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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无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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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不像我爸,他让我对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叫妈。
“不叫!”我抱着海螺,看着那个女人,心眼里就堵堵的,“我妈比她好看!”
“你这孩子!”我爸的手朝着我挥来,我知道这不是抚摸,是我犯事要被挨打的前兆。
“我不叫!不叫!”
女人拦住了我爸,从丰润的臀后蹭出了个娃娃似的孩子,怯生生看着我,就像看个妖怪。
我以为…这个女人对我好的。
可我不会用烧水壶,要被骂;我不会用热水器,要被骂;她会打我…如果她儿子抢海螺,我就揍他!我揍的多狠,她也打得我多狠。
“你说你是不是野了!啊?”我爸气得面红耳赤,怀里抱着他亲儿子,“往死了打啊!就一个破海螺!”抓起海螺就丢出窗外。
我不知道为什么,脚不听使唤地冲了出去,海螺没摔坏,但是我疼死了,听那个穿白衣服的说是什么骨折。
抱着海螺,我哭的可大声了,都让我安静,我偏不,“这是苍洋给我的!苍洋的!不许动它!”
——‘苍洋爱于海’
声声入耳,比手里扎的针有用多了,哪都不疼…当晚我就抱着它睡,就像,那时候握着苍洋的手。
城里有电话,路边有个塑料亭,往那里头插个卡就能打电话。
我站在里面,“小兄弟,你打不打啊?我有急事啊。”身后有人催促我。
“不打,不打。”
“不打就边上呆着去,真是…”
手里攒着卡,村里头有没有这玩意?我不知道,我想给苍洋打电话,问问他这几年发烧了怎么办?吃鱼不能翻身,海螺里的声音好像丢了。
我回学校的那条路,走了好久。
摸着兜里的零钱,转过身就跑,我想见他,再不见他…再不见他,我海螺里的声音就要没了!
正好一张票,一张没有返回的票,坐着绿皮火车就往县里去,又走了好久才回村里,什么都没变,又什么都变了,哪里怎么多了棵树?
我站在岸堤上,瞅着那片自己住过的屋子,都不叫屋子了,啥都没了。
捧着脸就哭,“我的家,我的家呢?!”
“你在找什么?什么家?”带着变声期特有的磁哑,有人拍了我的肩,“这里没有人住了。”声音像是被太阳照过,像是棕榈树的叶子拂过我的心口。
“你是这里的人?”
“昂。”
“我要找苍洋…”我捧着海螺,“我要找苍洋,可他在哪?”
“我就是啊。”面前的少年对着我笑,这个熟悉的笑容,我的声音被堵住,里面塞了一把细沙,“我就是苍洋。”不对,我就是沙,风一吹就要散了,脑子里空空的,等我回过神已经抱着他,鼻息里是海水的鲜甜味,是太阳的和煦。
“我是于海!于海!”
阳光斑驳,海水啊往下拱,往上扬,细细碎碎的毫不吝啬全撒在海里。
苍洋的眼里晶亮,睫毛上下翕动就像浪花,黑白分明,里面又是我,又是海,过了不久又有潮气。
“你回来了啊,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你怎么还在哭啊。”
“你吃鱼别翻面啊…”
“我的海螺,快要没你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