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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道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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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这个还没洗过呢,是那一盆。”青芝夺过流年手中的衣裳,往不远处一个木盆指了指。
“噢,我拿错了。对不起啊。”流年扭回头将那盆衣裳端了过来,帮忙晾着。
“流年,你近日又心不在焉了。莫不是……”青芝还没说完,便被流年打断了:“你猜得对。”
她不打算反驳了,反正她几斤几两,青芝早就清楚了。
“怎么了?好像自从入了宫回来,你就时常的要灵魂出窍几日。”青芝一边晾着衣裳,一边问她。
“没事。这日子就快到头了。”今日即是望日,今日过后,只怕她已是有心无力。
“呸呸,不要瞎说这不吉利的话。”青芝难得的没有端架子,朝空处佯呸了几声。
“青芝。”流年晾好衣服,坐在木凳上,冷不丁的问道,“你是不是,早知道皇后与王爷的事?”
青芝闻言一愣,随即也坐了下来:“知道归知道,可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
流年装作不在意的一笑,眼睛盯着地上:“你不明白。如今,王爷心里挂念的,仍旧是她,也一直是她。”
青芝豁然理解了流年几日来的恍惚:“可你知道的,她现在是皇后,与王爷是不可能的了。”
“不可能也没用,王爷仍是喜欢。就像我,我也知道,我与王爷不可能,可我,仍是喜欢。”这是流年第一次向青芝袒露自己的内心,“青芝,我现在越是难过,就越能想起,王爷也是如此难过吧,这样想来,便又更心疼。”
“流年。”青芝不知如何劝解,只能握住她的手,轻声唤她的名字。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是这样苦涩的一件事情呢?”说这句话时,流年几乎已带着哭腔,眼里布满水雾,她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她这几日落过太多泪,师父说过,泪水是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也是她从小到大,最不喜欢的东西。
用午饭时,流年照常去落羽苑看花儿。
那花儿虽是去见证别人的爱情的,到底是她的职责,不能落下。
如今,天已渐渐入夏,花盆里的山茶花还带着丛丛的绿叶,仿佛即使是花落了,也不想落败于这苑里其余的任何一株。
“原来,你还顾着这些花儿呢。”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流年浇水的手明显的一僵,又将花浇放下,沉着头转身作揖:“王爷。”
“你近日,一直在躲着本王。”一句肯定句。
“王爷多心了,奴婢不敢。”流年仍低着头。
“抬起头来。”既是命令,流年便不敢违抗,只得抬起头。
多日不见,他一如往日的风度翩翩,仍是她看惯的那套装束,眉宇间流露着自然的温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好似昨日他们才刚刚见过。
“为何躲着本王?”复又开口,北堂墨染仍追问着。
“奴婢说了,是王爷多心了。”流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得垂下眼帘。
“看着本王的眼睛说话。”北堂墨染提了提声音,好看的眉头微皱,原本温柔无限的眼睛里,隐藏着一丝愠色。
“您是王爷,奴婢是丫鬟。自古以来,何有丫鬟躲着王爷的道理?”流年吞了吞口水,依言对上他的眼睛,原本设想过千万遍的措辞,出口却生硬的异常。
“流年,我究竟是哪里招惹你了?”他舒展眉头,舒了口气,语气里含着几分无奈。
听完此话,流年终于软了下来。她仍是那只见人就炸毛的小猫,只是如今,被北堂墨染驯服,再也跳不起脚来。
犹豫片刻,流年答非所问:“王爷,今晚戌时,流年在此处等您。”是“流年”,不是“奴婢”。
说罢,她矮身作揖,转过身扬长而去。
回到住处后,流年便着手收拾着屋内的各件物什。
到底也住了月余,杂七杂八的东西还不少,有的压根没什么用处,但她仍是一件也舍不得扔。
这都是她在这里活过的证据。
大大小小都收进一个包袱后 ,流年坐了下来。她想好了,若是今日过后,能侥幸活下来,就远走高飞。去邻国看看从前没见过的风景人情。之前就听苏大人说,武仙国的美酒甚好,不知,可会比她第一次喝过的,要甜一些。
正思虑间,敲门声响起:“流年。”是尚羽。
流年将包袱藏进柜子后,才打开门:“尚羽,你怎得来了?”
尚羽笑了笑,露出他的小虎牙:“苏大人昨日得了一壶上好的桃花酿,叫我喊你过去尝尝。就在念花园,一块儿去吧?”
流年想着,如今就要离去,还不曾与他们好好道别。正好借此机会,可与他们最后再叙一回,但又担心北堂墨染也在。
思虑之间,尚羽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你是不是在担心,王爷不准府里喝酒一事?没关系的,午时刚过,他就被请到官府上坐镇断案了,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流年莞尔:“好,那你且先去,我收拾一下就来。”
“好嘞!”
“小流年来了。”苏寻仙远远的就瞧见了流年,为她倒了半杯酒,“快来尝尝。这桃花酿若是在我香满楼,至少得贩三百星币一壶。”
流年走至亭内坐下,见坐着的都是熟悉的人,不觉放松下来:“真不知道还有哪家府上的丫鬟,能如我这般,忙工的时间,还能出来偷喝这三百星币一壶的美酒。”
“流年你快尝尝,苏大人总说好喝的紧,我是没品出来什么别样的滋味。”西风烈面前的酒杯里还剩了些,不知是刚倒的,还是喝余下的。
流年闻言先是抿了少许,入口略涩,细品后又有些甘甜,不觉倾杯喝了一口,大咧咧的道:“不用花钱的东西,就是香。”
“哈哈哈,小流年真是个财迷。以后你若想喝,随时来找本仙。”苏寻仙此话一出,不禁勾起了流年心里的伤感。
此后一别,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众人不知流年的心思,仍自顾的笑着。
西风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苏寻仙:“对了苏大人,上回,你说要为阿羽寻什么良缘的。有着落了吗?”
“小书童的眼光,挑的很。哪能轻易瞧得上谁家姑娘?”苏寻仙晃着酒杯,轻轻一指坐在对面的尚羽,后者咧嘴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要我说,那谁家姑娘都一样。反正是一块儿过日子嘛,和谁不是过。”西风烈说罢看向流年,似是想征得她的附和,“对吧?流年。”
“哎,此言差矣。爱过方知情重,醉过才知酒浓。小侍卫少不更事,品不出这酒,自然也看不懂那世间情爱。”苏寻仙放下酒杯,展开折扇,替流年接道,“可莫要用你不上道的榆木脑袋,教坏了小流年。”
说罢,他看向流年,为她杯中又添了小半:“小流年,别听他的。世间难得,最是爱情,既爱上了,便要好好争取才是。”
流年没有接话,只敷衍的一笑。
爱过方知情重,醉过才知酒浓。正是因为爱上了,懂其所懂,思其所思,才了然,这份情意纠缠不得,只能放手。
“苏大人,说的你好似很懂,怎得这么多年,也不见你谈恋爱?”尚羽转着眼睛想了想,问出了脑中环绕许久的疑问。
“缠绵悱恻的儿女情长,自然配不上一曲长歌一壶酒的本仙。”苏寻仙嗤鼻一笑,提起酒杯,一饮而尽。
有时候,流年真的很羡慕苏寻仙,看似活得糊涂,其实比谁都清醒。
西风烈似是还想开口调侃些什么,无意瞥了一眼流年身后,却像见了什么似的,瞪着眼睛,猛地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行礼:“王爷。”
流年先是一惊,旋即跟着尚羽一同站了起来,转身作揖:“王爷。”
北堂墨染束着冠,一身官服,大概是刚从府外回来。他拧着眉头,瞥了一眼还坐着的苏寻仙,冷冷道:“寻仙,又带她……他们,喝酒。”
“偶得好酒,自然是最想与小朋友们分享的。”苏寻仙意味深长的笑着,站起身,“你莫要吃味。还剩了半壶,我一会儿都送你殿内去。”
“你……!”北堂墨染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流年,稍舒一口气,又看向别处,“喝完了就快回去做事。尚羽和西风烈,各罚一月赏钱。”语毕,他大步流星朝前殿走去。
“命苦啊,为何我们都被罚了,你们俩却没事。”直至北堂墨染消失在视线里,尚羽才敢出声抱怨。
苏寻仙复又坐下,展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嘴角带着玩味的笑:“你们俩,怎么能和小流年,还有本仙比。”
流年抿了抿嘴,倒有些不知所措。
酒也喝了,话也说了,她微微欠身,冲三人作了个揖:“那流年回去了,你们,多保重。”
“什么保重,说的跟明日见不着似的。”西风烈也作势要往亭外走,“那我也先走了,回见。”
他们自是不知,这一回,不知何时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