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觊觎师父》墨絮非荼

6、黑色的雾气

　　若是多看几眼水面，愈发觉得水色近于压抑的黑，身体有种公然的抗拒感。

　　山黎皱紧眉头，水边有黑色的雾气，吸进几口便觉得心头恶心，又湿又冷。她不得已走在水边，不时会有东西拽动她的脚，但并不足以拉动。

　　周围静的可怕。她顿了一下，被地上破碎的异兽尸体绊住了。

　　空气中有异样的风，将山黎蓬松的发彻底吹散。

　　山黎眸光阴翳，抬手将笛子扔在空中，清冷的绿光霎时分出一片干净的领地。

　　粘稠的黑色雾气被短暂的照亮。在这片刻间，山黎已然看到眼前的场景。

　　地狱般的场景中，却方半弯着腰靠在一块儿岩石上，右手握着断剑，左臂鲜血淋漓，面前是数只绿鳄，他在微弱的光亮中抬眼看了过来，眸光冷静。

　　山黎压抑着几乎破胸而出的怒气，笛子在手中一转凑到唇边，闭目吹出几个短暂尖锐的音符，精准无比的化作利刃劈在绿鳄身上。

　　几声低沉的哼鸣，绿鳄粗糙的外皮仅仅被翻出少量皮肉。

　　山黎飞速掠向前方，但雾气竟阻挡的速度也慢上不少，刚才慢走不觉得，此刻如同在水中被阻隔。

　　却方在此地近乎山穷水尽，山黎未曾消耗几许，她并不艰难的将却方带出水边黑雾之地。

　　在粘稠黑雾中却方似乎在说话，但山黎一句都没有听清。

　　离了水边，山黎才借天光看清情形，她们来到了之前看到的山丘之后。却方伤的极重，右臂几乎没有一块好肉，也不知骨头是否伤到，他那张脸上还残留着少年的桀骜。

　　“疯子。”山黎摇头，声音狠厉又带着颤抖，“你要是落在这儿了，是笃定让师父我后悔一辈子，然后永远记着你吗？”

　　“才不是。”却方艰难开口，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切都缓慢起来，他微微笑着，“我自然算过的，绝不会死在这里……”

　　山黎惊慌上前扶住他:“却方！”

　　空气都弥漫着蠢蠢欲动的杀气，山丘前的异兽已经察觉此处有人。此地不宜久留，山黎扶住却方，飞向远处的山脊，没有黑雾限制，她并不艰难。

　　绿鳄是水里的，该是不会追来，只需注意些陆地上那些三脚四脚兽。

　　山体浑然一体，没有多少绿植，更没有山洞，看着却方嘴唇已经皲裂，山黎默念一声:“得罪了。”

　　“轰”的一声，山体被打出一个大洞，将却方安置在内。

　　此处异常，并没有多少敌兽，但出去的路上，异兽已经密密麻麻开始活动，数量看的山黎啧啧称奇，带着却方强攻可能欠妥。

　　山黎看却方全身的血只能边叹气边疗伤。他长这么大，最重的两次伤发生的如此之近。看路上那数量，这是硬生生杀了几条血路啊。

　　众落海边有黑雾，之前没有密切关注，不知道取回煞困难几重，却方伤成这样，独自离开恐生意外。

　　却方悠悠醒来，他毫无声响，悄悄侧头，看到师父拿着根树枝在打量，然后轻轻崴断，声音细小。

　　胳膊比战斗之时痛多了，随着神智清醒越来越甚，他终是忍不住哼了一声。

　　山黎扭过头凉凉的看他:“还知道痛啊？”

　　却方抬起眼皮小心翼翼看她一眼，垂下眼眸。

　　“撒娇啊？”山黎恨恨的折断手中树枝，噼啪一声，声音响亮。

　　外面传出野兽低沉的吼叫，细辨一听，数量着实不少。

　　“怎么会？”却方有些惊诧。

　　山黎倒不慌张:“怎么，以为杀完，回程便畅通无阻了是吧？”

　　却方确实以为如此，他来时开辟道路，便是为了撤退时能够便利。

　　“我迟迟不取回煞便是这东西不好收拾。”山黎没好气看徒弟一眼，“要是你这般毛头小子都来去自如，我何必如此谨慎。”

　　“对不起。”却方柔顺的低着头，露出伤痕累累的脖颈，样子可怜又可恨。

　　说完，从衣襟内取出一颗小珠子，珠子内闪着银白色的光，来回扭动，光上似乎有很多触手在摇摆。

　　山黎怔了一瞬，她怎么没想到却方已经拿到了呢？却方小心翼翼的瞧着她，眼睛眨的频率极快，又闪躲开来，睫毛颤抖着。

　　“你居然偷东西！”山黎忍俊不禁，“这珠子，噗。”

　　“师父回去再罚我好了。”却方撇开眼睛。

　　念他一身伤不忍苛责，山黎摆摆手:“行了行了，能撑这么多天，还顺利取回回煞，是师父小看你了。”

　　说罢，捡起地上折断的枝条站起身:“该师父清理这群杀不死的怪物了。”

　　“你……”却方捂住肩头呻-吟，内心复杂，嘟囔一句，“怎么没见你多高兴。”

　　“早晚是我的。”山黎哼着，“你把自己伤成这样我有什么可高兴的。”

　　“可你能救他了。”却方望着珠子出神。

　　山黎撇嘴:“搞什么你？师父我风华绝代，他算个屁。”说罢走到洞口。

　　山脊上密密麻麻的异兽，一眼望去全是粗糙的脊背。

　　“虽然对付畜生略有些弱。”山黎摩挲着笛身，轻笑一声。

　　笛声在山边蔓延开来。却方伤口骤痛，他拖着身体挪到外面。

　　优美的旋律下，蕴藏着无限杀机，一览无遗的山体上，暴起根根石刺，柔弱腹部受到攻击的异兽纷纷惨嚎着滚下山坡。

　　“修罗曲。”却方打量着师父停留在笛上的唇和指，这个曲子，他从未听山黎吹过。

　　山黎猛然揽住却方后退，只见眼前闪过一块巨大的石头，滚下山去。

　　山黎斜眼示意他进去，却方远眺一瞧，刚才滚下去的居然是一个巨大的青鬃兽，他往上看，竟见山峰上也有无数虎视眈眈的眼睛。

　　山黎一曲作罢，近处的异兽已全部驱赶杀戮完毕。

　　“众落海会孕育生灵。”山黎拿着笛子敲了一下徒弟的脑袋，笑，“在这里，他们的成长速度异于别处，所以杀不尽的。”

　　“我们离开吧。”却方苍白着嘴唇，“在这里就算歇息伤也不会好，不如冲出去。”

　　山黎挑眉，捻着笛子直指却方的胳膊，扁嘴看他。

　　“不过是看起来血肉模糊很可怕，”却方摇头，勉强笑着，“实际上胳膊哪怕没了，也没当胸一剑严重。”

　　提起这个，山黎顿时兴致来了：“师父回去送你一把剑。”

　　却方抿唇笑，谁不知道是蓝玉剑似的。

　　“我不会成为师父负担的。”却方微笑说完，想了一下，咬唇犹豫的问，“师父为何修为百年间没有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