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零落非卿音》若溯

10、音音

　　这几日，萧零落一行自洛阳而下，直到平顶山一带，进入一个镇子，叫做滍阳镇，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马车描金绘银，四壁上还绣着富贵的花草，路过瞧见的人都好奇是哪家大户人家小姐，是出嫁还是探亲，怎的后面还带着几辆装箱子的车马？而且箱子镶金嵌玉，想来里面的东西也必不是凡物。当然，谁也没有雷音音那般“智慧”，想到出远门自带被子枕头，锅碗瓢盆。
　　马车停在滍阳客栈门外，这家大户人家的护卫全部整齐划一的卸车，有条不紊，显然受过良好的训练。
　　此时镇上众多闲得发慌的闲人都听说有位极其有钱的小姐要住客栈，围在四周，要看看老天是不是公平，有钱未必有貌，说不定就是太丑才要这么多嫁妆。
　　“哎呀，快让让，快让让，”一个玲珑可爱的锦衣大少，冲进人群，硬挤到马车帘子前，表情无限委屈，“阿落——”
　　半晌，里面的女子缓缓递出手来，众人伸长了脖子仔细要瞧，挤得路边的摊子歪歪斜斜，叫骂不停。那女子搭住锦衣公子的肩头，从帘子后探出身子，缓步下了马车，众人顿时失望的长叹一口气——怎的还带着黑面纱？不像是出嫁，也不是探亲，倒像是奔丧的。

　　“阿落，这几天我风餐露宿，好不容易追过来。”音音垮着脸，眼睛水汪汪的，“好可怜的…...”
　　未理他，零落抖抖衣袖走进门里，找张干净临窗的桌子坐定，一个青衣小二，连忙过来道：“客官吃点什么？”
　　音音不请自坐，眼睛眨也不眨就开始扒着手指念叨：“八宝蒸鱼皇，五味羹，太湖脆鳝，栗子炒仔鸡......”萧零落的脸色却动也不动，半句话都没说。想来她是深知一个真理的：搭雷音音的话头，是全天下最无知的事情。
　　“小伙子。”
　　说话的是邻桌一个老头，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此刻正笑吟吟的望着雷音音，眼神深邃的就像已然透过他，看着另外一个人。
　　“唔...？”
　　惊讶的何止他，血影和血樱刷过去两眼——这人竟然主动招惹雷音音这个魔星......有胆色。
　　“小伙子，来来，老头子有话想跟你说。”那老头一脸的神秘，慈祥之中又含几分隐隐的同情，音音歪着头想了想，就笑眯眯的跟了出去。
　　两人出了客栈，弯进了条无人小巷，四下打量一番，那人说话了——“老头儿看出，你喜欢那姑娘是不是？”他的神情宛如江湖术士未卜先知，除去几分仙气，和街角小贩哄骗不懂事的小孩买冰糖杨梅也未有什么差别。却难得音音乐得被骗，头点得像捣蒜，“是呀，是呀。”
　　老头凑近了，神秘道：“可是她不怎么搭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呀？”
　　音音确实是干一行爱一行的好少年，表情天真得非常到位。
　　“听说过无情村吧？”老头的声调又放低了些，“村人性子个个冷漠，就像你喜欢的那姑娘，我看她多半就出自那里。”
　　音音晃晃脑袋，很无所谓的问：“她是无情村的又怎样？”想想又加上一句，“我喜欢就好啦。”
　　“唉——”老头长叹一声，怜悯的看着这不谙世事的少年，“无情村本非无情，是被几百年前思月教的圣女下了血咒，已然断了七情六欲了。”
　　音音撇了撇嘴，“性子冷漠就无情村啊？还血咒…...”
　　“呵呵，”老头抚了抚胡须，道：“无情村人有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特征——在黑暗处，特别的角度看过去，眼睛会是暗紫色…...”
　　“哈哈哈，”音音等不急要揭破骗局，大笑道：“你又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见过。”老头全然不顾音音的嘲笑，一本正经道：“二十年前，在紫云观，我…...”一声长叹，有些事情真是不能回忆，一回忆就是撕心裂肺的疼，“小伙子，有些事情，不是你努力了就会成功。即使将自己整个剖开了揉碎了...放下自尊，放下坚持...放下...都做不到......”
　　孩子啊，你怎么能明白，人一世不可同天争。有些爱情为何痛苦？就是你明明想靠近她，却又忍受不了她给的伤害，于是你离开了又靠近，靠近了又离开。可是这些，全然不是你和她的本意。上天有种力量，叫做注定。
　　“你不是让我放弃吧！”音音挥挥五指山，“回神啦！”
　　老头看着音音，就像看着多年前的自己，缓声道：“现在不一样了，但却也只有这么一个机会，思月教圣女遗孤萧零落或许可解此咒。她能为父母之仇不顾性命，连破七派，必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你去求她...”
　　音音望着老头，哑然失笑，他今天总算见识了比自己还能鬼扯的人。
　　“我做不到的，希望你能实现。”老头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头，走出了巷子。只是在转头的一刹，他没有看到，音音黑而寂灭的瞳仁中，忽闪过一丝妖冶的紫光…...

　　“怎么了，怎么了？”
　　待音音一跳进客栈，就瞧见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还未看清，萧零落又一巴掌，扇出一个大汉，直愣愣的冲他撞过来，“哎呀！”音音跳脚，“脸颊骨粉碎，后槽牙脱落。”
　　“啊呀！”又是一个冲过来,“五指骨尽断，手腕粉碎，肘关节脱臼。”
　　音音窜上房梁，嘟嘴道，“阿落你在做什么？”瞟一眼饭桌，还好还好，狮子头和仔鸡都在。
　　“跳梁小丑。”血樱冷笑一声，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杀气凛然。音音耳观鼻，鼻观心——不是说我吧？眼睛向上一翻，确实不是说我。
　　“好了。”萧零落腿一伸一踢，仰在地上的椅子便向窗口飞去，安安稳稳的落在桌旁，未发出丝毫的声响，“下次手欠的时候，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森冷的眼神忽然凌厉，“还不快滚！”
　　“唔——”音音窜到椅子上，腿搭上桌，斜倚着笑语盈盈：“阿落发怒了。”
　　萧零落斜看他一眼，拾步就上了二楼客房，“啪”的一声，狠狠关上门。
　　音音张大嘴巴，露出一个可谓吃惊的表情——真生气了？
　　再一看，小二腿抖的宛如筛糠，缩在桌子底下连带着“八宝蒸鱼皇”都抖动了。“嘻嘻，”音音用脚尖撩拨他，“来来来，告诉本少爷，刚才怎么了。”
　　“嘿，别抖了。”又踹上一脚，“再抖本少爷吃什么。”
　　“大...大爷，小的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嘿你个不成器的玩意，”音音一脚将他蹬了出来，在地上打了好几个圈，“别惹本少爷生气。”
　　“啊...别打别打，是他们掀那姑娘面纱....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啊？”音音表情凝固——多好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好恨呀好恨，跟那老头出去瞎叨叨什么...浪费啊浪费。

作者有话说

　　话说，以后会上插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