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年代]科洛蒂娅一世(新修)》黛如青

47、血腥的卢德薇卡：圣·桑德洛特之夜（四）

　　不管前一天晚上究竟有多么黑暗，第二天的黎明，总是会如期到来。

　　在帝国的公民们早上醒来，打开门窗的时候，昨晚让人心惊胆战的枪声和钟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空气中残存的淡淡血腥气让一些敏感的人察觉到了端倪。

　　圣·桑德洛特节开始了，伴随着昨夜的钟声，人们立刻忘掉了那可怕的前夜，转而去希冀帝国美好的明天。

　　但是，一些人忘记了，并不代表另一些人也忘记了。

　　在帝国的民间，对公主专制独裁不满的言论已经在民间慢慢流传开来，宰相也随之被拉入论战，舆论的攻势让每个人，哪怕是乡下的农夫，都渐渐明白了一个词：“民主宪//政”。

　　民主与立//宪逐渐深入人心，与此相伴的，是帝国的监狱里人越来越多。

　　历来暴//政伴随着反抗，正是由于这一场圣·桑德洛特节血腥的盛宴，让帝国历史性的变革再一次拉开了序幕。

　　这也正是奥利维尔回来的目的。

　　他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也从未想过这么早就推翻他的姐姐和兄长，但这一场屠杀是他始料未及的，历史性的变革已经走到了节点上，贵族的专制即将被历史的洪流淹没，奥斯本的激进却又不是帝国承受得起的。

　　奥利维尔从来不像自己的姐姐那样热衷权势，但他也绝不会矫情地说些无辜的言辞，他这次回来，就是下定了决心。

　　他不只是奥利维尔·朗海姆，他还是帝国的奥利维特·莱泽·亚诺尔。

　　他已经决定，用自己的双手，将帝国推向一个新的时代。

　　而与此同时，在皇宫的深处，关于卢德薇卡加冕与否的议政正进行得如火如荼。

　　说是如火如荼，实际上，只有公主一派与贵族一派说得口沫横飞，而经历了圣·桑德洛特之夜的其他人，则明智地保持缄默不语。

　　“您让我们说什么呢？”一个大臣在与友人之后的聊天闲谈中说，“难道能直接指责公主吗？别傻了，我还想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呢！”

　　尽管他在会议上一言不发，但在这私人对话的第二天，这位大臣被发现自杀在家中，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导力枪，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在他妻子进来为他送茶点的时候，那鲜血还在汨汨地流出。

　　于是帝都政府内部的气氛愈加沉闷，每个人都非常谨慎地发表意见，生怕公主抓到什么把柄。

　　恐怖的阴影笼罩在海姆达尔、甚至是整个埃雷波尼亚头上。

　　为了冲淡这深重的阴影，卢德薇卡公主决定，尽快办理玛格丽特公主的婚事，用婚礼的纯白抹去鲜血带来的晦暗。

　　但是，明智的人士并不看好这一次联姻，立//宪派在民间越来越迅速的壮大让他们深深地感受到，时代的洪流即将冲刷而来。

　　这洪流携带着雷霆之势，不只是要冲刷掉笼罩在整个大陆头顶上的战争阴影，更要冲击帝国长久以来一成不变的制度。

　　“公主……”侍女为难地托着托盘，那托盘里放着一套精工细制的新娘礼服。

　　玛格丽特的背影隐在窗棂的暗格处，她的眼睛望向窗外血色的夕阳，整个宫殿暮气沉沉，昏暗非常，一种弥漫开来的死气笼罩在了这个房间。

　　她一动不动。

　　侍女没有办法，只好放下衣物走了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在门外有一个看起来年长一些的侍女，见她出来，急切地问：“殿下还是不愿意试试那套礼服吗？”

　　年轻的侍女摇了摇头。

　　“唉……这要是让卢德薇卡公主知道该怎么办？”提到这个名字，侍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惧意。

　　“前几天晚上……你们出来了没？”年轻的侍女低声问。

　　“嘘！你还敢说，不想要命了吗？”年长的侍女吓了一跳，赶忙捂住她的嘴。

　　“不是……你有没有听说，那天晚上，他们见到了圣女桑德洛特？”年轻的侍女一脸神秘，“金发长枪，还穿着古代的铠甲……听说那就是枪之圣女！”

　　旁边有走过的侍女听到她们说话，纷纷凑过来：“是呀，我们也听说了，当时……嗯，就是军队里的人，他们在……嗯……的时候，枪之圣女出来阻止了他们！”

　　“看来圣女真是一直在保护我们埃雷波尼亚！”

　　“对呀！我觉得，一定是圣女在女神身边，见到我们埃雷波尼亚出了这些事，特地来帮助我们的！”

　　“还有啊……听说，有人见到了那位亲王哦！”

　　“真的？真的？”

　　“是啊，据说那天晚上有人看到他了！”

　　“那范德尔上校呢？他也回来了吗？”

　　问话的这个侍女立刻遭到大家集体的嘲笑：“嘻嘻，你还是不放弃范德尔上校啊！得了吧，你不过是个男爵的女儿，还想去高攀他啊！”

　　“不过真的好像没见到范德尔先生……”

　　这时另一个范德尔先生走了过来，她们立刻闭上了嘴，从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儿变成了沉默的哑巴，向米洛·范德尔行礼，赶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米洛走进了玛格丽特的宫殿，敲了敲门，一个侍女为他打开门，向玛格丽特通报。

　　他看着玛格丽特的身影，对侍女说：“我要和公主殿下单独谈一谈。”于是侍女无声地退下了。

　　“您还是不打算试试衣服？”

　　“……如果您不打算接受这门婚事，说我直言，您沉默的抵抗已经无效了。”

　　“卢德薇卡公主对这桩婚事志在必得，您必须得听从她。”

　　玛格丽特忽然走了过来，她在纸上写下：“凭什么呢？凭什么我就必须听从她？”

　　“因为她现在是帝国的实际掌权者，所以您必须听从。”米洛毫无迟疑地回答，“说实话，我不赞成这门婚事，我认为不应牺牲您年轻美丽的青春去成就一桩势必衰朽的婚事，但只要卢德薇卡公主是摄政公主一天，我就得为这实际的王者效忠。”

　　“更何况，您看，这门婚事的确有利于埃雷波尼亚的稳定，所以，只能请您做出牺牲了。”他的话语冷淡无情。

　　玛格丽特沉默了许久，忽然，她的嘴角扯出了一抹冷笑，然后，她做出了送客的手势。

　　米洛站起来，躬身向她行礼：“那么我走了，希望您好好考虑。”

　　天色渐渐暗下去，月亮的清光笼罩了整个帝都，渐渐的，城市安静下来，大家都进入了酣梦之中。

　　而在此时，宰相吉利亚斯·奥斯本的住宅门口，一个带着兜帽的人被拦住了，他身量不高，整个人掩在深深的阴影中。

　　“我要见奥斯本。”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一点嘶哑。

　　出来的是雷克特，当看到眼前的人时，他微微瞪大了眼睛：“是……您？”

　　“对，是我，我要见奥斯本。”

　　“真是没有想到……”雷克特惊愕的神情还没有退去，话里却已经带上了笑意，“您请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