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齐四少还有什么不满足》四喜尚饭

4、季明川

　　季明川自然还记得齐肆。

　　几个月前，齐肆回国，还没从机场走出来，人就不行了，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

　　那天两人坐的是同一班飞机，这是季明川后来才知道的。

　　下飞机后，两人也几乎是一前一后往外走。齐肆在他身后昏倒时，引发了一片骚乱，季明川听到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吩咐身边的人去帮着处理一下，就走了。
　　他心里有点后悔。

　　741刚刚恢复意识时，差点以为自己再次穿越了。
　　他身上哪哪儿都疼，意识源也晕晕的，脑子里却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孟既白看着齐肆呆呆的样子，还以为他又摔傻了，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

　　他凑上前去，带着点哽咽的小声问他：
　　“齐肆，你还好吧齐肆，你看看我，我是谁？”

　　741看看他，又转过头去看齐尔和齐叁，眼睛眨了眨。
　　齐叁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没事了，别怕。”

　　741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他的家人都还在，他们没事就好。

　　医生过来做了术后检查，说伤得不重，三个多月就能完全愈合。

　　齐肆清醒了一会儿，确定自己还在地球，意识源也没事，很快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已是傍晚时分。
　　他们都出去了，741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窗帘半开着，正有一道光斜倾进来，在白墙上漫了一片浅浅的红。

　　麻药劲消了，741身上痛得厉害，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源体都在发飘。

　　但将他从沉睡中唤醒的却并非疼痛。741找到自己丢失的意识源了。

　　它就在不远的地方。741甚至能感觉到，它正往自己的方向移动。
　　好似被一个人带着，不疾不徐，缓步而行。
　　这种感觉突然变得如此清晰。741甚至能想象到，他已经经过了小花园的侧门，沿着那一片开满了凌霄花的围墙，拾级而上，不久后在尽头左转，那是立着小天使雕塑的喷水池。然后是一大片草坪，草坪旁的玫瑰花圃，长椅，几头梅花鹿的石像，笔直的水杉，高大的合欢树，鸽子树，樟树，法国梧桐，树叶哗啦哗啦地摇动着……他停在了741的楼下。

　　意识源的感应触发，反应在身体上，是心跳加快，迫不及待。

　　季明川仰头看去，三楼的窗子紧紧关着。
　　741就是从这里摔下来的。

　　季明川来访，乃是无意为之，他开车经过这里，想到孟既白，又想到齐肆，就没办法再往前开了。
　　季家在这家医院是有股份的，他的身份又在这儿，即使没有预约，也没人敢拦他。
　　季明川要来，齐叁自然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齐季两家历来有交情在，都是一个圈子的人，平日里难免有所往来，小时候又一起玩过。季明川来探望，齐叁自是不能推辞。

　　孟既白站起来就要溜，被齐叁一句话给拦住了。
　　“主要是来找你的，他知道你也在。”
　　孟既白眼前一黑。

　　其实齐叁是诓他的，季明川不知道他在这儿。
　　季明川还不知道，他昨晚刚害的齐肆摔断了腿。
　　季明川也不知道，齐肆之所以摔断腿，是喝了他偷来的酒。
　　季明川更不知道，他从他妈那儿偷来的酒，正是属于他那坛“女儿红”。

　　季夫人四十多岁才终于怀上了季明川，无论从孕吐反应，还是听诊摸脉，都显示是个女孩无疑，老家人便按照习俗，早早准备好了花雕酒，只等孩子一落地就埋到地下。等闺女出嫁，再取出来喝掉。
　　结果生出来个小子，一家人又惊又喜。“女儿红”埋下去就给忘了。
　　一晃二十多年，季老爷子去世，季家动乱，季明川暂将家人送回老宅，季家大小姐——孟既白的母亲忽然想起这桩奇事，才将那酒挖了出来，后来，又带回到季家。

　　孟既白只听母亲提过一次，那酒是何等珍贵，非舅舅定亲结婚的时候不能喝，并不知这其中缘故。他只道小舅从没在乎过这些东西，昨日里竟一时鬼迷心窍，偷偷把那酒坛拆开，倒了一小瓶出来，想带给齐肆尝尝。
　　哪知道741的酒量，估计也就只有一滴。

　　都21世纪了，季家还有家法这种封建残余，虽然孟既白姓孟，奈何他有一个年纪轻轻就担任了族长的舅舅。
　　被关进小黑屋挨鞭子是在所难逃，估计这次他妈也救不了他了。
　　毕竟他害的齐肆受伤，孟既白心甘情愿领罚，但是自首和被缉拿归案哪能一样，平日里被舅舅看一眼就心惊胆寒的孟既白现在只求一死。

　　孟既白眼前一黑，孟既白心如死灰，孟既白视死如归。

　　季明川一进医院大门，就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不知道是怎么了，这间医院他以前也曾来过，唯有今天，他一路走，一路心慌。
　　心跳紊乱，胸口发闷，总感觉心脏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顶出来似的。却又无法停下脚步，感觉灵魂被吸引着一样在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直到他见到741。

　　齐叁领着季明川穿过走廊的时候，741正忍着痛意，满头大汗地往床边爬。
　　之前用过的轮椅就停在一边，这倒是方便了741，他用尽全身力气，好不容易把自己放置妥当，就听见房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下一秒，咔哒，741丢失已久的意识源，终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两人目光交接，季明川先是愣了一下。
　　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突然涌了出来，盖过之前所有的奇怪反应，把他的整颗心都淹没了。

　　他面上不变，只是看着齐肆微笑了一下，简单地向他做了自我介绍。
　　“你好，齐肆，我是季明川。”他停顿了一下，“孟既白的舅舅。”

　　齐肆看着他点点头。然后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他清晰的感觉到，自己丢失的那块意识源，正是在眼前这个人的体内。无论自己怎么召唤，拖拽，利诱威逼，怎么都不肯出来。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仿佛就此长在了对方体内，变成了人家的意识源。

　　齐肆的脸色越发苍白，整个人看上去既弱小，可怜，又无助。
　　齐叁心疼坏了。她摸摸齐肆的额头，感觉他满身是汗，她蹲下身，柔声细语地问他：
　　“怎么自己下来了，要喝水么？是不是很疼，我们躺下来休息好不好。”

　　她转头看了孟既白一眼，孟既白赶紧去倒水，铺床，按铃，叫医生。

　　季明川帮着齐叁轻轻搀扶起齐肆，让他重新躺回床上。
　　他的动作格外小心。
　　二十多岁的青年，头发短短的，身体又瘦又轻，皮肤泛着不正常的苍白。
　　他一直在盯着他看，从一开始明显的惊讶，到现在的迷惑不解，他的眼神一直牢牢停留在他身上。看得季明川心口发烫，目光不觉有些躲避。他觉得自己的心乱了。

　　741懵了。
　　他本以为，只要找到意识源，就能把它召回来，意识源体就能补齐，就能连上安塔尔，就能返回莱芙星系。

　　可现在，他的意识源竟然不听话了。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741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他忘了疼痛，目光直直地盯着人家瞧，直到感觉到季明川要离开，他忙伸手拉住他。
　　“别走。”
　　他的意识源。

　　齐肆拉着季明川的手不肯放，齐叁也没有办法，她问齐肆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齐肆也不说话。她心疼弟弟，恳请季明川多留一会儿，陪陪他。
　　季明川答应了。他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十二岁之前，季明川一直是家里最珍贵的独苗苗，娇生惯养，备受宠爱，洗澡都有八个人伺候，长到十多岁，连自己穿衣服都不会。直到季明川差点被人绑架撕票，季老爷子才痛下决心，按照季家的传统重新教养，这是后话。

　　季家和齐家的相册里都有一张照片，照片的主角是两个男孩子：一个小少年，一个小娃娃。少年看上去十岁出头，娃娃才三岁左右。背景是在一个公园里，少年坐在一块石头上，眼睛红肿，满脸泪痕，娃娃则被他抱在怀里，伸着小手，在认真地为他拭泪。

　　孟既白无意间翻到这张照片的时候，第一眼就被照片里的小娃娃萌到了。他翻来覆去看了许久，以为是哪个亲戚家的小孩，拿着照片去问母亲。
　　季大小姐当时在忙，只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便说：
　　“哦，你小舅的照片。”
　　小舅？季明川？
　　不可能！
　　果然，季大小姐又补充道：
　　“哭的那个是他。另一个是齐家的小孩。”
　　孟既白如遭雷击。

　　据说，当年季明川被家人带着去公园玩，不小心走丢了，最后是齐家给送回来的，连带着还有这张照片。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季明川自己知道。

　　那时候季家刚迁来澄海没有几年，以前的生意几乎全部舍弃，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就被人打上独子的主意。季老爷子气得差点重操旧业。

　　那年，在公园里，也是他一直拉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