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零初玖末

29、谜中谜，局中局：局中乱局

　　这就是山中过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吗？

　　伫立在森林之中，遮天盖地的绯红阻隔了外界，自成一世界。红得骇人的花草树木，变形的异石比比皆是，连脚踩在沙地的轻响，在此刻听来，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回荡在耳际。

　　耳边阴森诡异的动物长鸣声令我不悦地皱起眉，这信太森林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啊。若不是为了陪伴晴明，我岂会自找苦吃，早就找个山清水秀的人间仙境潜行去了，哪会在这鸟不生蛋的诡异地方度过半月之多的时间。

　　然而即使我做出如此牺牲，入了森林我们不还是各分各的，他自去履行他师父提及的约定，而我也自个儿找地方进行为期半月的潜行，顾名思义也就是潜心修行。

　　经由药浴改造了这个身体后，我还需奠定能力牵制住身体，另一方面我也该为自己的未来多备后路。他人赠予的力量毕竟不是自己的，由不得我任意放肆。我必须要掌握住绝对的主动权，才不致于总是被动地承受后果。

　　踱步到三岔路口，我寻了个舒适的树荫坐下等候约定好的少年到来。

　　一想到当日元服礼替晴明戴冠的情境，我就不由自主地好笑。

　　原来晴明特意找我为他戴冠的用意是这样呀。

　　据说在少数的族群中有这样的习俗，一般男女的成人礼为其戴冠结发的必是其重要之人，可以是父母家人，也可以是良师益友，当然还有意中人。所以当日请我为其戴冠之际，晴明才会有如此反应。

　　我当然是不会辜负少年的殷殷期望，而且能够看到贺茂忠行青白交加的变脸，更让我觉得值回票价。

　　仪式上顾及到晴明的缘故，并不像一般男子的元服礼那般隆重，延请各方人士来观礼。仅是贺茂一族，还有我和源博雅到场而已。但从晴明的神态来看，并没有沮丧失望之色，令我放心之余，更是为少年的知足心疼不已。

　　不过元服礼之后，贺茂忠行突然说要晴明去履行当初他代为应允的约定，而且地点竟是和泉国信太森林——暗面里所有阴阳师等灵异者讳莫如深，俨然成了三不管地带的妖魔鬼怪巢穴。

　　因森林外围布有大宗封印结界牵制，一般的牛鬼蛇神轻易脱出不得，再者道行深厚的妖魔并不喜与人类为伍，自然隐居于森林深处，所以森林周遭的人们反倒比其他地方更安全，不必日夜忧心鬼怪的侵袭。

　　也因为信太森林里的异类不曾伤害到人类，阴阳师们也不会主动与它们为敌，单是劳神费力不说，自己的能力可否抵抗森林内的异类都不得而知。

　　如此，贺茂忠行该不会是为了让晴明来收服什么异界之灵作为式神吧？

　　等等……信太森林……

　　“……和泉最深处信太森林，葛之叶……”我喃喃自语。

　　晴明的母亲？！

　　我猛然一惊，贺茂忠行是为了让晴明见他母亲一面才会令其前来信太森林。那么当初也是他受天狐葛叶所托收留晴明的？

　　传说天狐葛叶为了报恩化身为美女来到晴明父亲的身边，两人渐渐情愫暗生，之后便隐居山林，绝少与外人接触，然而却在生下晴明六年，晴明之父罹病逝世之后，狐仙葛叶难以承受丈夫的离世而不辞而别。再后来晴明便跟着贺茂忠行回到平安京了吧。

　　哼，不负责任的母亲！为人母岂能一心只为夫君，那身为其子的晴明又将置身何处。

　　我心里不由为身世坎坷的少年叫屈。既然已经决定要将少年纳入自己的领域，那么我就绝容不得他受一点委屈。

　　那么重返母族会不会就是晴明的劫数？由此看来，倘若真是如此，大可不必我的协助，是不是中间会有什么变故？

　　眼看约定的时间已过，久候不到少年的身影，我心里开始升起一股不安。

　　风云变幻仅在顷刻间，遽然信太森里好像失去了压制般，沉积已久的邪气妖秽如□□涌，势不可挡。

　　我霍地站起身，心知必定出事了，挥手布下一个结界，脚步一转朝着森林深处疾驰而去。

　　突地，灵觉一动。我依循着感觉望向左侧的林木，心思百转，扬声喝道：“谁？”

　　一人合抱粗的树干后缓缓走出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约莫六七岁光景，凌乱披散的赤金色长发与晴明的眼眸可堪一比，晴明的双眸是注入生命力的灵泉，而他的一头金发却是死气沉沉的死物。

　　在这邪气充斥的密林凭空出现，这个小男孩必有妖异，我无意惹祸上身。

　　我冷冷瞟他一眼，迅即转身欲走。

　　“请你带我离开这里！”

　　身后小男孩清脆而又暗哑的嗓音惶急传来，如此矛盾的两种声线特质竟然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我兴致一起，转身看向急切留人的男孩，眉宇微挑，“我为什么要帮你？”话音无情至极，全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小男孩双眼祈求地望着我，紧咬的细齿于唇处下陷，小动物般怯怯的表情，一派楚楚小可怜样，可惜不是女性，否则效果更佳。

　　我静立着，带着看戏般的眼神看着男孩的自导自演。

　　眼见我的无动于衷，男孩敛下眼里一闪而过的眸光，咬牙许诺，“要什么条件？”

　　最见不得这种角色颠倒的戏码，明明是有求于人却搞得好像受气媳妇般委曲求全。我恶意一笑，戏谑道：“那么，做我的禁脔，如何？”

　　男孩浑身一震，霍然抬起头直视我的双眼，以确定我话的真正意图。咬牙颤着声，“好……”他在赌，赌少女是在试探于他。然而却在看到少女那双无情凉薄的眼眸之际，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我状似惋惜地摇摇头，“可惜，你连替我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强烈的屈辱感冲击着男孩的心湖，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出声，“总有一天，整个平安京的人连看我一眼都不配！”

　　“哦？”男孩的“豪言壮语”倒是令我耳目一新，盈盈踱步到近前，我垂眸审视着不足我胸口的小家伙，不以为然地扬眉，“总有一天？”

　　男孩高扬起头颅，双眸直视我，眼神坚毅决绝，“对！总有一天，我——亚克拉姆将会带领鬼之一族夺回本应属于我们的领地！让那些视我们如秽物的人类得到应有的下场！”

　　亚克拉姆，这个名字意外的耳熟呢。不过鬼是平安时代人人恨之惧之的异族。拥有异于常人双眸的晴明就深受其害，我要不要为晴明讨回点公道呢？

　　我稍稍沉吟，“那么你想怎么做呢？”

　　男孩一滞，无措地看着我。

　　又是一个空想家。有勇无谋有何用？不过能有这般惊世骇俗的野心实属难得。贺茂忠行不一直在谨防我会对平安京不利吗？那就让你看看我是如何搅乱平安京这锅浑水的。

　　亚克拉姆，《遥远时空中》的终极反派BOSS，未来的鬼之一族首领，千万不要令我失望啊。

　　电光火石之间，我猛地掠过男孩的身边，抄起他闪到一边，挥手扩大结界。冷眼看着结界外阻隔着无数无故齐聚一堂的魑魅魍魉，群魔乱舞的景象，令我心生反感。

　　松开抱住男孩的手势，我皱着眉环视兴奋异常的群魔幽魂，单手结印，于空中虚划出符咒，“谨此奉请！降临诸神诸真人！缚鬼伏邪！百鬼消除！急急如律令！”

　　正好拿这些不识时务的废物来练手，看看半个多月的潜行成效如何。

　　哀嚎悲鸣声渐次低弱，许是慑于我的威势，不少妖魔狼狈逃窜，一小部分垂死地面奄奄一息，另小一部分已经化作尘埃消散于空气中。可是仍有为数不少的鬼怪执意驻足，不甘心放过难得的好机会。

　　哦？是我手下留情了吗？既然你们存心找死，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缚缚缚！不动戒缚！神敕光临！”参入灵力的声音越显空灵。

　　无形中仿佛被捆缚住，牛鬼蛇神各个挣扎蹦跳，平衡不稳的早已栽倒在地，一个个怒目而视，恨不得将我撕碎。

　　“这是束缚咒，不过只是暂时限制了对方的行动，不具备攻击力。”我忽视一地的愤恨，煞有其事地为小男孩分析利弊。

　　“雷电神敕！急急如律令！”

　　毫无反抗之力的妖魔只能眼睁睁看着电闪雷鸣，烧灼着皮肤的烈焰，全身散发着腐臭烧焦的怪味，眼神惊恐如铜铃，惨呼被震天的雷鸣盖过。

　　“这招的杀伤力不是很大，不过还是能够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

　　“千祸招魂，风杀！”

　　一堆堆近似焦尸腐肉的躯体被突如其来的厉风击得如风中残叶，飘飘零落，本该唯美浪漫的场景，换了对象，却成了诡异悚然的场面。

　　“最后，除垢！转生净土！金刚！清净！如诸金刚！一切清净！”

　　一场单方面的戏弄对敌在净化的圣光下落幕了。

　　秽气消散，重归于静寂的密林风止声默。

　　轻抚袍袖，我一派悠悠然地转向瞪大双眼的男孩，嘴角的弧度玩味讽意十足，“怎样？倘若你想实现自己的野心，那么就要做好面对强敌的心理准备。仅是我百分之一的程度，你敌得过吗？”

　　男孩愕然无语，噙着震惊骇然的翡翠双眸怔愣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