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不一般》晴天晒谷

1、第一章

　　10月18日，周三，晴，大四。

　　今天，是顾清晨他们班上实习课。所有人六点四十五，就在A座教学楼门前等着大巴车了。
　　秋风飒飒，一群人背着书包，拎着白大衣，期盼着大巴赶紧到才好。
　　学校早就已经搬到了奉城市新建的大学城里，可是实习课得去附属医院上，这要坐五十分钟的大巴车，同时还得祈祷早高峰可千万不要塞车才好。大巴车是学校统一安排的，往常都早早等在这，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顾清晨是班长，这会同学们催她，她就得打电话催司机。总算在七点的时候，它来了，它终于来了。
　　顾清晨晕车，只要车开起来，她就得老实得像只鹌鹑，才能避免难受。车到了就出发，她是彻底失去吃兜里包子的机会了。但愿今天实习有所收获，可别白折腾了。

　　其实，他们是祖国医学改革的见证者，最后一批本硕连读七年制。刚入学没多久，祖国就正式提出了五加三规培计划。那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得受着，难道复读去吗？

　　今天上午是诊断课的临床实习，下午是手术学的实习。
　　到了医院，先去三楼超声科，众人在带教老师的安排下，在超声各个诊间观摩学习。然后去了教室，鼓捣那台从临床淘汰了的超声仪器。
　　老师操作行云流水，打出了两个男生有脂肪肝。最有意思的是，还打出了一个副脾，这可真是长见识了。

　　老师问：“你们谁想试试？”
　　顾清晨上手试了试，本以为超声简单，看起来就是探头滚来滚去，可是真操作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她用不好力气，什么图像也没出来，屏幕只是黑的。
　　其他几个同学也不信邪，都上手试了试，得，谁也没打出来图像。
　　老师在一旁语带调侃，说：“怎么样，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吧，超声还是很有意思的。感兴趣的同学将来可以来我们科做研究生。”
　　开开心心的上午实习就在11点半的时候结束了，顾清晨和室友们去吃午饭，然后就窝在医院对面的肯德基。

　　下午1点，众人来到了手术实习教室。
　　这个地方是他们第二回来，教室建在了地下，进了门要下台阶。第一次课教了他们刷手、铺单、换手术衣等等，今天还不知道要教些什么。
　　实习教室没有固定桌椅，椅子是塑料凳子，自己去角落搬，小班级自己上课，三十个人倒也不拥挤。

　　今天来了就发现教室中间放了个桌子，上面摆着各式手术器械。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哈哈哈哈，开玩笑，其实他们只认识刀，剪子，止血钳。
　　接着带教老师进来了，“哇”这是女生们不约而同地感慨。

　　没进临床的医学生对穿着白大衣的老师们天然崇拜，这种崇拜滤镜比普通人更甚。加上这位老师高个子大长腿还白的发光，侧脸线条流畅分明，再有上次课的老师做鲜明对比，别问，问就帅。
　　顾清晨那一瞬间觉得如果电视台来一附院拍纪录片，这位老师肯定能全网爆火。

　　老师胸牌倒扣着揣在白大衣的胸口口袋里，在桌子后面面对众人坐下，声音很温柔：“都过来，今天带你们认识手术器械。”
　　大家依言围了过去，第一圈是十多个女生挤挤挨挨地坐着，然后剩下的人就绕着桌子一圈站着。
　　顾清晨坐的离老师很近，方便不着痕迹的打量。他带着金属细边框的眼镜，双眼皮很窄，鼻子却很好看，侧脸有两个暗红色的痘印。还有，秋天太干了，他嘴起皮了。
　　老师低头整理器械，分门别类一一摆放，顾清晨则继续放肆地观察。然后她就确定了，这位老师很年轻，不比他们大多少。因为面前围坐着的都是女同学，他耳朵都红了。
　　老师咳了一下，说：“现在正式上课，今天带着大家认识手术器械。课后大家把这些都拍下照片，回去好好记，期末会考的。”

　　站着的方天同学直接端起了自己的ipad，录视频多便捷。班级同学和气，有一个同学录了，那就是全班都录了。顾清晨就暗暗地打开了手机，准备录个音频。
　　老师有些更不好意思了，耳朵红的越发厉害。
　　“我分这四类给大家讲手术器械，刀剪、钳、镊、和其他类。”条理清晰，声音温和好听，众人都收了心神，认真听讲。
　　老师讲的很好，容易混淆的器械会重点描述特征，反复强调不要按照大小记器械。时不时还穿插着互动。
　　他教完大家拆卸刀片之后，问：“谁想试试吗？”
　　顾清晨离的近，伸手接了过来，两人的手一对比，她直接比人家黑了一个色号。天地良心，她已经算是白人了，1c1的粉底液用起来也没负担的，今天直接被秒杀。
　　第一次操作依旧失败，老师笑着说：“小心点。”
　　顾清晨抱怨：“这刀片是弯的。”
　　老师接过去，卸下来，笑着说：“都是让你们这么给掰的。”

　　剪子的使用要点在于用哪两个手指头，钳子的难点在于种类繁复不好区分。
　　就比如现在，他左手拿着一把蚊式钳，右手拿着一把止血钳，问：“你们觉得这俩有什么区别？”
　　大家左看右看，也只看出一个小点，一个大点，可老师又反复强调不能拿大小区分器械，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
　　老师见如愿难倒了大伙，笑了，笑得狡黠，说：“一个大，一个小，没什么区别。蚊式钳就是蚊式止血钳。”
　　这什么嘛，这老师套路有点深呐。

　　接着，老师又拿起了十二指肠钳和止血钳，问：“这两个有什么区别呀？”
　　后排男生直接喊：“大小不一样。”
　　老师听见后，挑了挑眉毛，说：“同样的套路我不用第二遍的。你们仔细点看。”
　　顾清晨很想笑，哪里来的这么傲娇的老师。

　　镊子的重点则是握持方式。老师开玩笑：“千万别拿的像食堂卖油条的或者烤肉店烤肉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全都笑开了。

　　大件器械讲完了，就开始讲其他的一些，拉钩啊，针啊，线啊什么的。到了给针穿线的环节，老师穿了一次没成功。
　　顾清晨看着就想起了一个笑话，实习课本就是轻松的，也没什么课堂纪律，她就说：“听过一个笑话吗？实习生上手术，主任让他穿根线，他没塞过去，一时着急，就拉下口罩，舔了一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后面的男生们笑得很开心，老师也笑得收不住。把夹着针的持针器和线都递给了另一个女同学，说：“你们女生有天赋，你帮我一下。”

　　半堂课收获满满，又轻松愉快，眼看着就要这么结束了。
　　老师大约也是完成任务松口气，一时精神放松，右手在器械里一扫，就听着身边坐着的几个女生“啊”的一声。
　　顾清晨一愣，那双刚刚上课时被女生们夸赞好看的手，被刚刚持针器夹着的那根针扎破了。顾清晨赶紧掏出兜里的面巾纸，抽出一张，递了过去。
　　这其实有点丢人，他刚刚自己把自己手扎了，还当着所有学生的面，不过也就只剩了一点点内容。他握着手，没什么表情，继续讲着。
　　完了之后，就让大家摆弄器械和自由讨论。

　　顾清晨一边和同学们相互补充着刚刚提到过的细节，一边暗暗瞥向老师。嘿，也没表面上那么淡定嘛，他用面巾纸捂着手指头在那走来走去，时不时还要看上一眼自己受伤的手指头。
　　接着，下半节课的女老师来了，她姓鲁。进来看见这一幕，一愣，问道：“郑植，你手没事吧？”
　　郑植摇摇头，说：“老师，没事。”

　　这下，顾清晨直接就确定了两件事，第一，他叫zheng zhi；第二，他是这个科室的研究生。
　　接下来的课是鲁老师教大家打结，打结是外科很重要的学问，也是最重要的基本功。顾清晨学得很认真，也就没时间去想些有的没的了。

　　晚上，顾清晨在床上翻着手机，查看着这几年直系学长学姐们研究生阶段选科情况。喏，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找着了。
　　11级七年制，肛肠科研究生，郑植，导师姓徐，顺道还查到了手机号。
　　顾清晨暗戳戳地把手机号存进自己的通讯录，看着微信推荐的通讯录好友。诶~那是一个日漫的头像，没有微信签名，微信号也没设置。她想了半天，最终没有添加好友。
　　大约是人生有了新动力，接下来，顾清晨学习热情空前高涨，更加期待着下次手术实习课的到来，虽然按情况，下节课老师不会是他了，但是万一呢？
　　一周后，没有万一，学得是缝合。
　　两周后，还是没有万一，人的阑尾炎手术操作视频和狗的阑尾炎切除手术示教，这次需要两个同学进示教间参与手术，其余看屏幕直播。
　　三周后，依旧没有万一，这节课是分组做阑尾炎切除手术的模拟训练。
　　第四周，顾清晨满怀期待，可依旧没有万一。今天的讲解老师姓苏，苏老师说：“今天做胃大部切除术的示教，你们谁愿意进去参与参与？”
　　只有顾清晨自己举手了，老师让她赶紧去换小衣。
　　穿戴整齐，她进了示教间，护士老师递给她一副无菌手套。她戴完，就开始紧张，手举在胸前，不知道自己要参与些什么。
　　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你别紧张，没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