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替代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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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傅舍闻到了潮湿雨水的味道。越过睡着的陆青尧，他向外望，整个世界都笼罩在暗蓝色的厚云之下，以至于自己莫名嗅出黑色石板上积水的气味。
陆青尧睡得很沉，他轻手轻脚地起来，更换衣物。
所有宫人都被驱走了，临渊殿内很安静，外界也静得厉害。
他拢了拢衣领，朝外走，以防冷风灌进来照亮。然而走到门口，高离拦下自己。
“有事？”
高离持剑，态度不容拒绝，“同我去见褚王。”
“是什么事？”他左手揪着衣领，右手试图将高离抬起的长剑按下去。
“皇命。”高离冷冷回了一句，表情复杂。两人僵持片刻，压低嗓子轻声说，“褚王想找神之子。而你认识韩是女，关系非浅。”
高离还愿意为他说这一句话，足够了。
他笑了下，“知道了。带路吧。”
陆青尧睡得极沉，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事。
迷迷糊糊醒过来时，下意识去摸身边人，却只感到一片冰冷。
这下清醒了。
如今他身边不能呆人，内殿无人，便走至外殿询问宫人傅舍的去向。
“高离带人走了？”
听宫人描述，还并非‘友好’的方式。
只是傅舍总有自己的想法，踌躇片刻，他决定等到晚膳时分。
然而，这次的会面并不在傅舍的预料中。
自己的几个身份间，除了同陆青尧、云子骞有交集，毫无共同点或来往证明。
“先生，不认识韩是女？”褚王总在批阅案卷，即使此时。
“不过对此名不甚了解，不知陛下可知其所为，能否提醒一二？”他行跪礼而答。没有将话说绝了，给自己留个退路，以免翻车。
褚王“嗯”了一声，将一份密信交给太监递过来。
“先生瞧瞧，眼熟吗？”
他接过，粗略一扫，心下骇然。
是当时自己寄送给韩是女的信，让其‘照顾’余玉。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陛下，是草民记忆混乱，竟没有记起此人。”他深呼吸，将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压下去，“草民....愿陛下给草民一个机会，去一趟神迹，邀请那位神之子去酒楼一叙。”
褚王终于抬头瞧了他一眼，“地点....你认为酒楼是个好地方？”
他内心‘啊’了一声，再次俯身，“草民如何能寻见好地方。若殿下愿意，可否能帮助草民一二。”
褚王抬了抬手，“朕便寻一处。”
状似过去了，但出殿门，他发现高离依旧跟着自己。
两人一对视，没说一句话，但他明白了——褚王非要监视自己请到神之子为止。
若请不到......
他不愿去想那个结果，却感觉不到任何惧怕。反而跳动的心脏，让他无限满足。
晚膳时分。
陆青尧等不住了，理理衣装，直往勤政殿。
清冷的线香燃尽，氤氲的烟雾沉积在底部，盘旋与脚裸处。他一进殿内，便被呛得不停咳嗽。领路的太监却毫无异样，还提醒他莫要打搅褚王做事。
“陛下已经两日未眠，这提神香问得没了味道。殿下...莫要太激动了。”
他没闻出这味道有何提神，只觉头疼。
“孤明白。”但还是应下。
进殿行礼，他却久久没听见褚王喊自己起身的声音。只能保持姿势，心里则在复盘此时此刻的情形，无数次推倒重来，依旧想不明白为何褚王要带走傅舍。
“起来吧。”
一声，殿内紧绷的气氛松弛下来。
陆青尧起身，先道，“父皇，儿臣听说您赏识儿臣的谋臣，便来见见。不知，您安排他做何事？一介草民，儿臣害怕其冲撞您，坏了规矩。”
褚王不回，低头批阅奏折，朱批一下，将这份丢在一边，才缓缓抬头。
“褚青尧，你觉得比起这个名字，是不是陆青尧更好听些？”
他一怔，立刻下跪，“儿臣不知陛下何意。”
“你知道。”褚王竟笑了。
他浑身一震，“儿臣......”
“朕虽不知何为‘另一个世界’，但显然你为此人，决定不再为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负责。”褚王说的每一个字都叫他哑然，“褚国万千百姓，你一句轻飘飘的放弃，便弃了？”
他黙了，起身问，“叛臣之子，如何能为褚国负责？”
“叛臣。自古成者尊王，败者逆上。”
傅舍坐在韩是女对面，她正低头打茶，平凡带有些神经质的脸在此时此刻显得平静温柔。这是两人第二次坐下来，和平地面对面聊天。
说到底，都是孤独的人。
“那位‘公主’，我听说过她的很多传闻。有说其狼面獠牙，有说其相貌平凡。不过一致的意见是其心狠手辣，叛臣——乃不顾伦理的疯子。”
“疯子....”韩是女轻言浅笑，“她容貌如天仙，曾为穷民施粥。”
他不由得惊讶万分，想说什么，被韩是女递来的茶饮打断。他伸手去接，一瞧，其中竟绘山水，栩栩如生，“我还不知你有此等技能。”
韩是女抬头去看他的脸。
“我也不知，你竟有自由变换相貌的能力。竟并非人皮面具，而是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人。”她的声音隐隐发颤，“你若加入我们，未来封王拜相，我保你无数金银财宝。”
“你知道的，我不在意这些。”他说得很轻，就像说自己不先吃荔枝一样容易。但韩是女知道这句话是真的，此人真心将无数人前赴后继争夺的权利，视如粪土。
“你同她，真的是完全两种人。”
傅舍喝一口，美味直冲大脑，“好好喝。”
“我的母亲极善此事，不过无法抛头露面，便叫父亲拿去了所有名利。”韩是女拿起细针勾勒茶沫，“而她告诉我，我们也不必日夜等待丈夫，逐渐枯萎。我们也能争。”
傅舍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你不信？”
“我信。”傅舍内心叹了口气，“余玉，怎么样了？”
外边，教徒们吵翻了天。神之子重现，有些人说是神迹，有些人说不过谎言。阴冷微风，连‘神迹’也挡不住，廊道周边点起香蜡，为神迹添几笔温暖。
室内，烛火摇曳。
韩是女盯他许久，“你不信。”
傅舍摇了摇头，“我真的相信。只是你我各自为主，无论我信与不信，相争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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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兵营，总是弥漫着腐臭的死亡的味道。食物的香气被烧焦的伤口、化脓的伤口，熏得没了促人饮食的欲望，不过是生存本能驱使，无论都得塞两口东西进嘴。
陆青尧在床板间穿梭，按照褚王吩咐，照看慰问他们。
但或许是哀悼离世同伴的人们如此真切，又或者因为他们即使受战火摧残，谈起杀敌护国，那双肿胀的眼睛过于坚定，燃烧着炙热的火。
逐渐，他是真心实意地照顾士兵们。
待见到神之子时，已是翌日夜晚。
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以为是幻觉。
“殿下，臣是来为他们发放伤药和物资。”
拿出的伤药都是他熟悉的样子，顿了顿，“傅舍？”
“殿下，如今臣乃褚国臣子。”傅舍俯身回答。
他呼出一直憋在心里的一口气，疲惫汹涌而来，“他还是实现承诺了。”
两人周边都是伤病，傅舍不好同对方多说，只能先吩咐人将陆青尧带下去休息。然后一个个处理伤口，并在最严重的伤口上涂抹伤药。
虽然药会带来剧痛，但肉眼可见地恢复伤口，免除了伤口感染的风险。
伤病们也为来了这个一位神医而感到高兴。
忙到天色渐亮，傅舍想休息会儿，陆青尧也在这时候睡醒过来接班。
两人轮班干，疲惫和酸痛的手臂、近在耳边的痛苦的哀呼、伤病一日日恢复过来，让傅舍感觉格外满足。
两眼一闭一睁，四天过去了。
两人从营内出来，准备去休息。
路上，傅舍能看见几个营内原本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士兵，已经能走出来自己打水。看见两人，会尊敬地露出笑容并打招呼。
陆青尧如此临近民众的行为，为他赢得了扎实的军心。
“你感觉怎么样？”他突然问。
陆青尧用左手使劲揉捏右手的肩膀，一边活动关节。听见他提问，下意识道，“满足，还高兴。他们为褚国做出如此贡献，要是可能，我想为他们多争取些补助。之前看见几位伤病的妻女，家中没了顶梁柱，需要有能维持生计的能力啊。”
他满足道，“你能从中收获，便足够了。”
“你...我...”陆青尧皱了下眉，察觉到他的言外之意，“你依旧希望我改变主意。”
他肯定地说，“不然，你能抛下他们吗？你的民众、你的百姓。”
陆青尧转头看他，“那你呢，你能抛下我吗？”
“我不是说了，我愿意留在这里。陆青尧，这是我的决定。”
两人走到休息营，陆青尧转头又去看伤兵，“如果你，有一天，我在这里看见你了，怎么办？甚至于，你变成了他们口中‘曾经的伙伴’，怎么办？”
他张口想说什么，却被陆青尧打断。
“你知道还有一个方法——有个人，能够完美地代替我。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第83章 替代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