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千阳灿烂》一袋米

36、第 36 章

　　楚元：“这几天我回家，周六回苏桥。”
　　楚元：“晚饭一起吃。”
　　虞巷：“行，给我煎牛排。”
　　楚元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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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天界面上是几天前的对话。
　　今天是周六，距离他们的约定不过几个小时。
　　她好几天没见他了。
　　不知道他……
　　胡子刮了没有，头发剪了没有，更帅了没有，撩妹了没有。

　　算了，关她什么事。
　　盯手机看了半小时，王瑜歆发来消息：“爱情使女人虚度光阴，姐妹你要警惕。”
　　虞巷：“……我不是我没有。”

　　青苗实验室那边发来了邮件。一让他们及时汇报项目，二问他们寒假是否留校。
　　虞巷在“留校”选项上打了勾。
　　入学那年，张教授给虞巷独立立项，允许她做任何她想做的科研项目。

　　虞巷立项当天，王玉建简单说了两个字——牛逼。
　　市面上尚无国产系统内核，她一个人挑战如此难题，可不是牛逼吗？

　　三年来，MyCore项目在虞巷的手中历经无数次的失败与尝试，走得跌跌撞撞，如今终于迎来了曙光。虞巷在几天前交了最终设计稿，但无论是王玉建还是张教授，都尚未给出回复。

　　想到这，虞巷直接一个电话打给王玉建，“MyCore的方案行还是不行？”
　　王玉建说，方案早就可以了，他只是不想跟她说而已。
　　虞巷：“……”

　　电话那头，王玉建冷笑一声，似乎还有话说。
　　虞巷了然，打断他，“你不就是想问我，就做这么一个东西，甘心吗？”
　　“哦，原来你也知道不甘心啊。”

　　屏幕上，项目编辑器正在运行。她抬头望去，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枝干清晰的结构包映入眼帘。
　　最初，她豪言壮语要做“独立自研内核”，但现实却是，MyCore项目最终还是用一款外国人的内核做修改和定制，跟之前失败的人一样，用拿来主义“伪自研”。
　　她给MyCore项目开了一个足够响亮的头，却没能给它一个同样精彩的过程和结尾。
　　而下个月，合益电子科技即将推出完全自主研发的新元系统。
　　新元系统的光芒里，虞巷像个笑话。

　　虞巷“啪”把电话挂了。
　　王玉建继续给她发微信。
　　他说张老师有张老师的看法，他有他的看法。他只是把两种观点都告诉她，让她自己选择。
　　“生气的话，你也可以当我嘴贱。”

　　虞巷抓了一把额前的碎发，无声咆哮，给王玉建回了个“你食屎”的表情，算是揭过这一节。
　　刚进青苗实验室的时候，王玉建曾希望多给她一些挑战，但张教授始终尊重她的意愿，从未为难她。然而，虞巷清楚，不论是王玉建还是张教授，都对她有着更高的期待。就像现在，王玉建期待她一个人干翻合益一座厂一样。
　　他不会管拿个人和企业比是否公平，因为计算机行业向来不讲武德，一个天才带来的价值远超数百个普通人的智慧。

　　妈的。
　　好像她不想一样。
　　虞巷看着MyCore项目上接近完成的进度表。
　　这些年她的精力几乎都投掷在这个项目上，临到头，她却感到了迷茫不安，还有深深的不甘心。

　　她试图转移注意力，打开题库开始刷题。
　　然而，当她遇到一道从未见过的题型时，心中的不安再次涌上心头。
　　浸淫计算机竞赛多年，很少有虞巷没有见过的题型，哪怕这些年涌现出来的新题型，也不过是过去老旧题型的重组与升级。
　　但是这题，她确实没有见过。

　　科研不行，做题也不行。
　　虞巷晦暗地去厨房拿了盒冰淇淋，打开林建东的群。临近期末了，群里只有一个人提了个问题，却迟迟无人回复。虞巷顺手画了张图传到群里，算是解答。这时她才发现，提问的人原来是张宇辰。
　　想到张宇辰看到回复的表情，她心情有些许好转。
　　张宇辰，我希望你不要尴尬哦。

　　此时，沉寂数日的班群活跃了起来。
　　张小军：“@楚元 @楚元楚神出来出来。”
　　一句话炸出了许多潜水的同学。

　　有人好奇地问，“有什么八卦？”
　　张小军：“我在校友论坛看到有人说，楚神不在GH了，真的假的啊？”
　　照例的，大忙人楚元没有回复。

　　张小军将校友论坛的链接发在群里。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会吧？我有个亲戚也在GH，他说楚神在GH风生水起的，前途一片大好。那个年薪，也就是楚神不爱装逼不跟我们说，他有什么必要辞职？”
　　“会不会是被挖角了？”
　　“你们没觉得楚神这回在国内的时间格外长吗？会不会是想回国发展呢。”

　　有人问虞巷，“虞神，你跟楚神那么好，有没有什么内幕消息啊？”
　　“应该是谣言吧。”虞巷兴致不高地回。
　　上回韵律健康融资的事，她虽然不太清楚具体细节，但记得楚元是代表GH出席的。而且，他也还住她楼下，那间GH中国专为高管租赁的公寓里。

　　在即将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虞巷的心脏突如其来地滞了一下。
　　她真的有那么了解楚元吗？
　　或者说，她真的有大家以为的那么熟悉他吗？

　　她删掉了对话框里的文字，点开了张小军发在群里的链接。
　　作为A市第一个进H大的传奇人物，楚元早就是一中校史上的一座丰碑。
　　发帖人说是从朋友那听到的消息，简单一句话，帖子热度很高，下面说什么的都有。
　　但其实看来看去，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似乎确实是发帖人一时口嗨。

　　然而，虞巷隐隐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终于，在邮箱的角落里，她发现了一封被遗漏的邮件。发件人是GH的王小姐。
　　内容很简单。
　　GH中国有新的人事变动，依照合同，现任高管会在交接完成后搬离公寓，具体日期待定，王小姐会在那之前更新新的居住者的资料，询问虞巷是否继续续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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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在头上许久的巨石陡然落地。
　　砸在她胸口。
　　冰淇淋融化在勺中，冰凉而粘腻，漂亮的雕花模糊成了一片。

　　楚老师和她，楼上楼下的距离，同桌吃饭的亲密。
　　可他的消息，她要从别人那里听说。

　　她突然不想见他了。

　　“虞老师，吃不吃饭？”
　　虞巷睁眼。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书房里还是黑的，楼下的客厅和餐厅都亮起了灯。

　　从前，虞石真扬言要把生意做到国外，经年累月的不在家。每当这时候，她就把家里的灯都打开，大片大片的暖黄色灯光填充着她童年与少女时代，让她觉得温暖而踏实。
　　现在，同样温暖柔和的灯光从楼下攀缘至二楼，悄悄地从门缝处流进了书房里。
　　男性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曲着，沾了一点蔬果清洗剂的味道，叩击桌面。楚元身上系着她买来的灰白格纹围裙，完美地融进她精心挑选的灯光里。

　　晚餐是牛小排，低温烤制得软嫩鲜香，浇上了她最喜欢的甜酸味番茄苹果酱。楚元的厨艺虽普通，但这道菜却始终做得恰到好处。
　　虞巷放下刀叉，对面推过来一杯玉米汁，汁液打得金黄细腻，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只要一入肚，就能安抚住她经常作妖的肠胃。
　　楚元斜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刀叉，姿态放松而闲适，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他头发上沾了一点面粉。

　　她突然很委屈。
　　涩得嘴都张不开。

　　他怎么能这样。
　　跟她保持遥远的距离。
　　又在她的生活里无孔不入。

　　“虞老师？”
　　虞巷用力眨眨眼，低头掩饰住微红的眼眶，半天，吐出一句，“你黑胡椒为什么放那么多，辣死了。”

　　吃完饭，虞巷往洗碗机里塞碟子和锅，楚元出去倒垃圾。
　　她一颗心仍酸了吧唧，偷偷滴了几滴眼泪，洗手的时候狠狠搓了几下。
　　关上洗碗机的瞬间，手心还火辣辣地疼。
　　疼得她打开冰箱，炫了块西瓜，安抚自己受伤的心灵。

　　几分钟后，她看着光秃秃的西瓜皮，骂骂咧咧地将它塞进一个崭新的垃圾袋里，拎着往外走——楚元那个强迫症，如果回来看到家里还有吃剩的果皮，那肯定还要再去倒一趟垃圾。
　　年薪不可说的男人一晚上给她倒两趟垃圾……
　　她虞巷何德何能。

　　拎着垃圾袋出了家门，虞巷不经意抬头，看到楚元坐在空中花园的那张巴塞罗那椅上。
　　他在听电话。
　　另一头是个女孩子。

　　“我知道。”楚元说。
　　对方继续说了什么。
　　楚元“嗯”了声，又说，“我知道。”
　　浅淡的月辉隔着大片的玻璃落在他修长的背脊上，他听完对方的陈述，低声说，“谢谢，但是我不能给你你想要的回应。”

　　话音刚落，他眼角一跳，注意到了提着袋瓜皮的虞巷。
　　她站在那里，似乎是不经意间路过，却因为未及时出声而显得有些尴尬，像是个无意间偷听的人。

　　虞巷心里暗叹，与楚元相处，果然脸皮得厚。这马上要搬走了，他能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不过，近墨者黑，她似乎也已经学会了这种厚脸皮的本事。
　　她学着他的样子，一脸理直气壮地从他余光中慢慢地走出来，“哟，是我听到了不该听的？”

　　“你说呢？”楚元挂了电话，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另一只手压在椅子的皮面上，神情漫不经心。
　　“别人跟你告白，我听不合适，”虞巷发现他很爱说反问句，想到他就是用这样的方式规避了他们生活中偶然产生的暧昧瞬间，她恨恨地看回去，“但路走多了总遇得见鬼，咱俩抬头不见低头见，偶尔撞见几次您散发您那该死的魅力，这哪能是我的错？”

　　“有这种事？”
　　“你别赖皮，高一有师姐给我送了三杯奶茶换你□□号……”虞巷说着说着，想起她当时脸不红心不跳地把楚元卖了收下了那三杯奶茶，赶紧转了话头，“现在我是不了解，你又不肯告诉我。高中的时候，下课教室门口老有女生东张西望，你都忘了吗？那时候大家都很喜欢你。”

　　“虞老师，那你呢？”楚元略舒展了身体，靠到窗玻璃上，目光突如其来地转了过来，对上了她的双眼。
　　他的声音如深山古寺里孤寂的钟声，低沉又悠远地撞在她的耳畔，“你那时候喜不喜欢我？”

　　多少句玩笑话能换一句真心话？
　　虞巷手足无措，撞入他深邃的眼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