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异未满[网王]》罗迦

2、书架

　　为了挽救灵异事件研究社岌岌可危的命运，优子一有空就拽着阿遥窜到一年级的教室里，试着游说涉世不深的新生们，却每每铩羽而归。当然，她并不会因此耽误社团活动时间，每天都雷打不动的在那间空荡荡的活动室里和阿遥兴致勃勃的聊着与“鬼”有关的传闻——“聊”这个动作的发出者从来都是优子，阿遥则是相当称职的听众，偶尔给点回应，推动话题发展。
　　“我们学校明明也有几个不可思议事件啊，为什么就没人觉得好奇呢？”优子手肘撑在桌上，指着下巴呢喃。
　　“谁知道。”阿遥手捧一本印度神话缩在椅子里。
　　“大概是因为知道的人不多吧。”优子在无意识间被引导至自问自答模式，“就连我俩，也是入社后才从前辈们口中得知的。”
　　“是啊。”
　　“那些一年级新生应该来这里体验一下的，那些不可思议现象都发生在这个旧校舍里，这样他们应该就会相信灵异现象的存在了吧？”
　　“有道理。”阿遥抬起头来拿水喝，视线离开书页的时候，她心里想着另一番说辞：不可思议事件又不是大白菜，去到超市就有卖；再说，你完全不加验证就全盘相信才真是不可思议呢。
　　“怎么样才能让他们来这里呢？普通的宣传是不行的……”优子提出了新的议题。
　　阿遥沉默着，给优子留出思索的时间，顺便翻过一页书。
　　这时，从这静谧空间的一角忽然传来沉闷而巨大的声响，优子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阿遥也警觉的抬起头。在她们目光交汇的地方，本来贴着墙壁放置的简易书架的顶层从中间断裂，上面满当当的书籍和用具落下来，压得下面一层也不堪重负，最终一起涌到了地板上。
　　“哇，怎么回事？灵异事件！？”优子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兴奋的叫道。
　　阿遥放下书，走到近处查看了一番，说：“上次就跟你说，不要把搬来的东西都堆在书架上，这个架子本来就很旧了，塑料老化了特别脆，很容易断。”
　　“真的是这个原因吗？”优子还不死心。
　　“以后有的是时间调查原因，问题是现在你准备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这么堆在这里？”
　　优子也认为她们需要一个新书架，但是学生会是不会好心到为即将被废的社团多批活动资金的，于是优子和阿遥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第二天，她们从过去作为友好邻邦的园艺社那里借来了几块木板，计划搭建一个新书架。两个人合力搬了两趟，剩下最后一块木板，优子坚持自己去，留下阿遥在活动室开始搭建工作，这是因为她对大大小小的手工活儿都不在行，只能出点体力以及提供精神上的支持而已。
　　木板的重量还是其次，更主要的问题是它的长度。为了避免撞到别人，优子只好双手提住它的边缘，使它竖立在身侧，走一段歇一会儿，再换到另一侧，好让酸软的手臂交替轮休。
　　“你在做什么？”有人在她身旁发问。
　　优子放下木板，循声望去，惊道：“幸村前辈？”
　　“你好，端木。”幸村向她微微点了下头，接着从肩上取下网球袋递给优子。优子刚恍恍惚惚的接过来，就见到幸村居然把那块木板拿了过去，若无其事的斜扛在肩上，“这个你准备拿到哪里去？”
　　“啊……啊……”优子的大脑好不容易分析完眼前的状况，输出结果却令她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不行！幸村前辈，快住手！！”
　　幸村奇怪的偏着头，“怎么了？”
　　优子冲上去就想把那块木板抢过来，抬起手才发现占据着双手的东西也非常重要，万万不能有半点损伤，只好进行口头上的抗争，“幸村前辈，请快把那个还给我！”
　　“可是你拿起来很困难不是吗？”
　　“是……不，不是这个问题！”优子急切的说，“怎么可以让前辈做这种事，而且……”她惶恐的联想到眼前这人的称号——“神之子”怎么也不该与这等俗事挂钩。
　　“没关系。”
　　“但是……”
　　“我说了，‘没关系’。”
　　幸村云淡风轻的笑着，优子终于不再介怀。她展颜一笑，大方的接受对方的好意，“谢谢。”
　　幸村重新迈步向前，边走边问：“这个要搬到哪里去？”
　　“旧校舍，我们的社团教室在那边。”优子把幸村的网球袋甩到背上，快步跟上去。
　　幸村从来不知道旧校舍那边还有社团，不由蹙眉，“什么社团？”
　　优子骄傲的挺起胸膛，“灵异事件研究社！”
　　“……”幸村不好说是第一次听到，便以沉默略过，随后换了话题，“我去找你的班级找过你，但你总是不在。最近很忙？”
　　优子这时才隐约记起，确实曾有同学告诉她网球部部长来找过找她，但一来她想不出那位温和的部长会有啥事儿找她，二来她容量有限的脑子被“废部”二字塞得满满的，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储存这样的小道消息，所以转头便忘了。
　　“啊哈哈……是稍微有点……”优子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故意含糊其辞。
　　幸村敲了敲木板，“跟这个有关？”
　　“不，这个跟那个是两回事……虽然确实都是社团的事……”优子越说越觉得很沮丧。眼看不久之后就要被废部了，她却在为区区一个书架浪费时间。
　　幸村注意到了她的异样，“怎么了？”
　　优子仰头望着幸村。虽然同为部长，但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却是那样天差地别，这让她非常羡慕，不自觉就出了神。
　　幸村还没有与哪个女生这样长时间对视过，通常她们在接触他的目光之后会变得异常兴奋但很快又会含蓄的别开眼。不过，他看得出优子其实只是心不在焉得没有注意到他们目光的交汇，于是他出声提醒道：“看着我做什么？”
　　“啊……”优子回神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试探着问道，“幸村前辈今年也是三年级了。”
　　“所以呢？”
　　“嗯……”优子紧了紧抓着网球袋背带的手，谨慎的选择措辞，“我们社的前辈升上三年级后就退部了……”
　　“一般来说是这样，只是网球部比较特别，三年级球员中的正选队员即使名义上退出了，也还是要继续参加社团活动，以便指导经验不足的后辈。”幸村解释道，他仿佛看穿了优子的心思，“部长一职也已经由更合适的人接任了。”
　　“更适合？”优子想象不出能比眼前这位“更适合”的网球部部长。
　　幸村却笑得颇为自豪，“更有活力和爆发力，更能承受挫折并将它化为动力，具有更大的发展潜力，更适合目前这个过于习惯胜利的网球部。”
　　优子眨了眨眼，“网球部的事情我不太懂，不过幸村前辈对他那么有信心肯定错不了。”
　　“我们本来是在谈论你的吧？”幸村把已经跑偏很久的话题又拉了回来，“你的社团怎么了？又为什么需要这块板？”
　　“呃……”优子的思维卡壳了，好久才闪烁其词，道，“总之，现在还是蛮需要的……”她见幸村张开嘴，立刻抢在前面说，“幸村前辈来班上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不想说，幸村也不再追问。他稍作停顿便从善如流接下优子的话，“是上次……”
　　眼前的景象堵住了他的言语。
　　破旧的两层建筑孤单的立在昏黄的夕阳中，被浓浓的阴影笼罩着，外围是残缺不堪的木围栏，在围栏与房屋之间的空地上，零零散散的冒着杂草尖儿。
　　优子穿过一扇半脱落的木围栏，转过身对幸村笑道：“欢迎来到灵异事件研究社。”
　　幸村好不容易摆脱初见的震惊，喃喃道：“真不知道我们学校还有这样的地方……”
　　“这是立海大附属中学最早的教学楼哦，本来想改建成校史纪念馆才一直保留着。”优子沾沾自喜道，“如何，很适合我们的社团吧？很有气氛吧？”
　　“确实……”
　　幸村跟在优子后面走进这栋旧校舍，脚底下吱呀作响的木地板让人不由得担心下一秒就会踩空，走廊上到处散落着墙壁、玻璃的碎屑。灵异事件研究社的社团教室在一楼走廊的尽头。
　　听到脚步声，阿遥从她的书中抬起头，对从门口进来的人轻斥道：“真慢。”随后看到优子背后的人，不解的皱眉，“你带幸村前辈来做什么？他是网球部的而且还是三年级生。”
　　幸村扬起眉，没明白阿遥话中的逻辑关系。
　　优子歉意的冲幸村笑笑，“这是北泽遥。”随后转向出言不逊的好友，“幸村前辈是好心帮我把木板拿过来。”她看看放在角落里的半成品书架，“你都弄完了？”
　　“当然。钉几个钉子而已，就等这最后一块了。”阿遥走过来拿那块木板。
　　幸村此刻已经明白她们要做什么了，便说：“我来帮忙吧。”
　　阿遥看了他一眼，然后极其冷淡的说：“谢谢你的好意，幸村前辈，但是，如果你也要帮忙的话，优子那家伙就不敢袖手旁观了，而她插手的结果就是，我们两个都会挂彩——这一点我可以用我的人格向你保证。”
　　优子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阿遥！”她威吓兼讨饶的叫了一声，接着从因吃惊而暂时无法做出反应的幸村手中夺过那块木板，塞到等待已久的阿遥手里，“你继续干你的活儿，其他事情我来做。”
　　阿遥满意的走开了，优子请幸村坐在一旁的椅子里，自己也在他身边坐下，“请别介意，我俩总是这样……”
　　幸村忍俊不禁，微微颔首以示理解，随后问道，“这里只有你们两个？”
　　“呃……嗯……”
　　幸村忽然有些理解阿遥那句不找边儿的话了。他再一次确认道：“你们的社团只有两个部员？”
　　优子长叹口气，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指，苦涩的说：“是的，因为人数不够就要被废部了……”此刻她难过到了极点，仿佛这些日子里累积起来的挫败都在此刻爆发出来一般，“我们一直在努力，希望招揽新部员，但是到现在为止一点用也没有……”她站起来把桌上的一盒钉子递给阿遥，以此躲开幸村的注视——那会让她这个部长觉得很没面子。
　　幸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优子，他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历，也从来不曾设想过自己会遇上类似的事情。
　　阿遥已经熟练的把书架组装好了，优子和她一起把书架搬到原来的地方，然后把那些堆在地上的书和道具往上放。
　　幸村静静的坐着，仔细的打量整间教室。中间一张长桌，桌脚断了一截，是用转头垫上的，桌面却被擦拭的一尘不染；长桌旁的两张椅子，坐在上面稍稍挪动一下就能听到木头摩擦的声音，却被细心的铺上了柔软的坐垫；更多的凳子规规矩矩的重叠起来放在角落里；墙壁上贴着各种各样的灵异图片，正好挡住水泥脱落留下的破洞；还有那个刚做好的新书架……
　　幸村的目光最终停留在在书架前忙碌的优子身上。她正认真的考虑书籍的摆放顺序和道具的安放位置，不时和阿遥交流两句，阿遥似乎对她的说法没有太大意见，只管照她说的做。
　　幸村走过去，帮优子把一套厚厚的《世界灵异现象全记录》推到书架顶层，又从优子手中接过其他东西，一一放到她指示的位置，一边问道：“这些书是谁的？”
　　“有些是前辈们留下来的，有些是我们自己的。”
　　“还有从图书馆借来撑场面的。”阿遥不客气的拆优子的台。
　　优子背地里吐了吐舌头，表示不满，这个小动作却被幸村撞个正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借来的书要按时归还哦。”
　　这句玩笑换来的是优子满含怨念的瞪眼，幸村笑着别开脸。似乎被当作敌人了呢。他不无愉快的想。
　　收拾好书架，天色已晚，优子最后看了一眼教室，慎重的锁上门，在围栏外分别时，幸村问起优子加入这个社团的理由。
　　“因为喜欢啊。”优子回答，“灵异事件难道不是最神秘最有趣的事件吗？”
　　“‘喜欢’……”幸村轻轻的重复着，眼前浮现出那间社团教室的光景，那是一块偏远贫瘠却被人精心呵护的净土。
　　“不要让自己喜欢的社团轻易消失啊。”他鼓励道。
　　优子扬起笑脸，精神百倍、斗志昂扬，“是，我们会努力的！”
　　“你努力就行了，别拖上我。”阿遥在旁边泼冷水，优子拽着她一路吵吵嚷嚷的走了。
　　幸村目送她们远去，转身离开时，猛然想起归还手绢一事。他掏出那条手绢看了看，朴素的淡蓝色手绢上印有浪涛状的花纹。下次再还她吧。这么想着，他仔细的将手绢重新收好，眼中的笑意渐渐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