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在人间九（九道天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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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云层之上，无妄每隔七日，都会定时定点的查看了一番下界的日常，但这段时间，他却是日日来此，只因下界有所异样，且非寻常的异样，就连天帝都注意到了。这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本来人妖的禁忌早就在多年前就有的了，见怪也不怪，有许多妖界、魔界的人因为私欲会进入人界，甚至是干扰人界的秩序，寻常的这些都是自己来负责监管的，没有例外的，这次依旧是他来负责，只是……
动静似乎是大了些，不过是个半仙与凡人苟且，乱了秩序，仙人与凡人不是没有过先例，他却是不懂天帝的意义何在了，他揣测不出来，也不敢尝试去读懂一位天帝的心思，他的职责只是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而已。
昨日，上面下达的九道天雷，而他今日就是来执行的，让他有些讶异的是，这九道天雷不是给那个半仙顾修的，而是给一个凡人的——江子慕。
寻常凡人遭受天谴只是两道天雷，而这一次，史无前例的，竟是九道，便是无妄都有些好奇其中的缘由了。
但是他并没有先去纠结其中的缘由，而是先下达了天谴。
人间处……
行路上的凡人看见了这一幕乌云密布的天空，皆是惊呼出声。
“要下大雨了……”
“啊，好在前些把稻子都收完咯！”那位中年的男子有些庆幸。
“呀，家里的衣服还没收呢，得快点回去！”民妇的声音随着身影的摆动，渐行渐远。
“这天啊，好好的怎么就下雨了，庄里的果子还没摘完呢！”男人有些骂骂咧咧的声音也渐行渐快的离去了，也许是要赶着回去摘那成熟的果子！
……
侯府内，江语柔看着天空发出的悲鸣，不禁伸出手去接住那雨点，冰凉入骨，久消不去……
身侧的丫鬟怕她冷着，把一件薄薄的外衣披了上去。
江语柔并未发觉，这雨下的，让她一阵心慌，甚至是不安，回头直问。
“少爷可在府里？”
可丫鬟不过是丫鬟，哪里又知道府里少爷的行程。
雨势愈发的大了起来，那云层也是暗了下来，伴随着躲在了云层里的闷雷，就像是老天爷发怒了。
躲避着追捕的顾修，顿时也被这猝不及防嘶鸣的闷雷吓到了，磅礴的大雨不间断的打在了他衣服上的每一处，这天雷是天谴，却又不想寻常的天谴，难道……
“糟了……”
子慕……
那一滴滴的雨水，冰冷入骨、也入心……
瞬间，顾修的身影在刹那间，消失在了那滂沱的雨势里，不见踪影。
同一时间，骑着马在泥路上奔驰的江子慕，一时间也被这雨势和闷雷的声响吓到了，但是他却没法顾及这些东西，只是一心的想找到顾修。
直到一道天雷劈在马的后臀上，那匹马仰天嘶鸣一声，随后就了了气息，江子慕猝不及防，直接被马甩在了地上，瞬间，满身泥土混杂的雨水粘在了身上。
江子慕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上还有些许的疼痛，眼看着第二道天雷就要下来了，他都来不及思考这其中的因素，本能的一个翻滚，堪堪躲了过去。
紧接着第三道天雷应声而下，再一个躲避，江子慕又是堪堪的躲开了，接连三回了，便是江子慕再迟钝，也明白点什么了，这应该就是夜垣所说的天谴了……
云上的无妄看着这一幕，一次是幸运，两次是碰巧，那第三次就是……无妄深思，手中的第四道天雷久久没有下去。底下不过就是一个肉体凡胎，竟是能三番两次的躲过他的天雷，按理说他的天雷从来不会失手，现下的情形却不得不让他重视起来。
一个凡人……不该有如此的气运……
还是说他不是凡人，或者他本身的命理被改了……
想到这里，无妄不再以一个对待凡人的目光看江子慕，不仅，他更是加深了握着手中的天锤的力气。
江子慕不敢疏忽，紧紧的戒备着随时下来的天雷，他知道，一旦被天雷打中，那他就完了……可他还要去找顾修啊，他怎么可以把自己交代在这里……
第四道天雷霎时间，像猛虎一般向江子慕扑了过来，本想着躲过去的江子慕，身子竟然是被钉住在了原地，丝毫的动弹不得，这一瞬间江子慕脑子里有了一个想法……他想起来夜垣的话，说顾修动了手脚，把他身上的天命被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那是不是可以说，只要他现在承受了这天命，是不是顾修就不用承受了……
不知怎么想的，江子慕竟然觉得这天雷也没什么好怕的了，紧握的拳头也松开了些，即便那身子还在本能颤抖着。
轰隆一声，伴随着一声惨叫，江子慕脑子里懵懵的，半跪在了地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明明整个人都半死不活了，可嘴角确实轻轻的扬起来了。
“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能耐的……”
“都冲着小爷来！”一眼上去。
天上的无妄像是被看穿一般，愣了片刻。
此子……非人……
此刻或许，他明白了天帝下达九道天雷的意义了。
“来啊……”
“都冲着小爷来！都来……”江子慕整个人已经是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就连吐声都是艰难很，整个人狼狈至极。
但这模样，依旧是换取不来以为天神的怜悯，很快的，无妄没有任何思虑，第五道天雷直接对着下面的那人过去，他知道，这天雷下去，他应该就顶不住了……
看着那道刺目的光下来，江子慕的气息竟是开始发怂了，他还不想死的啊，真的还不想……
他都还没有见到那人，都还没有告诉他……没告诉他自己有多喜欢他，就算他是妖……是魔、是鬼都无所谓，他没有怕过的，他只是……不想失去……
“嗯——唔！”
瞬间，一个带了暖意的、熟悉的怀抱，紧紧的环住了江子慕，那慌乱不堪的身影就紧紧的环着那发颤的身子，他好像也在害怕什么。
是在害怕吗……又是在害怕什么……
“顾……修……”江子慕瞪大了眼睛、轻轻呢喃，满是不真实的模样，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画像逐渐清晰，江子慕瞪大了眼睛的，颤抖着唇角。现在他自己才知道，他自己有多想念他，有多离不开他。
“顾修……”江子慕顺势，将眼前的人紧紧抱住。
“可……可有受伤？”顾修额头的冷汗有些苍白的飘忽，却也抵不过那满眼的慌张恐惧，他立即起了手，担忧的去检查他周身，那些伤口一点点的露出全貌，顾修暗自恼恨自己。
“嗯，受伤了，都流血了。”见顾修那一副恨不得扒了自己衣服检查的作势，江子慕笑了出来，他以前是没见过这般着急的顾修的。
顾修看着这样嬉皮笑脸的江子慕，有些恍惚，那着急的情绪微微收敛，尽可能在平复那不安稳。
江子慕见着那人慢慢的推开自己，有些不喜了，正要使出江小侯爷的那股泼辣劲儿去卖惨时，顾修忽的将人一扯，就扯到了几米外的地方，一道如龙的天雷直接打在了方才他们待着的地方。
顾修整个人警惕的看向无妄的方向，把江子慕紧紧的护在了身后，俨然就是一个护食的模样。
顾修一出现，围绕在两人身侧的那股气息慢慢的显现，此刻，便是无妄再如何的迟钝都能有所明白了，于是手中的力道只增不减。
第六道天雷相较于之前，更甚几倍的勇猛，就是顾修也来不及躲避了，身体的玉骨扇感受到主人的召唤，在危机之刻现行出来，抵挡了这道天雷，也在这一瞬间，玉骨扇上面，出现了一条浅浅的裂痕，寻常人看不见，可顾修却能明显的感受到。
顾修把玉骨扇收回手中，不动声色的抚摸了一下，随后又怕被看出来端倪，只一眼过就移开了视线。
他不知道还有几道天雷，也不知道玉骨扇还能抵挡多久、自己还能挡下几道天雷，他现在必须要把江子慕带到安全的地方去才行。
“子慕……你现在立刻……”顾修不敢再耽搁，转身就嘱咐身后的人，可云层之上的那双眼睛像是能看穿他们的想法一般，完全不给顾修机会，一道杀气满满的天雷即可就下来了。
“顾修！”江子慕先一步看见那道天雷，本能的就用自己的身体去挡住，可顾修也在就看破了江子慕的意图，身体先一步把江子慕护在了怀里。
一道重击，顾修整个后背都血肉模糊了，他紧咬牙龈，死命的护着怀里的人，嘴角的血顺着下颚流了下来。
江子慕明显的感受到了顾修身体传来的抽搐和疼痛，只一瞬间的时间，江子慕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双目呆滞，哭着、痛着，这般疼痛本该是自己承受的，哪里有他护着的道理。
那左心房的位置，已经无法呼吸了，江子慕甚至是想伸手去环抱他都不行，顾修的力气大的不行，不给自己挣脱的任何一丝机会，江子慕哭哑了嗓子，那双手还在执著于挣脱顾修的钳制。
“顾修，放开我……”江子慕想使尽力道去挣脱，又怕极触碰到他那不忍直视的伤口，只能低声祈求他。
片刻之后，依旧是没有顾修的回应，只余有顾修低沉的呼吸声，每一次呼吸都准确无误的、像一把刀割在了他的心口。
“该死的是我，你凭什么……这样……”
“你死了，我怎么办……”
“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他最早认识顾修的时候，是在自己父亲母亲战死在边关之后，在府外的一次醉酒，酒劲上来的很快，在街边乱跑乱蹿，把道上的百姓人家扰的甚是不安宁，平日里自己嚣张跋扈惯了，仗着自己小侯爷的身份，同三两狐朋狗友玩赌坊、调戏李家陈家各家的小姐，玩青楼、转戏园……人生要多烂有多烂。
只在那之后几天，那些世家的公子说听雨楼来了美人，胜过女子之姿，人间不常有。
他厌恶为娼的男子，心里觉得恶心，一直都未曾应下，只后来被那些人念叨的烦躁了，借了酒劲就去了那听雨楼。
谁知那天顾修对外不见客，这让桀骜不驯的小侯爷怎么忍的了，连撒带泼的愣是差点把听雨楼给拆了，同行的友人见江子慕这副发酒疯的模样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事情要闹大的时候，顾修遣了奴仆来，说邀请江小侯爷前去院中相见，江子慕这才作罢不闹。
途径廊道上，都吹着凉风，江子慕渐渐醒了酒，最后在即将进去的一刻停了下来，看着周围的景象、以及回想到了刚刚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面前站在偏院门口的这荒诞的自己，江子慕锤了锤脑门，瞬间是清醒了过来。
“小侯爷，我们郎君就在里面了。”奴仆恭敬。
“不用了，小爷突然就没兴致了。”江子慕厌恶的转过身去，只是一时忘记了自己先前已经喝了不少的酒，这回转身转的急，身子一下子没醒过酒来，整个人往一边摔去。
鼻尖一股清爽好闻的气息传来，江子慕被人往后扯了一把，安稳的又站好了，这会儿身体最后的那一点酒劲都消失殆尽了。
“小侯爷既是有事，那顾修也不好留人，小侯爷慢走。”顾修行了一记书生礼，面上温润如玉。
江子慕愣在了原地，呼吸也在这一瞬间被忘记了。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在后来的不知道多少个日夜里，他反复琢磨这种时常困扰他的思绪，那就像是一种疾病，其病名为……
顾修……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在人间九（九道天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