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千阳灿烂》一袋米

39、第 39 章

　　A大用来宴客的迎宾楼内，江一青追上王玉建，说项目遇到的问题已经被王玉建推荐的Yint语言大佬解决了。
　　王玉建：“哦？她这么勤快？”
　　江一青见王玉建难得和颜悦色，对吴教授组的谢祖峰师兄又是一阵猛夸。
　　王玉建笑意凝滞，是他？也行吧。

　　江一青继续套近乎，问起合益科技即将推出的国产计算机系统，他听说王玉建还受邀参加了内测，“吊打国内一切号称自研的公司和研究室，只有合益科技有限公司这个实力了吧。”
　　王玉建止步，“江一青，在你眼里，我们课题组就没个能人了是吧？”
　　这也生气？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顿之后，江一青灰溜溜地跟着王玉建朝迎宾楼走去。

　　“蒋勋啊，玉建不在这段时间你有点懈怠了。”
　　蒋勋面露惭色。
　　“玉建，你要看着点蒋勋。负责人负责人，让你负责不是大包大揽，任务都你自己做了，底下的师弟师妹怎么成长？”
　　王玉建撇了撇嘴。

　　接着，张教授又对林建东和江一青分别提出了建议和提醒。
　　快年关了，张教授请青苗组的人吃饭，意在祝福大家期末和新年顺利，然而餐桌上一片低垂的头颅。

　　张教授转向虞巷，露出和蔼的笑容，“小虞巷，你多吃点菜，我最喜欢这个山药虾仁，你尝尝。”
　　虞巷主动给张教授夹了菜后，张教授笑成一朵花。
　　剩下的四个人面面相觑。

　　“张老师他……对小师妹一直就这样？”江一青偷偷说起小话。他记得上次看到虞巷的小隔间里有很多高级设备，一直以为张教授是因为某种原因才收了这个本科生。没想到他们竟是如此真诚的师徒相得，其乐融融。
　　“就这样。”蒋勋很无奈地点头。青苗组里，就只有虞巷从没被张教授教训过。
　　最终，他们叫来一箱啤酒，并略威胁带望向大师兄王玉建。

　　王玉建叹了口气。
　　看来，他不抖点料出来，今天很难走出A大的门。

　　“老人家嘛，都疼小孩子，”王玉建说，“想当年……”
　　话刚起来个头，看着一群好奇宝宝，王玉建冷笑，“都很想知道是吧？实验都做完了吗？报告都交了吗？查重率多少啊？”他伸出一根手指头，贱不喽嗖地吹了吹，“你你们谁今年能发sci了，再来找我问这事。”
　　其他人纷纷翻白眼，心想这离过年没几天了，上哪发sci去。

　　眼看套不出什么料，江一青兴趣索然，给大家倒饮料，“三师姐喝可乐还是橙汁？”
　　“倒点酒。”蒋勋小酌一口，若有所思。她一心想去投行挣钱，本来对这些事不太感兴趣，但江一青最近老提这些，惹得她也有点好奇。
　　张教授什么时候会对人另眼相待呢？

　　他老人家的癖好全世界都知道。
　　喜欢聪明人，尤其是少年天才。
　　本科第一名读直博的王玉建很得他的眼，平庸一些的林建东则从未被偏爱过。她想得他老人家青睐，经常熬夜苦读，就为了在组会上轻轻松松地显出一股聪明劲儿来。

　　按照这个逻辑，虞巷平时那副学渣样子实在不应该得到张教授的青睐。
　　蒋勋突然注意到一个以前没注意过的细节。
　　上回她提起一篇他们之前读过的大佬专著，大家都说不出什么，反而是虞巷给她指出了重点思路。虽然虞巷读论文经常读不明白，教得她和林建东一阵头疼，但好像只要虞巷看明白了，理解得甚至比她还要好一些？

　　还有……
　　她有些迟疑地问林建东：“建东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虞巷有时候还挺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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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玉建看着一群师弟师妹吃瘪，心里一阵乐。
　　A省只有A大一所拿得出手的学校，因此A省的高中生奥林匹克信息学夏令营一直由A大计算机学院负责。但A大计算机实力确实不行，张教授在夏令营当了十几年主讲人，看着好苗子一个个进营，又一个个被他送到其他高校，心里一直很难受。有一年夏令营出了几个特别好的学生，其中一个还来了A大，张教授自然是当作宝贝一样对待。

　　他回忆起从前，那群小孩子是真变态。
　　特别是虞巷，小姑娘脑袋瓜子转得飞快，做事也是一等一的欠揍，他给他们做课后辅导，被她怼得下不来台，打牌还出老千骗走了他为数不多的国家补贴。
　　不过，这种事，他为什么要免费告诉眼前这群人呢？

　　“建东啊，你过来。”那边张教授冲林建东招手，让他寒假有空跟虞巷一起做项目。
　　研究生跟本科生搭档，明眼人看都知道是给人抬轿子。这事一般人都不愿意，但林建东为人随和，来读这个专硕单纯为了有个更好的起点。他已经找到了工作，手头的项目也即将交付，剩下的时间也就是准备毕业论文，倒不怎么介意。
　　“谢谢师兄。”虞巷笑眯眯地说。

　　事了，张教授继续给虞巷夹菜，末了想起什么，“你跟那个小楚元，还有联系吗？我跟你说，他现在也在A市，这样，我给他打个电话，叫他一起过来……”
　　虞巷眼皮狂跳，心跳更是随着张教授的声音不停攀上新的高峰，仿佛一头小鹿要破胸而出。
　　那个坦白夜过后，她和楚元还没见过面呢！
　　大可不必啊张老师！

　　王玉建走过来，“老师，我跟您说个事……”
　　虞巷趁机说去洗手间，一溜烟跑了。
　　万一真把楚元叫过来……
　　她还没想好在A大见他呢。
　　而且，在张老师面前，总有种见家长的感觉。
　　大师兄的出现真是太及时了，虞巷松了口气。

　　她打了个嗝，感觉胃里撑得难受，暗自担心明天会胖十斤。
　　她慢吞吞地在走廊里踱步，想要消消食。

　　突然，有人叫住了她。“虞师妹。”
　　男人温和地打招呼。
　　虞巷认出是琪琪的邻家哥哥郭威。

　　“师兄好，你来这吃饭？”
　　“嗯对，我们经院几个毕业生回来，和辅导员小聚。”
　　两人在婚礼上加过微信，后来因为郭威的亲戚要考A大信息学院的研究生，他还找虞巷聊过几次。后来他提过几回要请虞巷吃饭，都被虞巷因为想在家玩游戏拒绝了。
　　算得上是半个熟人。

　　郭威笑着说：“我那桌都是喝酒的，我开车不能喝，就出来透透气。你呢，怎么一个人在这？”
　　虞巷诚实地回答：“吃撑了，出来消消食。”
　　两人都是饭局上的逃兵，正好一起散步聊天。郭威给虞巷讲了不少A大的趣闻，听得虞巷一愣一愣的。

　　“估计老师他们吃得差不多了，”虞巷看看手机，“那我先回去了？”
　　“嗯，我时间也差不多了。”
　　两人道别后，虞巷回到包厢，却发现局面已经有些失控。除了三师姐蒋勋还保持着理智，其他人都已经喝醉了。

　　虞巷头大如斗，好不容易翻出通讯录给师母打了个电话让她来接人。蒋勋虽然喝醉了，但还记得给室友发信息让她们来扶自己回寝室。那剩下这三个呢？

　　江一青、林建东、王玉建。
　　三个大男人，三个单身狗，加起来四五百斤瘫在桌上，她要怎么弄？
　　郭威打来电话：“师妹，我们局散了，要不要捎你回家？”

　　找了人把江一青和林建东弄回寝室，郭威把王玉建扛到车上。
　　大师兄一米九的身高，蜷起来也把后座塞得满满当当，喝醉酒又吐过的男人实在不怎么好闻，虞巷默默爬上了副驾。

　　“郭师兄，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送走王玉建，虞巷擦了擦额角的汗，好家伙，王玉建这个死胖子，大冬天的累得她大汗淋漓。
　　“小事。”郭威问她，“还送你去如星小区吗？”
　　“去苏桥大厦。”

　　王玉建住的地方跟苏桥大厦是两个方向，开车过去要四十多分钟。
　　虞巷不太想再麻烦郭威，但她实在是有点累。她打了个哈欠，掏出手机想玩会游戏放松一下，手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
　　“你要累了就睡会。”郭威示意她车上有充电口，“在师兄这没什么不放心的，安安全全送你到家。”

　　虞巷把充电线插上，看起了外面的呼啸而过的路灯。
　　郭威开着车，余光从后视镜里注视了她一会，说，“其实，我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听说师妹的大名很久了。”
　　啊？

　　虞巷思来想去，神色逐渐窘迫，“是不是就……食堂那事。”
　　当年人人校园卡里都多出来三百块钱，郭威记到现在也正常。
　　郭威含着笑，“不全是。琪琪回来也经常提起你。说你很聪明人也好，给她讲数学题。”

　　虞巷高中的时候跟高琪琪不算很亲密，还是最近才熟悉起来的。她没想到高琪琪背后这么评价她，心里欢欣雀跃，嘴上客套着。“哪里哪里。”
　　想掩饰又没掩饰住的笑容映在后视镜里，衬得弯弯的眉眼都明亮。
　　郭威不自觉地弯起嘴角。

　　他何止是听说过她。他见过她。一直记得她。但并不是出于她所以为的原因。
　　集中了全省的精英学子，A一中年年都有奇人异事，校园卡系统沦陷这事固然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也不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正让郭威记住虞巷这个名字，是因为高琪琪。

　　高琪琪住在他隔壁，自小就是他的小跟班。上了高中后，她不再跟在他身后“哥哥长哥哥短”，却经常提起一个叫“虞巷”的女孩。这个名字让他诧异地觉得耳熟，有一天听同学谈起，才把传说中的“虞巷”跟校园卡事件的主人公对上了号。
　　也不算是起了好奇心，只是每次经过低年级告示栏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多看一眼。

　　知道她考试拿了年级第三。
　　知道她体育不及格需要补考。
　　但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听高琪琪的话像是个温柔聪慧的小师妹，但在校园卡事件里又像个恃才跋扈的富家女。

　　直到有一回，他当了升旗手，站在很近的位置，听到校长说虞巷同学考了年级第一，请她上台领奖。
　　她穿着校服裙子，踩着黑皮鞋，留着齐耳短发，眼睛雾蒙蒙的，好像没有睡醒，涣散地看着台下，眼眶有点红，好像不是很开心。
　　但她很快地又笑了。

　　他不知道她何以领个奖表情要如此丰富。
　　却在心里感慨。
　　原来，这么聪明又这么不擅长仰卧起坐的，是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毕业后一年，他去了楚元那届的毕业典礼，没有看到她。高琪琪说她转学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没想到，他们还会再次相遇，甚至，还上过同一所大学。
　　*
　　说是不睡，到底是太久没有休息过，虞巷不自觉闭上了眼。
　　她凭记忆摸了颗薄荷糖在嘴里，只觉得路上的光影从眼皮上浮掠而过。
　　琪琪的邻家哥哥，应该不会把她载到深山老林卖掉吧？

　　薄荷的清凉在口中漾开来。
　　虞巷迷迷糊糊地想起来一些事。

　　她一直爱吃这个牌子的薄荷糖，尤其是超强薄荷，学校超市很少有货。圣诞舞会后，她声名大噪，陆陆续续有人跑到校外买来送她。
　　她没在意，随手分了出去。
　　递到楚元那，楚元接过一包，笑问她要结婚了，怎么发喜糖。

　　她察觉到他调侃的笑里带着阴阳怪气，才注意到给她买糖的都是男生。
　　后来她不收了，男生们就匿名送，每天清晨，桌上都有几包糖。

　　她没辙，索性再买点零食掺在一起，继续分掉。
　　她递糖给楚元的时候，他单手拉过了教室的后门把手。

　　门、墙、少年的身体，形成一个三角区域，将虞巷紧紧卡在中间。
　　异性的呼吸掺杂着淡淡的皂香拂在她脸上，少年初长成的肩膀靠近后充满了十足的压迫感。

　　楚元慢慢地撕开包装，拿出一颗糖塞进嘴里，又将另一颗抵到她唇边，笑容温暖，“新婚快乐，虞老师。你的喜糖，你自己也尝尝？”

　　快乐个头。
　　谁用白色的糖做喜糖啊。
　　薄荷糖的气息从微张的嘴唇里极具侵略性地钻入口腔，虞巷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凉得人往墙角又缩了缩，她对上楚元又深又黑的眼，小声又不服气地说，“才没有结婚呢，这是我自己买的糖……”
　　这样啊。楚元长眉扬了扬，伸手抢走了她装糖的袋子，“那都送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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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想起来楚元贴上来的那一刻，虞巷恍然还能感觉到心砰砰直跳的紧张。
　　但，楚老师，怎么也给她买超强薄荷糖了呢？
　　难道，虞巷晕乎乎地想，他也想给她发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