手机稳稳地落在她手中，虞巷心想，这质量真是谢谢了……
　　在楚元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她看到了屏幕上闪烁的两条新消息。

　　张宇辰：怎么了？
　　张宇辰：你很优秀，以我们之间差距，我确实该尊称你一句老师。
　　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听话的好人。

　　虞巷：……你崇拜我我理解。不过，我不喜欢你这样叫我，我们又不熟。
　　打字时，她故意靠近楚元，让他能够用余光瞥见屏幕上的内容。

　　然而作为A大计算机科学系情商洼地，张宇辰不负众望地反问她。
　　张宇辰：为什么？
　　虞巷差点想拉黑他。

　　她微微侧头，楚元正含笑看她，眼睛黑黑亮亮的。
　　如果不是瞳仁里映着她心虚的脸，看起来真如清风朗月，相当澄澈宁和。
　　虞巷寒毛耸立，快速敲下：不是针对你，就是我有个习惯，非得是帅哥这么叫我，我听着才舒服。

　　得了，这辈子的脸都丢光了。
　　她头和手机一起埋进沙发的小毯子里不起来。

　　从楚元的角度，只能看到她散了一地的长发，和发丝间被睡袍系带掐得纤细圆润的腰。
　　楚元很自然地捉住了沙发上的一只手掌，将她搀起来，顺道揉了揉虞巷冰凉的指尖，细腻的触感让他微微一笑，他单手握住她的后颈，轻轻将她推入怀里。

　　明明昨晚才有了第一次亲密的接触，这一切他做起来却这么顺理成章，虞巷紧着脖子，窝进他胸前，听着他心跳砰砰的声音。

　　现实恍如流光幻影，是一场随时会醒来的美梦。
　　可他热烈的温度，呼吸的起伏，又真真切切，随手都能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