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命好的女人》兔之夭刀

28、他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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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虎安静待产的时候，玉儿家出事了。
　　玉儿的丈夫死了，死得很惨，被人用石头砸死在路上，血肉模糊，脑浆迸了一地。
　　然后玉儿家那位正妻击鼓鸣冤，指控玉儿与人通奸，因奸情败露杀夫，那个奸夫就是我家的长工柱子。
　　我不信柱子干得出这事，柱子也可怜巴巴地告求官差说自己不是。他是个连话都说不转的人，玉儿何苦和他有什么首尾！她自己的丈夫不论体格模样温柔小意，都胜过柱子何止百倍！
　　可是我说话求情也毫无意义，柱子和玉儿都被带走了。为了让他们俩在牢里好过些，我又花了不少钱去疏通，可是并没有什么用。现在这位守令是个极迂腐又没什么才能的人，对这样败坏风气的案子从来都是一顿板子打完了强迫嫌疑人认罪，对玉儿和柱子也是。
　　更尴尬的是，因为柱子被按上了与人私通的罪名，连带我也被人无端猜疑与柱子有什么首尾。先是往常来往的人都不大来了，继而采买东西时掌柜老板的脸色差了许多，渐渐的甚至有人窥探私宅、往家里扔东西，后来我和五妞走在路上，都有不怀好意的声音说：“老姐姐想男人了不如来找我，我比柱子好，我可不要姐姐的工钱！”
　　我羞愤不已，走了两步想想忍不下这口气，索性跑去报官治了那人诽谤名节的罪，枷号在官府外站了十天，四邻八里的这才安静下来。
　　然而柱子和玉儿被压在官府受尽拷打，也不知哪一日才能真相大白。
　　玉儿是娇滴滴的姑娘，上夹棍夹了三轮又吃了一通烙铁拷打，扛不住便招认了。柱子却死活不肯认，扛下了十几天刑讯，右腿生生夹断，露着一茬白骨拖在地上，嘴里依然说自己无罪。
　　这案子毕竟是大案，惊动了守令的上峰垂问，捕快差役这才走访当地询问当晚的情形。他们从丫鬟们的说法里得知少爷是与正妻拌嘴后临时起意进城的，当天进城怎么也得子时才能到出事的地方。而小樟树胡同打更的发现少爷尸首的时间是子时过半。同一天柱子去东街送税粮，恰巧在东街遇到了另一个打更的，因打更的胆小，柱子陪了他一程，直到打更的回家才转头回来，那时早就过了子时半了。子时柱子还在东街，哪里来得及赶到小樟树胡同！
　　这方洗掉了柱子杀人的冤屈，只是仍被判了个私通的罪，我又花了一笔钱去赎出来。
　　而玉儿的的确确是被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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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儿的爹娘自是不相信女儿能做出这样的事，可是他们求告无门，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判了斩立决，最后拖着那辆担菜的车把女儿收了回去。
　　行刑当天玉儿连坐都做不起来，仿佛是一块腐烂的木头一样被放在木笼里游街示众，然后被几个差役架着送上了断头台。
　　玉儿死后，她的儿子被正妻抱走当做继承人抚养，我总疑心是这位正夫人的首尾，但是又觉得人坏不到这个程度，什么样的仇恨能让她将自己枕边人的头打成碎西瓜一样？
　　我不知道他们的事情，我只知道柱子是真真实实地断了一条腿，命悬一线的被大夫从阎王那里抢回来。这个老实的男人昏迷中只在叫爹。
　　对，他没有娘只有爹，所以他只能向父亲求救。
　　不过好歹他活下来了，并且没有因为这场冤狱就变得愤世嫉俗。
　　他拖着瘸腿，依然辛勤地劳动着。他觉得应该把我打点官司的钱也挣出来，还额外支了个磨刀磨剪子的摊子挣几个零钱，一文一文地攒。
　　有客人和他开玩笑：“和那么漂亮的女人好过，断了腿也值得吧？”“那小蹄子看上你什么？你怎么和人勾搭上的？晚上怎么个摆弄？”
　　还有人更恶意一些：“皇帝睡过的女人好不好睡？和普通女人有啥不同么？”
　　柱子无力地辩驳着“并不曾有这样的事”“如果我撒谎我就当场变个王八被雷劈”……并没有什么用，人们只是拿他取乐罢了，看着他逐渐地像木头一样没了反应，才嫌他无趣，悻悻地离开。
　　也有人相信了他的辩解，于是就为他的断腿可惜起来，叹息两声，请他将镰刀菜刀光一光，给两个钱走了。
　　世上是善良的老实人多，若无这么一群可爱的人，我也不知道人间会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