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命好的女人》兔之夭刀

26、亲兄弟为财亡

　　*关于嗣子这件小事
　　回到家里时，我看见隔壁关了挺久的门开着，一看，玉儿已经生产完回来了，正在院子走廊下坐着和丫头们说话。
　　玉儿的装扮越发富贵起来，金凤钗衔着拇指大的珍珠，金丝镯嵌了一整排的红宝，撒花缎子袄盘金孔雀裙，羊皮氅衣兔毛儿手捂，遍身锦绣，有些正经太太的意思。
　　她见我来，忙打招呼，又抱了孩子来给我看：“托您的福，我给他们老王家添了个金孙，我呀让孩子在您跟前凑一凑，沾点儿福气，保佑他长命百岁。”
　　我就着她手里看了一看，确实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儿，我将将公主拿给我的锞子放了两锭给玉儿祝贺她喜得麟儿，又问她怎么又来了这边，却不留在夫家。
　　玉儿心事重重地说：“正房太太不喜欢我们母子俩，且暂避一避，等太太好了，再回去。”
　　妻妾争风吃醋的多了，的确不稀奇。
　　玉儿又说：“我搬来了也好，我也听说了张姐姐家出了事。怕婶子您难过，正好和您搭个伴儿解闷。我这里婆子丫鬟也多，还能防一防门户呢！”
　　正说着，艾虎回来了，她和玉儿懒懒散散地见了个礼儿，回房就关了门。
　　我疑惑她遇到了什么不畅快的事，和玉儿道别，进来屋里陪艾虎说话。
　　艾虎翘着腿躺在炕上，说：“娘，你别理她了！我看着烦！”
　　我想了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艾虎自来是这条街的一霸，玉儿只是跟屁虫里的跟屁虫罢了；这会儿我们家眼见着败落了些，玉儿因为得了独子被那家捧在手心里，玉儿那边富贵了，艾虎就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咱们家就算最好的时候，也断不敢穿金戴银地装扮，唯恐落在人眼里成了肥羊被人惦记。
　　我因劝慰她几句：“那也是个可怜人，好容易才有今日，你不喜欢，我不叫你去隔壁就是了。以前你张伯父在，挡下了多少不怀好意的人，如今就咱们娘儿俩，还不知怎么是好，她肯帮我们看顾一二，我感谢她呢！”
　　艾虎把被子一卷，也不知在想什么，我放她自个儿琢磨去，我自己先回去盘点剩下的财物谋划谋划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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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了屠夫张一家的照顾，我确实有点艰难。最后因为凑巧遇到一对因为失去田产逼不得已将自己发卖为奴的父女俩，索性就买了回来当人口。
　　我是看中那做父亲的贫饿到皮包骨一样还不肯放弃自己的女儿，这样的人是有顾忌、有良知的，总比买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好。他的女儿才六岁大，我亲耳听到有人愿意花十六两买她做童养媳，她爹没答应。
　　我挺羡慕他们的，买了他们回来让他们父女俩好生将养一段时间，女儿取名五妞，负责在我身边陪我说话。她爹本名柱子，我仍让他用原名，就负责跑腿、挑水、劈柴。
　　他们父女俩都不擅言辞，日子久了我才断断续续地知道究竟什么情况。
　　柱子是个养子，原是他爹死了老婆没儿子又娶不起第二个，才从邻村抱养来的。因他爹对他极好，柱子自己也老实，一家人倒也过得不错。后来家里有了些钱，他爹觉得自己年事已高、不必强求，是以自己没再娶，反给柱子娶了一房极贤惠的妻子。转年妻子就给柱子生了一儿一女，一家五口其乐融融。
　　可他爹有个哥哥，那哥哥家有四个儿子，于是那哥哥就想让柱子他爹把柱子赶走，换成他自己的儿子做嗣子。
　　柱子和他爹二十多年相依为命，他爹哪舍得，一口拒绝了。不想柱子的大伯是个狠毒人，见打算要落空，索性杀了他弟弟，嫁祸给柱子。
　　还好，因为县官精明得很，没有被骗过去，反坐了柱子的大伯杀弟嫁祸、诬告侄儿，把他大伯抓了。
　　柱子好容易洗脱罪名出来，回家一看，却已经家破人亡：家里房子没了，大伯抢走后不愿意还回来，一把火烧了；地里的庄稼也没了，被他大伯最后一天放水漫灌淹死了；儿子被大伯带上山后失踪了，他去找，只找到了一截腐烂的手臂；他的媳妇被卖给了窑子里，当天就跳河死了；就剩个女儿，也卖给了别人做童养媳。
　　柱子就是为了把女儿买回来，才把最后一点儿家当卖了个一干二净。
　　无家可归的父女俩为了挣口饭吃，跟着老乡来到京城，不想京城的生活也不容易，才来第一天就被人讹了一匹绢。那债主看上了他的女儿，想让他用女儿抵绢。柱子只是憨又不是傻，想清楚了是老乡搞的鬼儿，死活不同意，这才有了自卖为奴的事情。
　　就算是这样，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能有个和气的主家，柱子也是极高兴的，仿佛是得了命运莫大的赏赐一样，小心翼翼地珍视着这份安宁。
　　我问他还准备续娶一个媳妇么？柱子说，不娶了，有五妞儿就够了，等将来给五妞赎身，嫁个老实人家，下半生平平安安，他也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