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千阳灿烂》一袋米

10、第 10 章

　　几天后，第一次小测开始了。
　　“林师兄，我出去一下。”
　　小测到了中途，虞巷突然站起来，捂着嘴，脸色通红地朝林建东走去。
　　“不太舒服？”林建东关切地问。

　　虞巷一路奔向洗手间。
　　好在她没有在教室里吐出来。
　　她打开水龙头，用水扑了扑脸，让冰冷的水流带走脸上的热度。这样重复了多次，先前红得几欲滴血的面色逐渐恢复白皙。

　　冷静。
　　没事的。
　　小儿科。
　　美女身经百战，处理这种事情是小儿科。
　　下次带个塑料袋就是了。

　　她擦掉眼角的生理泪水，深吸一口气，剧烈跳动的心脏终于舒缓下来。她重新回到了训练室，把手放在了键盘上。
　　这一切自然没有逃过其他同学的眼睛。

　　虞巷呕吐的声音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有人心想她可能怀孕了。
　　更多人不关心这些，他们只是想，现在回来还有用吗？
　　小测一共两个小时，她迟到二十分钟，没写多久又出去了一个小时，现在已经剩下不到二十分钟了。

　　大家做得怎么样？”计时器一响，林建东问。
　　“都做完了，也测完了。”张宇辰回答得很自信。

　　这次小测是为了看看大家的水平，同时也给大家一点压力。测试包括三道大题，一部分是机器自动打分，另一部分是人工评审。机器打分主要看代码能不能按要求运行，占分百分之九十。老师人工评审则是看代码写得好不好，思路清不清晰，这部分得分要过两天才知道。
　　小测时，系统还提供了自测功能，方便学生查漏补缺。张宇辰已经自测过了，机器那部分分数应该是稳了。

　　赵而思冷冷地朝张宇辰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过头来问虞巷和王安，“做得怎么样？”
　　“一题半吧。”王安说。
　　“都做完了。”虞巷说。
　　俩人猛拧过头看她，她补充到，“但我没自测。”

　　王安好心解释，“这跟马哲之类的考试不一样，得自测一下，看看代码有没有错误，能不能满足题目要求。”
　　“我没有时间测……”虞巷微弱地说。

　　“那下次测一下吧。”王安怜悯地看着她。
　　在编程里，写完代码只是第一步，测试和改进同样重要。有时候测试时会发现大问题，甚至得推翻所有代码重写。

　　“天下焉有不测试就能运行的代码，也不该有连自测都不会的程序员。”
　　赵而思冷冷地说，眼里透着一股“我就知道这人没救”的了然。

　　虞巷选择不再做语言上的挣扎，转移话题，“这都第一次小测了，你们队缺的那个人还不来吗？”
　　赵而思的脸皮抽动了一下，冷淡地说，“还要过一阵子。”

　　或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王安问起了上回那个Meetcode账号，“Peacock，什么意思啊？虞姐的英文名？”
　　虞巷：“我没取英文名。”

　　赵而思：“这是孔雀的意思。”
　　赵而思：“虞巷，你说这是你的账号，你不知道什么意思吗？”

　　虞巷卡壳。
　　这个账号来自楚元，名字自然是他取的。
　　身为文艺青年，楚元这人心思细腻又复杂，不同于许多人口中的理科直男形象。很多话他都不会直接说出来。

　　大概是从什么书上看来的隐喻吧。
　　虞巷直觉地想。

　　楚元发邮件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A城，或许在哪篇外国小说里，Peacock是嘲讽某个人是逃兵之类的意思。
　　呵，就他文科好嘛。
　　经常拐弯抹角地用一些隐喻和故事，半真半假地表达自己的心思。

　　虞巷想起前几天楚元那句“小姐”，和“Hello world”末端那个古里古怪的句点，还有那句“谁”、“其他人”。
　　以楚元的作风，当年那个“Peacock”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
　　妈的，最讨厌文科好的男的。

　　这时，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
　　“‘唐琳’邀请您加入群‘一中一班，千秋万代’”。
　　？
　　“请确认您是否退出群聊‘一中一班，千秋万代’？”

　　虞巷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住，群成员列表中，排行第十个是一个原始的企鹅头像，下面写着“楚元”两个小字。
　　跟她在另一个微信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她给唐琳发了个问号。
　　唐琳很快回过来。
　　唐琳：“阿虞，不好意思，拉人前忘记跟你先说一声了，不会介意吧？”

　　虞巷很想说她介意。
　　但她不太擅长拒绝。
　　何况，她有点羞惭地想，她也不是不愿意跟大家联系，只是当初转学太仓促，有点耻于面对罢了。

　　唐琳：“群里之前就差你一个，现在可算凑齐了。最近我们可能会组织一次聚会，你要不要来？”
　　一班之前是50个人，现在加上她和班主任，这个群一共51人。
　　确实只差她一个。

　　“看看到时候有没有时间吧。”
　　她含含糊糊地答，下意识地想起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回国的人。

　　唐琳：“应该过几天就聚的，我定下时间以后会在班群里说，这次主要是因为楚神回来了。他很久没回国，刚好大家借此聚一聚。”
　　……
　　唐琳：“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回来了？你知道这事吧？”
　　唐琳：“我记得你俩以前关系还不错，他应该有跟你说？”

　　高中的时候，虞巷和楚元被老师指名道姓地要求一起参加竞赛训练。训练课程繁重，他们经常形影不离，跟一对连体婴似的。
　　大多数人反而相信他们之间没什么。
　　毕竟以他们的成绩，如果真的恋爱，老师们大概只会弹冠相庆，完全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大家觉得他俩的关系是真的好，如果楚元给从前的同学划个三六九等，虞巷最差顶着一个“好朋友”名分。

　　虞巷犹豫半天：“我知道。”
　　她回忆那天听到的楚元和王玉建的对话，补充了一句——
　　虞巷：“他临行前航班被取消，差点回不来。”

　　这话说得好像他俩一直很熟还保持联系的样子。
　　虞巷有点心虚地整理了一下碎发。
　　但“关系还不错”，唐琳都这么描述他俩了，她总不能说他们完全不联系吧？
　　而且，没所谓的，他很快就要约她见面了。

　　虽然她还没想好要不要见他。
　　她想起微信分身里的好友申请，弯了弯嘴角。

　　唐琳：“那你快告诉我。”
　　唐琳：“楚神快结婚了是不是？”
　　……

　　唐琳发来照片。
　　照片上，楚元站在一家满是鲜花的店里试穿西服。
　　虞巷见过这张图，前几天在为Vivi那事找证据时，她就在楚元的外网账号上看到过，只是她不了解国外品牌，没往细里想。

　　唐琳说这家店是国外极为有名的品牌，专门为即将参加婚礼的新郎做西服定制。她还发来一张女孩的照片，“楚元的未婚妻是不是就是这位啊？”

　　照片上，女孩咧嘴开怀，笑容灿烂，皮肤晒成小麦色，纤瘦骨感的手臂笼着一大捧盛放的铃兰。
　　图片带有小小的水印——Christina133。

　　虞巷的手指停在屏幕上。她知道这个账号。
　　或者说，当时在楚元的账号翻找时，她就小小地在意过。
　　Christina133。

　　他的每条动态下，都有这个女孩的点赞和评论。
　　那时候她就有些奇怪的预感，只是下意识地忽略过去了。

　　未婚妻。
　　虞巷凝视着屏幕上这三个字。

　　热搜、巧遇、回国、租房……
　　最近这些事，就好像是一本努力铺垫的言情小说，作者设计了一连串的情节，埋下了许多伏笔，即便她不擅长多想，也难免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现在，下一页翻开，原来是男主角要结婚了。

　　一切的铺垫，一切的相遇，都是为了这样一个正式的失去。

　　其实，恋爱就恋爱吧，结婚就结婚了。
　　也可以不必让她知道的。
　　虞巷咬住嘴唇，视线模糊，鼻腔酸痛得像要裂开。

　　她低下头，来回抚平着睡裙上的褶皱，好像心情也随之整理过一遍后，对着颤抖的手指轻轻哼了一声。
　　也挺好的不是吗？

　　从她认识他开始，他身边就不缺乏喜欢他的人。
　　而他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大家都知道。
　　她也知道。
　　*
　　“你笑什么？”夕阳西下，王瑜歆撑开遮阳伞，顶在两人头上，然后才发问。
　　她俩前些天约了今天来碧波大酒店吃自助。两人甫见面，虞巷就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微笑，嘴角弯弯，可无论如何看不出她真有什么愉快的笑意，反而显得非常诡异。

　　微信上，唐琳在问虞巷要给楚元送什么新婚礼物。
　　“这姑娘长得很漂亮，气质很有高级感，显然是楚神喜欢的类型。我查了一下，她好像也是投行的。”唐琳感慨，“说实话，高中的时候，班里有传过你和楚神的八卦，那时候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呢。高中的时候谁不喜欢楚神啊。但现在看楚神只是恰巧落入凡间跟我们曾经同一个班而已，他其实看不上我们这种长得普通、其他方面也普通的女孩。”

　　唐琳的最后一句话让虞巷有些不舒服。
　　“楚元确实喜欢那样的姑娘，但他从来没有看不上谁。你这样说他，我觉得不合适。”
　　她默默打完了这几行字，关掉了对话框。

　　从她离开A一中的那天起，她就想过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明明高中毕业很久了，她还是觉得这一天来得太快，令她猝不及防。

　　她翻看着楚元试穿婚服的照片。也许是因为过去的默契和熟悉感，即使上次见面时楚元并没有认出她来，她仍然在心里与楚元保持着一种亲密的距离。
　　但实际上，他们已经多年未见，即使见面也不一定能认出彼此。

　　“姐妹？”
　　虞巷回过神来，继续对王瑜歆微笑，”我在想如果需要的话，怎么礼貌地祝别人新婚快乐。”

　　“先别想了，笑得自然点。”王瑜歆评价。“要不等等咱俩自拍你会像个假笑男孩。”
　　“……哦。”

　　她知道她的表情很异常，但她控制不住。
　　结婚，所以回国。
　　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甚至突然有点庆幸前些天楚元没认出她来。
　　要不他当面送她一张喜帖。
　　她还要跟他说新婚快乐。

　　说不定，贴了十万以后，还要再贴十万给他包个大红包。
　　赔钱又失恋。
　　好惨一女的。

　　“咦，倒真有人在这结婚，你看那里。”
　　王瑜歆来了一句，虞巷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碧波大酒店门口有穿着婚纱的新人拾级而上。

　　新娘回过头来，虞巷一愣。
　　“虞巷，真的是你。”高琪琪扯了扯身上的蓬蓬裙，笑容羞涩，“好久不见。”

　　高琪琪和唐琳都是她的高中室友。
　　唐琳住在虞巷下床，而高琪琪住在她对面。
　　不同于唐琳热情周到，高琪琪为人害羞，但她性情温和，虞巷挺喜欢这个同学。

　　没想到那年那个害羞可爱的女孩子，如今都已经要结婚了。
　　虞巷半是祝福，半是心酸地想，这年头，大家还都挺爱结婚。

　　打完招呼后，高琪琪顿顿足，好像鼓起了什么勇气，怯生生又坚决地拉起虞巷的手，“既然来了，来参加我的婚礼吧。”她弯弯眉眼，“就在这个酒店里，很方便的。”
　　“这……”虞巷有些为难，“我还约了朋友一起吃饭。”

　　“是这位小姐姐吗？那一起来好不好？”高琪琪红着脸跟王瑜歆打了个招呼，又看向虞巷，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还有些其他同学。多年不见，我…我们都很想见见你。”

　　下一章就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