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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血腥的卢德薇卡:圣·桑德洛特之夜(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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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政局多么动荡,普通的民众永远不会放弃苦难中唯一的乐趣——节日。尽管生活已经给了他们无穷的磨难,但乐观与开朗,永远是黑暗中最值得期许的精神。
所以,在八月来临之时,所有埃雷波尼亚人民愁苦的面容上,都不约而同地挂上了一丝丝的喜悦和期许——圣·桑德洛特节即将来临。
这是为了纪念200多年前,帝国那一位结束了“狮子战役”的女骑士——枪之圣女莉安娜·桑德洛特而设立的节日。
那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全国内战,但这位金发的圣女结束了它带给人民的苦难,鉴于这个原因,与如今比当年更加大范围的动荡,帝国的民众对这个节日的热情,也抱着更大的期许与企盼。
……多么希望能再有这样的一个人,结束整个帝国的动乱啊。
于是今年的圣·桑德洛特节,就比往年的染上了更加的狂热色彩,老百姓们纷纷拿出自己家里仅剩的东西。为了庆祝这个节日,为了给自己更多的期望,为了在这苦难的日子里有继续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动力,他们带着一种近似于末日狂欢的气氛来庆祝这个即将到来的节日。
民间的这种欢乐并没有传递到宫廷中去,阿弗雷德三世的葬礼结束后,整个宫廷沉浸在一种暴风雨前的压抑中。
皇位迟迟没有定论,大臣们分帮结派,卢德薇卡公主愈发冷淡和阴沉,仿佛弟弟的死带去了她生命中的最后一缕阳光,她的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可怕,只消看人一眼,就能让人战栗。
为了亚诺尔家族的皇权,她永远不会支持奥利维特登上皇位,但是国家没有主宰者的混乱让她为埃雷波尼亚夜不能寐。
但这正是卢德薇卡的可敬之处,她也许冷血冷酷,而且迷失在了权力的阴影之中,但她对自己国家和皇室的爱一分也不减,虽然她的方法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且带来了严重的后果,但她赤诚的、狂热的心却不能被轻易否定。
她对自己的力量既信任又不信任,和宰相之间曾有的对立让她无法获得他们的支持,对立宪派的屠杀又让她失去了这一份力量,她所拥有的,只是贵族的鼎力支持。
可怜的卢德薇卡!如果不是遇到这么一个乱世,她原本可以成为一个政权中极好的主宰者;如果不是遇到这么一个历史变革的节点,她也许会成为一个皇室的中坚力量;如果不是遇到了奥斯本宰相这样一个强大的男人,她也许会让贵族派重新执掌这个国家……但可惜的是,她遭逢了这场席卷大陆的战乱,她没有奥斯本那样掌控全局的力量,她最亲爱的弟弟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在弟弟的葬礼结束后,她就找来了米洛·范德尔,她深知这个人并不如他沉默的外表那样看上去恭顺有礼,但她明白,范德尔家族永远不会背弃亚诺尔家族,这是在他们血脉深处镌刻着的东西。
“既然您来到了这儿,我也就不装腔作势了,”她对着下面沉默的男人,“我的弟弟在去世之前都对您说了什么?”
米洛抬起了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飞快地重新低下头:“殿下,请恕我无礼,但我忠于陛下,绝不会将陛下对我的嘱托告诉其他人。”
他固执的坚持惹怒了卢德薇卡,但他对弟弟的忠诚却让她心生好感,于是卢德薇卡只是凝视着米洛,不发一语。
“不过,我可以对您保证,我绝对不会对不起埃雷波尼亚。”
卢德薇卡忽然笑了,她的笑从红唇上一闪而过,却带着血腥的气息和冷嘲:“您何时对我的弟弟如此忠心了呢?如果我没有记错,您从小就不是真心追随于他的吧,”所以她也对他毫无好感,“您当我是傻瓜吗?”
她认为米洛会为自己辩护,但他沉默了许久,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我错了。”
这一句让卢德薇卡怔住了,她忽然感到一阵心酸,她可怜的弟弟在离开了这个世界之后,终于还是收获了一份期待已久的友谊和真心,但可惜的是,这一切来得太晚了。
“您下去吧……”这时刻保持着强硬的女子的话音里终于透出了疲惫,她低下了头,纤细的手指撑住自己的头,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希望您能记住自己的承诺……”
玛格丽特公主随即接到了卢德薇卡姐姐的通知,让她对自己的婚事有所准备,这孱弱的女孩儿只是沉默,仿佛她早已料到一切,早已接受一切。
但当她看到皇宫里萧索的黑色,却不由得颤抖起来,这死亡的黑色让她想起自己幼年曾见过的红色,一种对命运的未知让她战栗。玛格丽特沉默的蓝色眸子如同深沉的大海,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的整个人,甚至比她的婚事更加让她担忧。
她站在原地许久,凝视着天边血色的残阳,随即跑进了自己的寝室,紧紧关上了门,无论侍女怎么呼唤,她都闭门不出,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这一切隔绝在外。
圣·桑德洛特节即将到来。
凌晨的钟声自七曜教会高高的钟楼上响起,一声复一声,晚上欢庆第二天节日盛典的人已经入睡,做着美梦,而凶残的野兽,这时才开始行动。
玛格丽特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听着这一声一声的钟声,她的心越跳越厉害,“咚咚”的响声简直是回响在自己的耳边,她走到窗边,远处的山峦在夜空之下显出狰狞的轮廓。
米洛·范德尔在自己的办公室中,默默擦拭自己的大剑,那雪亮的光芒一闪一闪,映在他放在办公桌上的导力枪上,他听见了那钟声,转头望向窗外,默然无语。
回到国内的奥利维尔,现在则藏匿在郊外的一个小村落里,那响彻帝都的钟声到他这里已经十分轻微,但他仍敏锐地听到了它们。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而掌握帝国大片权利的奥斯本宰相,却坐在自己的府邸内,他的身边是雷克特,那年轻人的脸上不再是略带轻佻的微笑,而是略显凝重的神情:“……真的非要这样吗?”
奥斯本笑了,他侧耳听着那钟声:“……让我看看她能做到怎样。”
侍候玛格丽特公主的女仆正歪在门边打盹,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她睁开眼,只见白裙的公主站在身边,她的眼神幽远,望向远方。
“公主!”侍女跳了起来,吓了一跳,她诚惶诚恐地向公主请罪,然而玛格丽特却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空气中有一种隐约的甜腥味道,腻腻地叠加起来,玛格丽特呼吸着这种味道,她喃喃地、无声地说:“……屠杀……”
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