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水漾涟漪》夜落繁华

42、邪门的雕像（下）

　　杨世杰期期艾艾很久了，终于把最重要的那句话给吐了出来。
　　“小威威……”
　　这声恶心到极限的称呼被对方一口回绝。
　　他两手在胸口交叉，粉嫩粉嫩地旋转着食指。不过因为发抖的关系，转得不算顺利，老是东头碰西头的关系。
　　“威……”
　　王威不耐烦，而莲华则大笑。
　　三皇子，一直都有显宝的天份；前世今生，这方面的天份似乎有不减反增的趋势。
　　在莲华的戏谑声里，王威三令五申地逼迫着童年好友。
　　杨世杰深深吐出一口废气，气灌丹田的吼：“你记得那尊木雕吗？”
　　室内的气流顿时发生了诡谲的逆行。莲华垂着眼睛，其实在用眼角专注地观察着王威的反应。她现在已经习惯了明目张胆地窥伺着王威的反应，为他的一举一动而丢心。
　　现在王威的心情，谈不上愉悦。
　　不，或者说是恐惧。
　　莲华看着他一脸雪白的表情，担忧地伸出手。“威？”
　　幻听的轰鸣声中，莲华的呼唤是撕开钢膜的利爪；王威眨眨眼，清明的神智重新回到室内。他先看了一眼同样是脸色苍白的杨世杰，再转头看向莲华、以及莲华冲他伸出的一截皓腕。
　　王威下意识地走到莲华面前。
　　莲华坐着、仰视着。
　　他站着，俯视着。下一秒，王威俯身，将莲华紧紧地搂在怀里。埋在她的颈窝，扑面就是阴寒的气息。王威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朐腔里的躁动终于平静下来。
　　莲华回抱着王威，再冷冷地看向杨世杰。
　　在她冰冷的视线中，杨世杰倒抽一口冷气。
　　“能不能解释一下呢？”莲华轻轻地提问，感觉怀中的温暖身躯有瞬间的僵硬。“木雕是什么？”
　　杨世杰沉吟了一会。“这个……”他搔着后脑勺。近段日子，伤脑筋的事实在太多了，害他搔后脑勺的动作都快变成习惯了。
　　王威调整了姿势，搂着莲华坐着真皮沙发里。他见杨世杰吞吞吐吐的样子，也不免叹息。
　　“简单的说，那是杨家世代流传、被诅咒的木雕像。”
　　莲华听着一愣，微微偏头看着王威的侧面。“你在害怕？”
　　王威勉强扯出微笑，但嘴角又迅速地撇下去。“现在想想，只是童年的往事。不过，人类往往败在童年阴影上。”
　　“过去发生了什么事吗？”
　　“哈哈哈……”杨世杰笑到后来变成了干笑，见两个人极不捧场地瞪视他，只好沮丧地垂下肩膀。“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就是小孩子好奇，把木雕翻出来……结果……”
　　“结果？”莲华有些不耐烦了。“你们俩能不能把话说得完整点？”
　　“真的没什么。”王威不置可否地接腔。“就是拿在手里的木雕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悲鸣声，把小孩子吓得抱头鼠窜。”
　　接下来的后续发展，两个大男人相当有默契地不再重提。
　　“只是这样？”莲华讷闷。
　　王威与杨世杰同时点头。
　　杨世杰摸着下巴，仰首四十度地沉吟着。“想起来，那算是我所经历的第一次灵异事件吧……”
　　“你经历的灵异事件不算少数吧？”莲华翻了个白眼。
　　“通常只是用旁观者的身份看看而已，要真论起经历，恐怕只有那尊木雕和你了。”杨世杰郑重地点头。
　　“为什么突然提木雕？”王威好奇的是这个。“杨伯伯不是将木雕封在找不到的地方吗？”
　　“这就是我苦恼的原因啊。”杨世杰又搔了后脑勺。半晌，才注意到自己的行动，他讷讷地放下手。
　　“我想找出那尊木雕许下愿望……”
　　“什么？！”
　　杨世杰嘿嘿地傻笑着。“赤灯听我提过木雕。后来他无意中翻阅古藉发现，那尊木雕大有来头。其中之一，许愿可以成真。”
　　“你相信？”王威激动得身子都绷直了。那尊木雕拿在手上的瞬间迸射出邪气，怎么有许愿成真的本事？
　　“当然有条件的。听说要献上牲祭……”
　　“等一等，”莲华揉着额际突然插嘴。“你刚刚提到谁？赤灯？”
　　“对，刑赤灯。”
　　“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大四的学长，考古系的。”
　　“学长？”莲华冷哼。“怎么可能？那是一只活了千年的妖怪。”
　　杨世杰沉下脸。“莲华，你别污辱我的学长。赤灯人很好，又热心……”
　　“是别有目的。”莲华针锋相对地沉下脸。“你被妖孽下了盅，看不清事实！”
　　杨世杰跳起来。“你以为世界上是以鬼为中心旋转的吗？我告诉你，全世界我只认识一个鬼，就是你！你是唯一的异类。”
　　莲华的脸本来就白，杨世杰指着她的鼻子痛斥“异类”的时候，她脸白得快透明了。
　　“杨世杰！”王威立即护短。
　　杨世杰哼哼地睥睨着他。“这是事实。”他说。“有什么事，让她先变成人吧。”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凭什么说别人就是妖？我看她才是鬼中之妖。”
　　莲华垂下眸，心怒勃发的时刻被一双温暖的大手牢牢地抱在怀里。她抬起头，望进王威担忧的眼中。
　　“我不在乎。”无数次，枕畔私语的时候、半睡半醒的时候、意识昏沉的时候……王威都附在她的耳边，一边又一边地重复着。像施放咒语一样，牢牢地困住她的心。“我不在乎你是人还是鬼，莲华，只要你在我的身边。”
　　于是原本暴戾的她将千言万语化成一个简短的句子，给他无限期的承诺——“好。”
　　莲华看着他的眼睛，慢慢地冷静下来。须臾，红唇似血，略有弯钩。
　　“真不巧啊，我恰好认识一个叫赤灯的道士。”她目光睥睨，傲视群雄。“千年妖道，赤灯。”
　　“杨世杰，如果我是你，我会离那个叫赤灯的男人远远的。”她笑着，极尽讥讽之事。千年前的风范又悄然归来，令她周身笼罩在若有似无的神秘光晕中。
　　“那妖道最大的能耐，就是猫抓老鼠一样把人玩死。”
　　杨世杰张口结舌地指着她。“你、你、你……”结巴了半天，他干脆吞咽一口涶沫子才变得顺溜起来。“我就知道你丫一个邪鬼。看吧、看吧……王威你还抱着！瞧她那邪恶的表情！”
　　“少血口喷人了。这样的威胁，三个月前的小瑶也说过，怎么没看见我死！”
　　“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啧，不论是人还是鬼，只要是女的，都一样！”
　　莲华捂嘴，呵呵轻笑。“小瑶？这只能代表，女人的直觉比男人的敏锐。”
　　杨世杰跳起来，指着莲华的手抖了半天。“王威，管好你老婆。”
　　王威将头埋在莲华的颈间，这已经变成了他的习惯。无论是激动还是难过，只要把脸埋在莲华的颈窝里，心便慢慢安静了。“别再激怒世杰了，”他轻声央求着。“世杰太重朋友义气了。所以看不到事实。”
　　“喂！”杨世杰差点吐血。王威这么说，是明摆着站在女鬼那一边啊。可恶，他们十八年的友谊啊，都胜似亲情了。一个女鬼翘翘兰花指，就把这份友情捅破了。
　　同性的友情果然不敌异性的魅力。
　　杨世杰手耙头发，一把一把地抹顺。良久，才呼出郁结的废气。
　　“好吧，我不计较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天还是新生的。
　　“王威，能不能帮帮我，把那尊木雕找出来？”
　　莲华挑眉，不痛快地瞪着他。“为什么要让威来帮忙。”
　　“笨蛋，你以为他智商一百四是玩假的啊。当然要找他帮忙啊。”说着，杨世杰又开始扭扭捏捏装闺女。“反正，别让小瑶知道。”
　　王威忍不住皱眉。“你打算拿邪门的雕像许一个有关小瑶的愿望？”
　　杨世杰跳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象只受惊的兔子一般，他紧紧贴在身后的书柜上。“你、你、你怎么知道……”
　　就连莲华也开始大声地叹气。靠，这么明显的招供，还问别人怎么知道？三皇子啊，原来你转生之后是个傻子！
　　她用手招着下巴，细细地追寻着妖道的思维回路。
　　他找杨世杰，要那尊木雕做什么？
　　那尊木雕肯定是邪门的东西。想到这，她阴沉沉地扫了一眼身在祸中不知祸的傻大冒。许愿？她心里冷笑。向妖道看上的邪门东西许愿，非死也必伤。
　　可怜了那个“小瑶”，莫名其妙地被卷入祸端中。
　　也可怜了杨世杰……
　　依赖的身子忽然有了动静。王威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把腰挺得笔直的。
　　“好吧，我帮你。”
　　“威！”莲华错愕大叫。这是圈套！她最怕的就是让王威涉入危险中。
　　王威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对于王威的固执，莲华暴怒得想打人。
　　邪门的东西存在时间越久，力量越大，哪是他说毁就能毁掉的。
　　而且这件事真的牵涉到妖道赤灯，那么必定凶险无比。
　　他疯了吗？
　　上次的伤刚刚好，现在又想把自己嬴弱的身躯送进虎口？
　　王威静静地凝视着莲华。
　　“莲华，我想再看一次那个雕像。”他眼眸深处，隐藏着令人不解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