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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番外·六 ...

  •   那些天,我躺在床上,只要是睁开眼睛,每一刻我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仿佛永远都找不到答案。因为这不会有最好的答案,只有更想要留住,更愿意放弃。

      我身体日渐康复,他也偶尔领着我,到离火坛各处走走,那陌生的环境开始渐渐熟悉,只是人们瞥来怪异的目光,依旧让我有些窒息。他们便是正道口中的魔教妖人,自小耳濡目染,难免在心中有一道化不开的隔阂。或许他们也知道我来自天师道,所以要时时刻刻堤防着我,无奈我是坛主带回来的客人,才不敢多发一言。

      过了半月,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可是心里伤的总是好得更慢些,呆在这冰凉的离火坛里头,心情更是压抑。虽然他嘱咐过静养在石室中,我还是忍不住独自跑了出去,误打误撞竟回到了,当初与他一同相处过一段时间的枕烟楼。

      后来他在这找到了我,便与他说,“我还是喜欢在这外面。”

      “那便搬到这里养伤吧。”他说。

      “我想好了。”我抬头望着檐角落下的燕雀。

      “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想好了。我会……和你一起。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些事与你商量。”

      “你说。”

      “我自此不会再回天师道,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的下落,就当……我已经不在这世上吧。可我毕竟曾是天师道弟子,也不可能让我完全放下之前的感情和信仰。所以,我不会作为离火坛的一员干预你们的事务,也不再过问江湖事,只求……你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对师父他们……”

      “好,我答应你。”

      我看着他,脸上渐渐露出久违的笑容,他似乎也少有见我高兴的模样,竟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如此形容,哪个男子见了不欢喜,就算生于清修断欲之地,怕也躲不了桃花劫,只不过……他们都自觉配不上你。”

      我不觉脸上滚烫,别过脸去,“你喜欢我的理由就这么肤浅吗?”

      “难道你有更高尚的理由?”他将我拉入怀里,就连岸边吹来的风,也像他的呼吸那样温暖,“若是穿上嫁衣,一定会更美。”

      与他的婚期如期而至,纵然没有至亲的祝福,离火坛也始终是清冷的氛围,我心里还是掩不住欢欣和羞怯,那一刻,我多么像一个普通的姑娘,在等待对面村庄的情郎来迎娶自己。

      那日,我独自进入离火坛里部,等待给我送来的嫁衣,却在角落里听到他人的议论。

      那个女子道,“真不知道坛主是怎么想,居然这么突然便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据说还是‘正道’出身。难不成她对坛主施了迷魂术不成?”

      又有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你觉得世上还有谁能够对坛主下手吗?坛主向来谨慎,而且身边有再多妩媚的女子,最终也逃不过悲惨下场。只是这次……这个异教女子一定不简单,要小心盯住她,不能让她坏了离火坛的大事。”

      “我不情愿的是竟让我给她送嫁衣,我与她,还不知道是敌是友呢!”

      我黯然站在原地,心里不是滋味,原来我除了他,真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朋友也没有依靠,这偌大离火坛,我终究是一个外人。

      不知不觉她们竟与我碰了面,那时确实充斥着尴尬和敌意。若不是一个人的到来,恐怕我会与她们打起来。

      两人见到一旁出现的男子,忙俯身问候,“啊,副坛主!”

      男子冰冷的脸上带着威严,“休得对坛主夫人无礼!离火坛是说三道四的地方吗?看来,你们还是闲得没事干啊,还需要我代你们回禀坛主么?”

      几番训斥后,那些女子把嫁衣交给我后,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那男子转头看我时,已然换上恭敬的笑意,“原来您便是夫人,在下邹煜。方才那些闲言碎语,还望夫人不要介怀。”

      原以为整个天师道都不会容下我这个外人,所幸还能遇到愿意与我说话的人,尽然此人八面玲珑,看不出是否真情实意,但起码也让我在离火坛的生活,减去几分压抑。

      在副坛主安排下,我终于与离火坛主厉盛空完了婚,从未想过我会与他走到这一步。尽管为此付出的代价几乎让我失去所有,但只要想到我能够与他毕生厮守,过去所有悲伤,憾恨仿佛都得到宽慰。

      我每日与他对饮共眠,观景练剑,就算他事务繁冗,我独自闲暇时,便看看他写下的那些剑法,和收藏的文书,等着他归来一同探讨。不禁让我想起初次与他来到离火坛后湖的那些日子,虽然短暂,却让我无比怀恋,那些只有彼此相守的幸福,如今,竟成为了我每一天的经历。

      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幸福,也是最不愿回想的时光。我几乎要让自己全身心地沉浸在那个幻梦中,可是美好的光景如此短暂,刚刚才要安睡,却再被噩梦惊醒。或许,那不是噩梦,只是我终究要从美梦中,回到现实。

      那一天,与往常一般,我独自守在枕烟楼等他归来。而他归来得很晚,似乎被一些事所耽搁,从他的神情我看出,他有话想与我说,那定然是我不愿听到的。

      他说,“我之前没跟你说过,我为何想要你来离火坛。其实,我正在谋划一场斗争,但是以如今离火坛的力量,尚未足以取胜。”

      “与谁的斗争?”

      “主坛,圣祭坛。我想让你修炼离火坛的法术,以你的天赋,不出两年,定能胜过主坛绝大多数主将。”

      “你想我助你杀了圣祭坛主,然后……取而代之?”我未想到,他会有如此大的野心,他执掌离火坛才不过数年,便想要控制整个圣祭坛。不知为何,他的悉心戮力,却让我惶惶不安。

      他继续说着,眼中似有渴求,“我知道,你不愿意介入江湖的争斗,但是这并不关乎所谓正邪纷争,只是一场内部纠纷,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帮助。”

      可我无法真心应允,除了他,离火坛的一切人与事都不会与我有关,更不想因为一场没有必要的内斗,而暴露自己的行踪。于是我万般推却,“盛空……对不起,我说过不会插手离火坛的一切,而你也答应过我的请求。我现在,修习法术的兴致已不如往常,只想安静地陪在你身边。”

      他沉默了,也不央求我做什么,只是不再说话。直到好长好长一段时间,他与我似乎都隔着一道墙,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忙于坛中事务,却发现他连回枕烟楼的次数也少了,有时候,甚至整天整夜留在离火坛之外。我知道他气我,可我也不想退让,我与他都如此骄傲执着,这场战争仿佛到不了尽头。

      那些天我始终困在自己的心病中,往事不断地在脑海里回转,心里止不住地发慌发凉,似乎每一个瞬间都将会陷落不可挽回的后果。也许在那个时候,我便预见了不久的将来。

      我站在湖畔迎着风,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以免深陷无止的烦忧。那时,想不到竟有一个人走到我身边。那是离火坛的副坛主邹煜,对于严禁教众踏足的离火坛后地,确属稀客。

      他问我:“夫人可是有困扰?不妨相告。”

      “我起居安逸,不如他们整日为门中琐事奔忙,何来困扰?可我心中却滋生许多困惑,大概太过清净,徒生杂念罢。”我尽力露出客气的微笑,以免他过多猜测。

      “若我所想没错,那应该与坛主有关吧。我们每日见面,多少也知道一些。”他好似特意来安慰我,可我并不想与外人谈及私情,毕竟离火坛中想要窥探我身份的人太多,不宜多说。

      我望着檐角的一个鸟巢,问道:“去年还看到那燕雀在屋檐的巢上居住,怎么今年却只留空巢了?”

      他意味深长地笑着,缓缓而言。

      “因为,巢窠本就不是它们的归处。它们会飞往各种山林或房舍,巢穴不过是为繁衍的目的而暂时筑造的场所而已。那些燕雀早已在别处筑过巢,这不过是其中一座罢了。兴许,它会在这里待上更长的时间,只是因为这里的景色对其而言,稍为别致。但是,它终究会离开的。”

      “副坛主对这些也有涉猎?”

      “呵呵,没什么。只是在这里待久了,日夜观察,对这一带的事物总比你清楚一切。”

      我仔细一想,隐约听出他话中还有别的意思,也许是一种安慰,也许是一种讽刺,只因彼此生分,便不再纠结。不曾想,那是离火坛中对我的唯一一次箴诫。

      在我渐渐绝望的时刻,我们之间的硝烟竟意外地中止了。在矛盾的不久后,发现我已经怀有身孕,直到孩子的降生,我仿佛又回到了记忆中那段美好幸福的时光。他时常陪在我身边,切问我的状况,而我也憧憬着自己成为母亲的那一天,那是未曾想象过的,所以它让我既兴奋,又紧张。

      不久后,胎儿便顺利降生,是个男孩,我抱着他,宛如上苍赐予的珍宝,我唤他石儿,愿他心志坚若磐石。

      生下石儿不久后,他便常常带石儿到离火坛内,也不曾说明缘由,我以为只是为其庆生,便不去追究。可以后来他愈发频繁地从我身边带走石儿,甚至留在离火坛内彻夜未归。我数次追问却没有得到他的答复,心里觉得奇怪,这其中绝对有我想象不到的隐情。只是我也没有往坏处想,毕竟这是他亲生的,也是唯一的骨肉。

      直到,我发现石儿身体异常的状况。我抱着他,竟然一整天都不曾哭喊,也不会因饥饿或是外界的刺激而有一丝情绪波动,甚至远远没有刚出生时好动,仿佛没有生气般,只剩脸上的无神的双眼。看着石儿脸色渐渐变得铁青,更伴随更多怪异的症状,我知道他在离火坛内一定对石儿做过什么。但是无论我如何追问,他都不肯细说,就仿佛在默认自己的罪过。

      石儿的状况愈发严重,有时眼里竟冒出许多血丝,印堂泛着奇怪的黑气,他小小的身体竟疼痛地蜷缩起来,十指也紧握成拳。我急得掉下泪水,却束手无策,我根本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然而,当他把石儿重新从离火坛里带出来,那些病状又消失了,恢复到原本的模样。如此反复循环,在石儿每次病发之时,他都会及时带到离火坛,然后若无其事地回来。

      我无法说服自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这可是关乎石儿的性命。于是我决心试探他,说石儿身体抱恙,想要带他离开离火坛一段时间,到别处静养。那时他的神情一下子变成寒冰,他直勾勾地盯住我的双眼,在那里我再看不见一丝曾经的温存,他说:“若想要他不痛苦,最好还是留在这里。”

      “原来如此……呵呵。”我兀自笑着,“但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你带走石儿,就算你继续隐瞒,我也会找到治愈的方法。”

      “离开,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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