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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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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稚秋皱了皱眉,似乎还想说什么,宋景玉已经调开视线,很快有内侍迎上来:“沈娘子,走吧。”
她权衡了一下,宋景玉说的佛堂之前叫明光堂,这里是前朝的冷宫,离帝王寝殿和后宫都很远,虽然有过闹鬼的传闻,却是个清净地方,倒可以在此地暂住,出宫的事再徐徐图之。
她思量片刻,一言不发地跟内侍出了大殿。
沈稚秋走的这样干脆沉默,倒让以为她会痴缠吵闹的宋景玉多看了她一眼。
他收回视线,让大臣离宫,提起朱笔低头批改折子。
......
沈稚秋才下了玉阶,还在盘算之后的规划呢,突然听内侍拉长调子:“昭妃娘娘到——”
沈稚秋:“...”
淦!
昭妃名唤宁犹怜,这名字听着便不大尊重,事实上宁犹怜也确实出身低微,她父亲不过一七品县令,还因罪被罢官——但,架不住人家是书里的女主,宋景玉一辈子放在心尖尖上的白月光。
昭,日明也,这个封号便足以看出宋景玉对她的爱重。她十六岁代父受过,被皇上下旨赐予北戎质子为媵妾,北戎质子在前几个月那场兵乱中身死,能以二嫁之身入宫为妃,这恩宠不可谓不隆了。要不是群臣反对,宁犹怜现在没准都是皇后了。
先皇早定下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宁犹怜却这么堂而皇之地进了嘉明殿。沈稚秋不想这时候惹事,下意识地就要避开。
但这么空阔恢弘的地方,她又能避到哪儿去?很快宁犹怜就走了过来,沈稚秋微低下头,希望她暂时没人认出自己。
天不从人愿,宁犹怜还是一眼瞧见她,她甚至停下脚步,站到沈稚秋面前不远处,语调微微上扬地询问:“沈氏?”
宁犹怜一身的锦衣珠翠,恍若神仙妃子,沈稚秋却一身清简旧衣,近日来骨立形销,形容憔悴,两人的眉眼本就有几分相似,这么一对比,旁人瞧着都觉得,不怪皇上倾慕的是昭妃。
宁犹怜见沈语迟不语,笑笑:“几月不见,你倒清减了许多。”
几月不见...沈稚秋看着她腰间的流苏,记忆骤然被拉回三月之前。
......
那时先帝驾崩的消息才传回京城,京城这边已然乱了套,诸藩王各怀鬼胎,流民动荡不安,她几个兄长都在前线打仗,生死未卜,她忧心之下,晚上突然发起了高热。
她高热不退,京城四下戒严,轻易不能进出,青雉没了法子,便想着去求宋景玉,请宋景玉拿牌子让太医入府诊治,哪怕这时候请不来太医呢,她在惶然无助的时候能看上宋景玉一眼,听他说几句宽心的话,病也能好的快些。
青雉惶惶然跑去了主院,央求门口守卫通传:“张侍卫,劳烦您通传一下,王妃突然病重,劳王爷去看看王妃吧。”
张侍卫一脸尴尬地摇头:“青雉姑娘请回吧,王爷明早天不亮就得去朝里议事,这时已经歇下了...”
青雉急的团团转,最后横了心,重重跪在地上,拔高声音喊:“求王爷去看一眼王妃吧,娘娘烧的厉害,现在浑身滚烫,喝什么药都不见好!”
她重重磕了几个头,青花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主院里死寂一片,只有皮肉叩击在青砖上的闷响回荡。
宋景玉到底是没出来。
侍卫见她高声喧哗,忙把她拖了下去,不过见她是王妃身边人的份儿上,也没怎么刁难她,只让人把她送回了沈稚秋住的院子。
那时还没恢复记忆的沈稚秋已经转醒,她重重咳了几声,嗓音嘶哑地问:“青雉,王爷呢?过来了吗?”
青雉嘴唇动了动,嗫喏着不敢开口,怕更惹她伤心。
沈稚秋见她这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强笑了下:“他昨儿一宿没合眼了,这会儿许是太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欺欺人已经成为她的常态。
她心里何尝不知道宋景玉无非就是不上心,懒得费这一时片刻,他再过一个时辰就要早起进宫稳定局面,凭什么为她耽搁休息时间?
青雉转过身擦干净眼泪,端来药碗喂她吃药。
主院这时突然亮起了灯火,青雉眼睛一亮,忙抓着端药进来的嬷嬷问:“王爷是不是起来了?王爷是来瞧娘娘了吗?”
沈稚秋难受的说不出话,但眼里亮出两团希冀的光彩。
嬷嬷支吾了两声:“不是,是,是...”她声音越来越轻:“是宁娘子被流民惊扰,不慎吹了凉风,王爷怕她出事,赶去探望她了...”
沈稚秋眼里的光彩骤然熄灭,‘啪’地一声,手里的药碗落到了地上。
......
一阵凉风吹来,沈稚秋的思绪被扯了回来。
那次重病她虽然熬了过来,但容色大不如以往。她目光从宁犹怜那张容光逼人的脸上掠过:“劳娘娘挂心了。”
宁犹怜垂眸:“你要去佛堂清修?”
沈稚秋原来没少仗着身份刁难宁犹怜,这回两人身份颠倒,宁犹怜贴身伺候的宫婢,不待沈稚秋回话就先有了动作。
她递出一只锦盒,锦盒里放着光华璀璨的七宝佛珠,她微抬下巴,语调矜傲:“沈氏,这是我们娘娘赏你的七宝佛珠,盼你能在佛堂里静心修行。”
她这话说的,倒似上位者赏下人东西,沈稚秋看她一眼,又瞄了瞄她手里的佛珠,没动。
宫婢又把佛珠往前递了递,隐含威胁地道:“沈氏,我们娘娘赏的东西,你是不打算收了?”
沈稚秋笑笑:“无功不受禄,我怎好收娘娘这般重礼?”
宫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轻鄙,话里的胁迫之意越发浓重:“娘娘想你为国祚祈福,这才特地赏下这串佛珠,沈娘子莫要不识抬举,辜负了娘娘的心意。”
“既然这样...”沈稚秋一脸含羞忍辱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慢慢地启唇:“俗话说,送礼成双,娘娘好心,珠串都给了,再搭枚戒指呗。”
她为了救家里人,手头的资产散的差不多了,佛珠上的七宝每件都极贵重,沈稚秋就没见过这等硬逼着要给你送钱的傻子!
宫婢给她的骚操作呛了下,想也没想就斥道:“放肆!”
沈稚秋故作讶然,一脸无赖地道:“姐姐何出此言?这不是娘娘的心意吗?东西越贵重,越说明娘娘的一片向佛之心,难道娘娘不打算赏我了?”
这话听着倒似宁犹怜抠门,嫌东西贵重便出尔反尔了似的。
宫婢被她绕的窒息,语无伦次地道:“你...娘娘并非此意...”
“那就好,看来是我误会了。”她得寸进尺地笑:“佛好七宝,或者娘娘干脆送我一套七宝首饰,我也更能潜心修佛。”
宫婢:“...”
宁犹怜有些错愕,又不想在这儿失了身份,状似随意项链和戒指递给宫婢,宫婢一脸便秘样的把东西交到她手里。
沈稚秋成功让她出了回血,掂了掂手里的货,心情愉快地道:“我会在佛堂里为皇上和娘娘祈福,祝皇上和娘娘身体康健,福寿绵延。”
说一件有趣的事儿,她记得原书里说过,北戎质子去世,宁犹怜才发现自己有了北戎质子的孩子,为了能顺利入宫,她瞒下了此事,她强行落胎,以至伤了根本,子嗣上就有些艰难了。
这算什么?宁犹怜你要悄悄堕胎,然后惊艳所有人?沈稚秋面上恭谨,心里‘啧啧’两声。
果然,宁犹怜听到‘身体康健’四个字,长睫猛然颤了颤,淡淡道:“你有心了。”说完便转身上了玉阶。
沈稚秋垂头,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随着内侍入了佛堂。
青雉正在门口等着,见到沈稚秋便唤了声:“娘娘...”这两个字一出,她眼泪就淌了下来。
沈稚秋拍了拍她的肩:“别哭了,我还没死呢,娘娘俩字你也别叫了,跟以前一样叫我四姐儿吧。”
青雉哭了半晌,她难得耐心地在一旁陪着,等青雉眼泪快流干了才抬起头来,抽噎道:“娘...四,四小姐,咱们以后该怎么办?”
沈稚秋拉住她的手:“先进屋再说。”
其实宫里头没有冷宫这名字,只不过哪个妃嫔被废,她待的地方就叫冷宫了。这佛堂年久失修,房顶上的瓦片松动,雨水‘滴答滴答’往下落,墙角结着蜘蛛网,地面上落着厚厚一层灰,灰土被门风带的飞扬起来,呛的两人连连咳嗽。
沈稚秋两辈子没来过这种地方啊!作为一个不学无术没皮没脸的富二代,精神攻击她倒不怕,但这种□□上的摧残就不一样了!
她刚才还安慰青雉呢,见屋里成这样,自己先垮起个批脸,心烦意乱地踢开一个挡路的破瓷瓶。
青雉有些惶恐有些自责:“奴婢方才没看到,应该早点进来收拾的。”
她说着就捡起一根半坏的扫把洒扫起来,沈稚秋本来想帮忙,奈何她连笤帚都不咋会用,忙活了片刻倒把青雉累的够呛,她只能讪讪地坐到一边禅定了。
好容易把屋子收拾的能下脚,天色已经黑了,青雉担忧道:“您身子弱,这么睡一夜怕是要着凉。”
沈稚秋叹了声,又想了想:“把那位厂公赠的毯子取出来,将就一夜吧。”
池厂公送的毯子样式奇特,乍一看是块寻常毯子,其实上面还有俩袖子,必要的时候能当袄子穿在身上。青雉自发想去外间守夜,被沈稚秋硬拽着,主仆俩挤着在冷冰冰的床上躺了一夜。
毯子上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气息,让人在飘摇的风雨里得了一夜好眠。
第二日早上,沈稚秋抱着暖烘烘的毯子感慨:“熊皮毯子就是保暖。”
她眼角无意扫到毯子上绣着一个小小的‘池’字,她不觉愣了下,这是池厂公的私人物件?
不过想想倒也正常,池西侯又不可能凭空变个毯子给她,必然是从自己马车上取的。她再次感慨:“池厂公真是个好人啊,我要写首感谢诗赠他。”
青雉刚想拦着,沈稚秋已经提笔:“厂公人真好,送我一件袄...”她憋了会儿,终于挤出后两句:“袄好人更好!”
青雉默默地把脸扭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