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零初玖末

20、初音式养成PARTⅠ：道是无情

　　那么，疑似穿越人士的女鬼，你做好觉悟了么？

　　撤去伪装的表象，凛冽的气势不再压抑，我冷眼看着桥中央的女鬼神情一凛，双目灼灼地直盯着我——确定目标是我了？

　　因为不甘穿越成女鬼，所以对其他穿越者要赶尽杀绝吗？真是幼稚的想法！

　　身后脚步声疾速而来，瞬息武士大人与少年阴阳师一左一右将我护在中间，神情凝重地对着突来的女鬼。

　　陡然一阵破空之声，眼前残影一晃，源博雅趋身挡在我左侧，双手横举佩刀挡住了破空而来的铁锁链，我适时地后退一步。多省力啊，有事弟子服其劳。

　　神情麻木的女鬼手一撤再一挥，铁锁链竟突兀绕过面前的源博雅，见缝插针地向我袭来，只可惜她忽略了我身边的另一个护花使者。理所当然铁锁链无功而返，且因反噬作用，狼狈地后退，身形摇摇欲坠。

　　散发着青色光芒的灯笼脱手，鬼火簌簌落地在女鬼四周围成一个火圈，跳跃的诡异火焰俨然成了她的保护罩，却再也没有发动攻势。见此，在场唯二的两位阴阳师反而皱起眉，似乎对那青色火焰颇为忌惮。

　　“级别低下的小鬼怎么会有护体鬼火？”贺茂忠行喃喃自语。

　　我撇嘴，如果是穿越者的话，这又有什么可讶异的。不过，这个穿越者还真是惨，穿成女鬼就算了，还是级别最低的鬼门小卒。

　　看他们的反应，我不无好奇地问，“晴明，护体鬼火很棘手吗？”

　　晴明微侧过身，小弧度地摇了摇头，似乎要证明自己的结论，抬手从怀里取出一张明黄符纸，上面用以描绘的朱红色仿佛火焰熊熊燃烧。

　　“不要告诉我是要以火攻火”，我的眼神赤裸裸地写明以上信息，可惜晴明还是颔首承认，更以行动来作为证明。

　　手一扬，轻飘飘如无物的符纸竟像灌了铅的重锤直直飞向火圈包围的女鬼而去。明为护体的鬼火圈却连阻拦都没有，任由符纸穿过击向她的胸口。漫天黑血喷洒，如毒汁般所经之处草木腐蚀，女鬼抵受不住地重重撞上背后的栏杆，既而反作用力地扑倒在桥面上。全身散了架般咯吱作响，惨白的脸色浮上青紫，如墨的黑血汩汩而流。

　　事情告一段落，看女鬼已经丧失攻击能力了，尽职的晴明打算上前净化，不料却被我拦住，澄澈的琉璃双眸不解地看着我。

　　“晴明可否等我解决完再净化？”我浅笑着征询。

　　岂料一向不曾违我意的晴明竟然拒绝，微抿着唇反对，“危险。”

　　我心里一动，丝丝暖意涌上心间，声线柔和，“晴明不信我的能力？”

　　“你说，我信！”掷地有声的一句话不假思索地道出。

　　若不是知晓少年晴明的性子，这种类似花言巧语的说辞，我必不会理会。然而看着那双晴空般明净的双眸，我突然没办法充耳不闻。

　　“好。”笑眯了双眼，掩住眸里复杂的神色，我漫步走向戾桥中央奄奄一息的女鬼。

　　确定地面上的三人不会听清我们的谈话，我才止住步伐，冷冷地俯视着宛如蝼蚁的鬼门小卒，“宝塔镇河妖，嗯？”微挑的尾音渗出丝丝冷意。

　　无情地抬脚踢了踢地上挺尸的女鬼，我轻哼一声，“想除掉我？因为不甘？想独享特殊？想排除异己？”

　　装死本领真不错，到现在还无动于衷，我遂沉下声，“因为熟知这些人物的未来让你有优越感，想兴风作浪，想翻天覆地，我都不会管你，怪只怪你惹到我头上。知道得罪我之人的下场吗？”

　　眼见对方仍是一动不动，甚至当我是耳旁风，唱独角戏的现状令我心生不悦，“你说如果我把你交给贺茂忠行，以他为了国家的安危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做法，你最后会怎么样呢？”

　　我蹙眉看着仍是无甚反应的女鬼，突起一念，“你为什么要杀我？”

　　谁知一直挺尸的女鬼突然好像被按下启动键似的，瘫倒在地上的身子挣扎着，昂起的脸神情狰狞地向我咆哮，“杀！杀！杀！”

　　心里隐约有个猜测，我沉声问道：“杀谁？”

　　茫然的神色在麻木的脸上一闪而过，“杀？”继而恨声道，“杀宝塔镇河妖！杀宝塔镇河妖！”

　　我一凛，也就是只要说出“宝塔镇河妖”的人都要杀，是不堪的遭遇令她神经错乱，只记得回答出暗语的人必是穿越者，要赶尽杀绝，还是受人指使，拿她当刽子手？

　　“谁让杀的？”我微蹲下身，直视着那双无神的混浊双目，眼波流转万千，徐徐善诱。

　　可怖的脸庞一阵扭曲，仿佛遭受着极端的痛苦，双唇却闭得死紧，一个字也不出口。

　　真会死撑，连特意从晴明处学来的声之魅惑都套不出她的话，明白修习时日尚短，功力有限，我也不打算完全倚靠它了。

　　没有利用价值的东西留有何用！

　　“你不是很喜欢玩火吗？我就让你尽情地玩一次！”我起身拂袖而去，拇指摩擦食指打了个响指，抛下身后骤起的火势，徐徐走回三人身边。

　　耀天的火光映衬得暗夜恍若黎明初霁，舞动的火焰欢快而喜悦，倒映在每个人眼里呈现出了另一种毁灭的美态，火中的女鬼悲惨而凄厉地嘶鸣哀嚎，声声骇然，甚而揪人心扉。早已看惯的阴阳师们丝毫不为所动，然而战场上惯于厮杀的勇猛武士却不忍地撇过头。

　　“真可怜。”我勾起残忍的笑弧，轻讽。

　　源博雅霍地转向我，眉间拢成一团，眼含不忍下暗藏着一丝丝谴责，呐呐出声，“殿下……”

　　敛下眼里的寒光，我笑容可掬地问道：“中将大人是想为她求情？”

　　源博雅微摇螓首，“不是，只是这样太……”不忍的视线投向火光中哀嚎的女鬼。

　　“太残忍了？”我接续道，“中将大人可知你所可怜的是什么？”

　　“……是鬼。”

　　我颔首，“那么你也想过放了她的后果了？”

　　皱了皱眉，源博雅犹豫不决，历来鬼怪都在害人，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同情他们，可是完全可以净化他们，不需要令其灰飞烟灭。少女做得太绝了，他有点看不下去，才会出口求情。恰在此时，凄厉的哀鸣兀的传来，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毅然点头，“是！”

　　源博雅，我以为你耿直勇敢，必不会分不清是非，想不到你会那么天真，竟然还保有怜悯弱者的可笑观念，真是高看你了！

　　我转首不再看，扬手打了个响指，“如你所愿。”顷刻间，势头强大的大火瞬息犹如按下了还原键似的消失得突兀，只余浓烟滚滚随风四散。

　　嘴角的笑弧一直不曾卸下过，我潇洒地绝尘旋身，从淡蓝狩衣的青年身边穿过，自始至终都不曾看他一眼。

　　源博雅眼睁睁地看着少女擦身而过，心里无端泛起一波波恐慌，好像有什么正在流失，然而伸出去的手却又是那么无力，如指间沙般抓不住、握不牢。

　　紧追上来的少年眉头微拢，雅致的声线满溢关怀，“初音？”

　　我微摇螓首，轻笑，“没事，只不过是有点……失望而已。”

　　微微一顿，晴明迟疑地开口，“他，不同。”

　　我讶异地侧首瞥一眼反常的少年，想不到他会为源博雅说情，“我知道他和我不一样，没有我这么……无情。”

　　少年眉皱得更紧了，“她，该死。”

　　我不禁失笑，你在不认同我的自贬吗？可是这原就是事实，我庆幸自己的无情。不过你这话我爱听，她是该死，都让人爬到头上了，难道还要我忍气吞声，姑息养奸？

　　暖意漫上心头，我转身正面直视着那双令我喜爱非常的明澈双眸，就像俗世中仅存的一方净土，“晴明，你很好！”

　　可惜再纯净的净土终有一天还是避免不了被玷污的一天，只希望那一天不会太早到来。

　　憨憨地眨眨眼，少年轻声回道：“初音，很好！”

　　我眼皮陡然一跳，逃避般地错开少年专注的眼神，些许狼狈，些许掩饰。

　　晴明，除了漫迷之外，你是第一个不掺任何杂质地完全认可我，不在意我的性情，也不在意他人对我的看法。在你眼里，我就是我。这种久违的感动我会永铭不忘！

　　所以我不忍欺骗你，“晴明，我不好！”

　　固执地绕到我眼前，少年缓缓地一字一语道出，“初音很好！”

　　面对执拗的少年，我心里不禁生出无力感，少年，我是在为你好耶，好不容易一次良心发现，不想把你拖入漩涡，你又何必要苦苦相缠？

　　“我……”话音兀的止住，眼角瞄到了破空而来的铁链突袭上僵立在不远处的青年后背，我却冷眼旁观，无动于衷地目睹青年武士被击中，猛地喷出鲜血，踉跄地向前跪倒。

　　早已回到马车等候的贺茂忠行不算，心神不属的安培晴明不算，离源博雅最近的就是我了。然而我不但没有出手相救，连出声警示都没有，迎上少年惊异的双眸，我笑眯了眼，“连一个相处多日之人遭遇的危险都可以冷眼旁观，这样的我还是你认为的‘很好’吗？”

　　不再看少年的反应，我缓缓走向跪倒在地的青年武士，曼声道：“这就是你要承受的后果，中将大人，可后悔？”

　　双掌勉力撑在地上的源博雅抬起的脸丝毫看不到后悔的迹象，眼里的光彩流转，“殿下，至少臣问心无愧……”

　　我眼眸一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从他腰间抽出紫竹笛，抵在唇边吹奏起《十面埋伏》的高潮第八小段，两军生死搏杀的激战场面。《十面埋伏》是中国十大古曲之一，属历史题材的传统大型琵琶曲。乐曲描写公元前202年楚汉战争垓下决战的情景。汉军用十面埋伏的阵法击败楚军，项羽自刎于乌江，最终刘邦取得胜利。

　　在第八小段描写九里山大战时，先用“划、排、弹、排”交替弹法，后用拼双弦、推拉等技法，将音乐推向高潮。而今我用笛子来吹奏，虽然风格不一，但内里所含的凌厉肃杀充斥于空气中，越见迫近的铁锁链竟硬生生地停在我的面前，一臂之隔的距离，倏忽从尾端开始一节一节断裂，裂出的碎铁如枪林弹雨般强劲地弹向后方的主人，不留余地，块块皆打中要害。

　　与此同时，一张变大的符纸兀的卷住垂死的女鬼，“裂！”一声轻吟骤然响起，符纸密密麻麻包裹住她。越缩越紧，直至裂帛之声响彻云霄，恍若天女散花般的美景下，桥中央再也不见前一刻占据的人影。

　　对着配合默契的少年，我投以一笑，欣然而慰怀。而对着怔愣呆立的青年武士，我却是一再的失望。

　　单单一个不足为道的鬼门小卒根本就不需要我们费那么多功夫，屈指一弹，一张符纸就能够解决的事。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弃，无非是为了让顽固不化的源博雅看清现实，只可惜最后仍是敲不开他那冥顽不灵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