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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无能为力 ...

  •   陈书民出门讨生活就是几个月长,回来也是要待上个个把星期才走。

      最近的伙食总是最好的,陈你好像又长高了,衣服都有点短了。也可能还长胖了一点点,夏天出汗裤腰总紧紧地黏在皮肤上,不舒服。

      远远地才到竹桥,放学的她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蒜香味,肚子立时就跟安了一面鼓,咚噜咚噜闹着。

      松松裤腰,陈你噔噔噔跑起,书包甩得晃落晃落奔回家。罗素芬今天一定做了最废猪油的茄子焖豆腐,除了肉,这是最最最好吃的菜了!

      晚饭居然还有煎肉片,陈书民和堂伯父陈书怀先饮起酒,陈你拿了一个碗,翻倒出里面的水,盛饭。

      听着长辈交谈,她才知道爸爸明天又要出门工作了。

      好快啊,他回来忙着帮爷爷施肥除草,闲暇时候就去山上砍柴背回家,统共也就和她说过几句话而已。

      有客人在,陈你也夹过菜,跟在陈他后面捧着碗出厨房,得以光明正大地去看电视。

      这一晚,陈他陈我床上的电扇突然坏了,陈书茂早早就把房门锁了,于是他们一个被分配在大厅睡,一个分配在爷爷房里睡。

      陈我从小就受爷爷宠,所以陈他不情不愿地霸占陈你的位置,天气热谁都想睡正中间电扇下的位置。

      争执不下后,罗素芬一人给他们屁‘股一巴掌,自己则睡在中间,两个孩子各占一边。

      床被分去一些,陈你翻身都觉得局限,她侧卧身子,听着风扇呼哧呼哧地带来爷爷低低教陈我三字经的读诵声,也渐渐睡去。

      第二天大早,陈书民收拾行李的动静吵醒陈你。迷糊地睁开眼,她看到他挎上系着批灰刀的粗绳。

      想到什么,她赶紧跳起来下床,不小心踩到陈他的手,他哎呦一声骂咧咧地醒来。

      陈你也不管他不满,拉出床底下的纸箱翻开堆叠起的书本。

      陈书民从房间里走出来,陈他瞥见那个身影立马闭了嘴。

      院坝外面顿时传来摩托车踩火的声音,陈你来不及整理乱成一堆的书本,拽着两张试卷冲出门,却只能看到梗着脖子也不及陈书怀高的一个背影,被汽油黑烟晕得模糊。

      陈书民坐上伯父的摩托车去镇上搭大巴了。

      她期中考考得不错,邓文华没有过问,他那时不在家,自己就只能找爷爷在试卷签上陈书民三个字。

      没人关心她的学习,也就无所谓有别的同学那样的奖励和惩罚。除去规矩和礼数方面的严厉,他们家对小孩真的还算宽松吧。

      可是邓文华给即将上初中的陈他,买了可以放英语磁带的录音机,陈进稷常常教陈我念他私塾里学过的古籍。

      可她......是真的不懂。

      ——

      当蝉声早到六七点开始嘶叫,路边的野玫瑰开了一路,不敢吐露的质问在夏季的烈阳中随着汗水蒸发。无以为力的忘性化作食欲,让九岁的孩子长高的同时变得更奶胖。

      陈你的衣服明显感觉到小了,坐着上一天课,小腹被勒出一条红痕,又痒又疼。

      她抓着换下的衣服去陈进稷房间找到剪刀,要把腰带剪开个小口,这样穿着就能舒服点。

      “唉呀!你在搞什么?”

      罗素芬系着围裙,掌心还有水渍,一把拍打在孙女的手背。她将剪刀夺过来,气呼呼地嚷:“谁教你玩这个的?这么大人不知道危险吗?”

      指甲盖厚得裂开的手指在眼前晃悠指责,陈你摸摸红起来的手背,闻到煮烂的薯苗叶的味道。

      那是猪食的气味,也成了奶奶身上的气味。

      她如实说:“奶奶,裤子小了,穿起来难受。”

      “那也不能拿剪刀,等会我给你改一下......”罗素芬收起剪刀,裤子甩挂在小矮凳上,又去厨房忙活了。

      陈你专心趴在八仙桌边,一笔一划在田格本写今天新学的字。

      天色淡蒙蒙的时候,邓文华下班回来,拎着一个精致的白色袋子进房。罗素芬眼角瞥过去,头大地扔下相比孙女身材来说,嫌小又短的裤子。

      将衣服随手一搁,她先去厨房把热着的饭菜端出来。

      邓文华随后也进了厨房。

      写完作业后,陈你许久不见罗素芬回来,她就只有这两套从去年穿到现在的衣服,裤子今晚弄不好明天肯定又很难受。

      她抱上裤子跨出门槛,厨房有一盏光线暖黄得过分的白炽灯,矮小的奶奶背着灯光,一向大嗓门的声音变成窃窃私语那样的微弱。

      陈你看不清她们的表情,不过耳尖地有听到自己的名字,好奇心驱使她认真地偷听着,额头冷不丁吃了一记黄豆。

      “行得正坐得端,你这是什么行为!”

      陈进稷散步回来看到陈你扒墙角,沉声呵斥这样不可取。小女孩怯懦地低着眼,见他不说话了兔子一样窜上床躲起来。

      他看看厨房方向,再抬头看到墙上的老挂钟,七点了。

      “阿弟!电视挪一下,给爷爷放到中央一台。”陈进稷拉一把凳子,坐在儿媳房门外一米处,看新闻联播。

      时间太早,陈你睡不着的,她偷偷掖好蚊帐缝,瞪着眼睛一直到挂钟敲了八声。

      陈进稷回自己房间和罗素芬说话,邓文华的房门也关上了。

      又过了一会,陈你尿急实在憋不住了,想起来喊奶奶陪她到外面上厕所。

      瓦房的门久经岁月,热胀冷缩变型歪扭得关不严实。他们还在谈话,她就靠在墙边等。

      “孩子是我们拉扯大的,粮食也是自家种的,他们夫妻俩一年到头工作,也没见几个钱,要不是家里养着三头猪,卖了给孩子们凑学费......你说说文华她成日地就只顾自己打扮,买些不实用的新奇东西,攒点钱不好吗?孩子大了再这样住下去不燥得慌啊......”

      陈进稷也愁家里盖不起来楼房,可是那么一大笔数目不是说存就能存的。男人的大是大非不像女人那般局限,他开解道:“文华还是个孩子就嫁到我们家,她是家里宠着长大的幺女,你看看我们家书民,不也给你和他几个姐姐惯着长大的吗?以后总会好的,人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毛病,慢慢地就都会有了......”

      小儿子是他和妻子年过四十才有的根基,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比别人过得舒坦太多,所以才养成了现在手无存银的习惯。

      加之太小成家,对于三个子女也没有过多的关怀,虽说好两口酒,总归是孝顺父母底子正。

      在农村,养儿防老,血脉延续,不慌不厄地过完一辈子,就是福气了。他们老两口年纪大了,也不敢妄图太多不着实际的东西。

      “不知道这以后,我们还等不等得到......”

      “活一天算一天啰,烦神那么多做什么......”

      陈你听不懂他们话里的意思,但她知道明天又是被裤腰勒得难受的一天。她轻轻拉开门闩,月光铺泄一地,人的影子比太阳光照着的时候还清晰。

      这是她第一次夜里独自去上室外的旱厕,碎石路上还有蹦跳着的癞□□,忍着害怕小解后,她飞快地回家缩进架子床。

      罗素芬和陈进稷谈完话,心头的烦闷纾解了点。孙女惯露出肚皮睡觉,她扯好衣服后,去打开墙边一个巨大的箱箧。

      扒拉出两套大孙子去年穿小的运动装,抖搂几下,叠好放在床头。

      在她那个年代,只有男人这样的壮劳力才有资格吃饭,而女人只能靠着稀成水的粥裹肚皮。想想她前头四个女儿,也是一样为了照顾最小的弟弟,不得不辍学干农活挣工分。

      陈你现在有学上,能吃饱,就比以前的人好太多了。即使罗素芬也知道这个孙女的到来其实是不受欢迎的,也因为他们夫妻俩当时生不出儿子,绝望到妥协,以至于陈进稷对丁孙特别执着。

      想起旧事,她无能为力地叹气,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安眠。

  •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以来觉得运气不好,到底是命,还是自己的原因。
    码字软件吞稿,丢稿,不是一次两次,我为什么不备份,所以这次又丢稿。
    想想,人生不能面面细致,所以困难和挫折,在某个小节点,早已埋下根祸。
    怪谁呢,迎痛讴歌啊,只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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