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不迟女士

17、不说再见

　　第二天程鉴没来，她围着大巴车跑了好几圈还是没有看到他，钟许玖只能心不在焉地跟着妈妈逛，洋楼青砖，她什么也看不进去，烦躁地把腿抬高，又重重的落回地上，发出踢踢踏踏的声音。
　　好多阿姨过来问她，笑嘻嘻的，“今天那个小男生怎么没过来啊？”
　　一群八婆，有什么好笑的，我都快哭了你还笑。她没好气地在心里送了一个又一个白眼出去。
　　钟许玖悲哀地发现，如果程鉴不来找她，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想到了永别，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妈妈蹲下来摸着她的头，柔声说，“很多人都只是短暂地路过我们的生命，我们要学会道别，带着美好的回忆，然后继续往前走。”
　　可是她连再见都还没来得及说。
　　就算来得及，她也不会说。
　　后来钟许玖看到一句话：道别要早早做好才对——她觉得不对，如果相信你们不会分离，那就不要道别，哪怕一切戛然而止，也不要让悲伤情绪早早地开始蔓延。
　　她就是相信。
　　可就算程鉴这天来了又怎么样，他在上海，而她只是个旅行者，马上就会回到自己的家乡，那个三线城市——可不就是短暂地路过。
　　这种相信太没道理，像泡沫一样，稍微想想就能戳破。
　　这叫现实。
　　钟许玖想通得很快，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六岁的钟许玖已经领会了这句话的真意，她抹了抹眼泪，心想，回家就能看到爸爸了，真想早点回去。
　　到了火车站，她还是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他会不会突然出现，然后又不管不顾地朝她冲过来，她一边暗暗希望着，一边不停地失望，然后逼着自己不许往后看，飞快地安检验票，冲进候车室，安安分分地等待回家。
　　目光扫过自己的手腕，企鹅和北极熊，本来就生活在地球的两头啊，让它们待在一起才不现实吧，她想，然后摘下来放到双肩包的侧口袋里。
　　然后回家，然后长大，除了那条手链，没有别的东西能证明她的生命里出现过一个叫程鉴的人，它会告诉钟许玖，那不是梦，那么好的男孩，真实地存在于现实中。

　　“那天，我没去，对不起啊。”程鉴跟她道歉。
　　钟许玖内心一片柔软，在重逢的车上，程鉴第一件事就是给她解释为什么那天他没能如约而至——程清急性阑尾炎，手机也弄丢了。
　　“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她看向他藏着浩瀚星空的眼眸，轻轻摇了摇头，又不是他的错，有什么好道歉的。
　　“是啊，好好的。”程鉴重复道，他笑得傻里傻气的样子让钟许玖想到了演《不一样的天空》的小李子，不管什么表情都好看。
　　“对了，我经常还会去那些我们之前去过的地方。”程鉴自顾自地说，“那家蛋糕店已经关了，换成了海鲜餐厅，城隍庙那家卖汤包的还在，不过之前的店主奶奶已经去世了，现在是她的儿子在干，味道还是没变，我们下次可以再去吃，那些二元店都倒闭得差不多了，估计是物价涨得太快，两块钱已经买不到什么东西了吧。”
　　手链，就是在两元店买的吧，钟许玖看向程鉴的手腕，那种廉价的款式和设计真的跟现在的程鉴相当不搭，“你还是取下来吧。”她下巴一抬，收不住眼里的笑意。
　　程鉴摇摇头，“不觉得很好看吗，要不你也戴上？”
　　怎么看都觉得程鉴有些缺心眼，“随你吧。”
　　“要不你也戴上？”他还不死心地重复。
　　钟许玖白他，他识趣地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他送钟许玖到宿舍楼下，她终于忍不住了，“程鉴。”
　　“干嘛？”
　　“你以后不要这么笑了。”
　　“为什么，太帅了吗？”
　　“太蠢了。”她皱眉，一副嫌弃的样子，A大高材生，总笑得像个二傻子，就算是为校容校貌着想，程鉴也该做做表情管理。
　　“知道了，你上去吧。”他收敛了神色，把手一挥示意她赶紧上楼。
　　看得出憋得挺辛苦，“拜拜，晚安。”她转身上去。
　　“晚安。”

　　即使背对着他，她也能想象出程鉴那蠢乎乎的笑，肯定还配上了招手和晃脑袋，她抿着嘴最终也破了功，完了，被程鉴传染了，钟许玖狠敲自己脑袋一下，飞奔上楼。
　　程清给程鉴发来视频电话，他插起耳机接通，程清应该是在公司里，亮堂堂的，背后一块白板。
　　“你怎么满面春风的，发情啦？”那边的程清看到程鉴的笑容，形容得颇为贴切。
　　看看屏幕上的自己，钟许玖果然没说假话——他居然能有那么蠢的一面。
　　“干嘛？”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放平嘴角，脸板起来倒有几分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别转移话题，你这不是在女生宿舍楼下吗？”进进出出的都是姑娘，还有好几对小情侣在门口难分难舍，“效率挺高啊，什么时候叫出来一起吃个饭吧，我好歹也算你们的半个红娘你说是不是。”
　　还红娘呢，程鉴瞪着手机里的程清，“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你现在都找着她了，就别跟我秋后算帐了，你以为我想那时候发病啊。”程清一点歉意都没有，理直气壮得很。
　　“吃饭的事儿再说吧，打视频电话来干嘛？”程清一般都是直接夺命连环call，不会想举着手机看着他的脸说话。
　　“帅吧？”程清没看他，是在问身边的人。
　　然后程鉴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应和声。
　　“来，打个招呼。”她调换摄像头，拿着手机慢慢转一圈，程清看见自己的脸被投影在大屏幕上，会议长桌前坐满了妆容精致的女人们，“我跟她们说了我表弟帅，拿出照片她们非得说是P的，这不得好好证明证明嘛。”程清朝他抛了个媚眼。
　　“你变态！”他话没说完就气得挂了电话，那头的程清还没心没肺地笑得花枝乱颤。
　　幼稚！
　　“你知不知道你都快三十了！！！！！”他给她发微信，用一串的省略号表达不满。
　　“可姐姐我心理年龄三岁半。”程清不以为忤，回道。
　　“你这么没有幽默感，是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你的。”
　　去你大爷的幽默感。

　　等程清再发一串“哈哈哈”的时候，消息已经被红色感叹号拒收了。
　　程清在那边跟自己同事抱怨，“从小就这样，说不过或者生气就憋着气不理人，这么点事儿就把我拉黑了。”
　　那群大龄单身女青年们说程鉴不当演员可惜了。
　　程清装作轻轻淡淡的样子随口回，光有脸就行啊，就他那臭脾气在娱乐圈分分钟被喷成筛子，还是老老实实上在A大读书比较靠谱。
　　Ａ大的——一石激起千层浪，传说中的又帅又有才？同事们的反应让程清很受用——这个表弟虽然不温柔不体贴还没有幽默感，不过用来挣面子倒是从不会失手。
　　“追他的女生挺多吧？”有人问。
　　“不少。”从小学开始，明恋暗恋他的姑娘就没断过。
　　“那他这女朋友该多有危机感啊。”
　　“还没追到手呢。”
　　众人一片诧异。
　　“唉……”说来话长，程清叹了口气，十几年前就开始了，现在总算有了点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