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omega想做攻》灵上霜

2、第二章

　　从发热期的失控状态中恢复后，塞缪尔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伊桑的大腿上下来，惊慌失措，手脚并用地缩到了一边儿。

　　他还是没什么力气，发热期的高热侵袭掏空了他，让他变得格外虚弱，这很难快速恢复。

　　“我很抱歉…先生……”年轻的omega向伊桑道歉。

　　失控时的感觉就像是被架在刑架上持续不断地炙烤，他的血液和灵魂都被烧沸，最后剩下的只有蒸腾过后的残躯和迟钝的大脑。

　　“我刚刚……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冒犯您。”他靠在离伊桑半米远的墙壁上，喉结上下滚动，手指无意识地绞住了制服下摆，完全是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

　　他并不敢抬头看伊桑，暗红色的额发垂坠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宛如一张拒绝窥视的面具。伊桑只能从墙角的阴影中瞥见他的下半张脸——在发热期的红潮褪去后，苍白如同幽灵。

　　“对不起……”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继续向伊桑道歉，重复这三个字的声音发颤，肩膀也发颤。于是蓄满的水珠便从他蓬松的红发间掉了下来，砸碎在他面前的地板上。

　　他记得自己是怎样失去一些东西的。

　　失控并不代表失忆，他这会儿完全能够回忆起自己在发热期做过的所有事情，他记得自己是如何迫不及待的搂住伊桑寻求慰藉，那姿态太过不堪……他那时候好像还开了口，含糊不清地对伊桑说“请”。

　　“请”——他到底说了什么？

　　他真的想要回忆起细节吗？

　　“谢谢您，戴维斯先生。”他擦了擦眼睛，努力地扶着墙站起来，站直，直到笔挺的像一颗小杨树一样时，他整了整自己乱糟糟的衣领子，朝着伊桑所在的方向深深的鞠了一躬。

　　他差点没能完成这个动作——但幸好，他的反应足够快，总算在即将摔倒在地板上的时候稳住了。

　　“我会把买抑制剂的钱还给您。”他说，“可能会需要一些时间……”

　　“但我一定会在下个月初将钱还给您。”他稍微斟酌了一下，然后给了对此不置可否的伊桑一个极为肯定的答复。

　　伊桑没法儿不去注意他的眼睛。

　　那双在看向自己时会不自觉睁大，盛了一些不屈不挠的坚定，会让某些心怀恶意的人想要去狠狠伤害他的金色眼睛。

　　头顶上的灯光在这个时候闪烁了一下，发出如同炭屑燃尽升腾时的“噼啪”声。

　　在疾速切换的光暗之间，视线里的一切都裹上了一层模糊的光圈，仿佛所有锐角都在那一瞬间被抹平，一切短暂拥有了温柔的雏形。

　　伊桑的心里难得地闪过了一些东西，但它消失的实在太快了。抓不住的感觉让人压抑。

　　他想起了五年前，和自己的战友在库柏尔区休假的时候，曾亲眼看见一个黑发的omega从中心区的大楼上跳下来，如同一只折了翅膀的鸟类，从酝酿着雷雨的天空中坠落，摔得鲜血淋漓。

　　“难道生为omega，我们就活该失去一切应有的权利，成为所有alpha的附庸，为他们生育后代吗？”黑发的omega在坠落前站在镜头前冷笑，整个库柏尔区的悬浮屏幕上都在播报着他的身影。有人黑了中心区的控制网络，循环广告被挤掉，觉得新奇的行人们都在看他，看这个代替了无趣的商品介绍，干净漂亮的omega。

　　他的身躯被头顶上的金色日光笼罩，蔚蓝色的眼睛澄澈美好，面容看起来如同天使一般圣洁，却让人从他的身体上窥探到了狰狞扭曲的地狱模样。

　　他说：“即便是omega，也有人天资卓越，具有不亚于alpha的聪慧——但他们都不得不在发育成熟后退学，成为了其他alpha的私有物，这没有道理。”

　　伊桑看见他扯开了自己的围巾，露出了被掐得青紫的脖子。

　　他说：“就算是omega，也有自主生存的能力，甚至还可以比alpha赚得更多——但他们都得不到尊重，只会是alpha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凭什么？

　　伊桑看见他解开了自己衬衣最上面的三颗扣子，露出了一片狰狞的烫伤和大片渗血的皮下组织。它们恶心地皱在一起，如同在烈日下腐烂发溃的水果，他还想要展示出更多。

　　够了，已经够了。停下来。

　　那时候伊桑在心里这么说，他不由自主的把视线转向黑发omega所在的大楼，期望有人能去阻止黑发omega的行为，因为他已经预感到了结局。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伊桑在库柏尔区的商业区奔跑，后面跟着他的战友，他的下属——也许还有一些其他人，但他们太少了，不明显，并且通通都赶不及了。

　　大楼上的黑发omega脱掉了他的衬衣，露出了被经年累月的虐待，残破丑陋到连森林区的战士们都惊愕不已，不忍卒看的身体。

　　正常omega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脱掉上衣？alpha们一定会抨击他下流，放荡，是个从骨子里就烂透了的家伙，没有几个omega能够受得了这样的恶毒。

　　但是没关系，从他登上楼顶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把自己从“正常”的范畴里摘了出去。

　　看起来不再正常的黑发omega朝着镜头眨了眨眼睛，随后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脱口秀桥段一样，捧腹大笑了起来。

　　他最后的笑声听起来格外刺耳，有种歇斯底里的狂妄。矛盾而又极具戏剧性的表现形式赋予了他惊人的吸引力，就像花朵即将枯萎前的极致盛放，他正如他期望的那样聚集着所有人的目光。

　　最后他说：“去他妈的。”

　　“这是我分化成omega后，一生中最爽的时刻。”他眨了眨眼睛，依旧在笑，“比在发热期的时候跟alpha干上三天都爽，虽然这个比喻本身让我感到恶心。”

　　他在跳下大楼前冲着镜头比了个中指，蓝眼睛里的蔑视溢于言表，简直如有实质。他甚至还留下了几个口型，看起来似乎是“就这样吧”这四个字，但是他却并没有说出来，因为那根本没什么必要。他完全不留念生活，因为这个世界给他带来的感觉也不过是“就这样吧”，他觉得一切都足够了。

　　——就这样吧。

　　他一点也不畏惧高处，因为整个库柏尔区缩放的样子绝对不会比他看到过的地狱更狰狞可憎。他可能还有点喜欢这样高高在上俯视一切的感觉。为了这份招摇抢眼，随心所欲，却又罪大恶极的自由。

　　他从始至终都在笑，在经历过一生最爽的时刻后，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完全放纵，自高处纵身一跃。

　　伊桑讨厌那时候的黑紫色天空，雷云密布，令天色昏聩。

　　他遇到塞缪尔时，也是这样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