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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许是白日变故连连,太子妃不得安眠,深夜惊醒,另一侧已是空的。
      太子殿下临窗而立,也不知站了多久。
      “殿下,当心受风。”许氏体贴,为夫君披上斗篷。
      太子顺势将她揽在怀中。他二人自幼相识,兜兜转转却成了夫妻,缘分二字甚是玄妙。“白日凶险,若寒川有事,孤无颜见你。”
      “寒川功夫好,妾身倒不担心。原本是怕戚三小姐挺不过…”
      “这一次未能事先说与寒川,但愿他不会介怀。”
      “殿下言重了,”许氏抬头,望着夫君的眉眼,“父亲在世时教导我姐弟,认准的人与事容不得半点后悔。”
      太子叹声:“岳父大人替父皇尽了忠,孤却想凝霜与寒川平安到老。今日见到他似是对戚三小姐动了心,孤倒是阴差阳错成就了一段好姻缘。”
      府里有个戚徽柔,弟媳妇也是姓戚的,许氏一时五味杂陈。
      名为姻亲,实为君臣。太子并不乐见许沉娶个家世显赫的女子,他要的是禁军统领的绝对忠诚。“寒川心思简单,舞刀弄枪在行,旁的差之千里。妾身斗胆进言,殿下莫要再行封赏了。”
      太子低头,指尖描绘许氏的黛眉:“成婚时,我是怎么讲的?”
      “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夫妻同心莫忘此生、荣华低贱与君相携。”
      “我也怕得很,怕自己孤零零的面对群臣百姓,怕史书上落个千古骂名。可是有你在,我就不怕了。”贵妃惨死,祁王夜夜噩梦,白日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贤王,晚间却几近疯癫。大婚那日,祁王破天荒靠着许氏肩膀睡了一觉,夜半醒来,许氏竟顶着红盖头枯坐半宿。
      太子妃且哭且笑:“东郎有心,凝霜此生足矣。”
      “无论何时何地,你我夫妻同心。”太子深情。
      “可是凝霜年华老去…”
      “若是像睿宗皇帝那般抱着孝贤皇后的白骨哭尽血泪,纵然得了天下也是了无生趣。”太子拥紧发妻,“霄儿孤单,咱们再生一个,可好。”
      “殿下…”许氏面若桃花,眉眼风情万种。
      窗外降下瑞雪,宫灯摇曳为这冰冷的皇城平添一分喜色。
      徐正亭时时想起三年前那一幕,自己好不容易活着走出圈禁之地,宫人来报,长女跌落池塘溺亡,他疯了一般问许氏身在何处,宫人哭道,王妃跪在太庙水米不进,说王爷若死,她便追随王爷去阴曹地府找列祖列宗伸冤。
      夫妻重逢却恍如隔世。清晨起来,许氏仍作平日装扮,亲手为他做一碗接风的喜面。徐正亭嚎啕大哭,他活明白了,他只想与许凝霜白头偕老。

      一觉醒来,窗外的雪仍未停歇。
      瑶音趴在窗前赏了会儿雪景,直到…玄夷端着锅子进门。
      “大侄女,趁热把药喝了。”
      瑶音满是狐疑,这汤药的味道次次不同,越发诡异起来。“今儿加了哪味药材?”
      玄夷翘着二郎腿啃起点心:“随便猜,猜出来算你三大爷输。”
      能猜出来,才怪。
      瑶音如壮士断腕把黑漆漆的汤药喝下肚,五年来死气沉沉的丹田之处陡然升起一丝丝暖流。
      “哎呀,见效如此之快,本神医的医术果然又有精进。”满嘴点心渣滓,怎么看都似个饿死鬼投胎。“我这几日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一个万全的方子,保你内力恢复三成之上。”
      “才三成?”
      “知足罢,这三成还是拿奇珍异宝堆出来的,天山雪莲、辰韩山参、漠北苁蓉、藏地红花…”
      “得要多少银子?”瑶音咋舌。
      鬼医白了她一眼:“武靖侯夫人难道不知我侄儿女婿有的是钱么。”
      “三大爷难道不知你大侄女也有钱么。”瑶音难得俏皮。
      鼻腔里喷出点心渣子,玄夷很受伤。这小两口是想气死他不成,咋都介么“骄奢淫逸”!“戚大人不过三品,家底也薄,不能够阿。”
      “我姥爷家中有几幅宋元的字画,我娘又是独生女,戚…他当年不肯退婚而是贬妻为妾,也是想着终有一日宝贝能归了他。算准梁家没有男丁,唯有指望女婿了。”
      宋元的字画阿,玄夷险些流下口水。曾几何时,鬼医也是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风雅才子,可自打门前捡了抱着老六和老七的玄一,这拖油瓶的队伍愈发壮大,每日为了银子发愁,风雅之事也束之高阁。
      哎,可叹呐。
      “大侄女,画么,总得拿出来晒一晒,是罢。”玄夷讪笑着。
      瑶音作恍然大悟状:“三大爷想要观赏一二。”
      “孺子可教也。”三大爷的嘴角扬起。
      “可是《淳化阁帖》残本随姥爷下葬了…
      神情僵硬。
      “给护儿求学,米芾的《使君贴》送与金陵林大儒…”
      右眼跳个不停。
      “岳武穆的《出师表》拓本作为寿礼供奉在拈花寺…”
      心跳骤停。
      “三大爷?来人呐,可有大夫?我三大爷玄大夫晕倒了!”

      太医院的卢院判匆匆忙忙赶来,见到的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玄夷,老太医吹胡子瞪眼:“小师弟?!你何时混进宫里来了?”
      玄夷抱着须发皆白的卢院判声泪俱下:“师兄可要为我做主。”
      九娘翻着白眼,退到一旁。
      瑶音面露尴尬,只好揪着九娘出屋,让差了几十岁的师兄弟二人诉一诉衷肠。
      宫人们庭前扫雪,屋脊上落下几只寒鸦嘎嘎叫着。
      九娘伸出食、中、无名三指搭在瑶音腕子的列缺穴上:“内力似有恢复的迹象,好事。”
      瑶音的脉搏不行寻常人的寸口,而在臂外的列缺,医者称之为“反观脉”。当年她想以此假死,结果被初出茅驴的九娘识破,二人初相识便将错就错演了出死而复生,参氏吓破了胆,与戚纲撕破脸面,瑶音才有机会苟延残喘博得一线生机。
      “玄夷说约莫能恢复到三成。”
      “三成…已属不易了。”若单单是练功不得心法,瑶音的内力断不会所剩无几。事实上,五年前的戚家三小姐只比死人多了口气而已,九娘想尽一切法子,堪堪护住她的性命。参氏要在婚事上捏住梁氏母女的命门,瑶音不得已将自己变为一柄快刀,事事为戚纲筹谋,只要她还有些用处,戚家就不会轻易让她出嫁。
      瑶音伸手,指尖划过冰冷的廊柱:“日子若平顺,三成足以自保;若风波不断,功夫再高也抵不过心血耗尽。”
      “我倒羡慕凇月楼中骨灰坛子里的二位不分彼此,多好。”
      瑶音心向往之:“我也羡慕。”
      日日过着刀口上舔血的生活,她们从不敢奢望夫妻情深。
      “对了,”九娘侧过身来:“嫁妆可凑够了?”
      瑶音抚额:“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事她也发愁。超品的侯夫人,嫁妆少说也要六十六抬,戚家时下的光景连二十抬都勉为其难,要不然,多放些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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