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似水漾涟漪》夜落繁华

17、杨世杰

　　清晨被人吵醒的感觉异常不妙。
　　莲华翻个身。
　　王威赶紧抚平她眉间的折皱，顺手套过长袍去开门。
　　“嗨！”杨世杰倚在门上，醉眼朦胧地傻笑着。
　　“小杰？”王威皱眉。“怎么回事？”
　　“呵呵呵……庆祝成人礼。”杨世杰冲着王威扬扬手上一打易拉啤酒罐，作势要冲进屋。
　　王威连忙展开双手拦住。“别胡闹了。我们早就满了十八岁。要庆祝成人礼，早三个月就该庆祝。”
　　“好吧，好吧。那庆祝我失恋。”杨世杰没辙。
　　“失恋？”王威皱眉。
　　杨世杰目前只有一个女朋友，就是青梅贺瑶。
　　“王威？”杨世杰一愣，有些醉意的脑袋显然不明白王威为何迟迟不让他进屋。
　　当他的目光瞟到王威睡袍下光洁的裸胸，随即了然。这小子！他坏坏地笑。平常看他挺正人君子的，原来也有这套啊。
　　“不方便？”好兄弟将大半体重倚在王威身上。“看不出哪！我还一直当你是正人君子！屋里躺着谁？我认识？”
　　“不会是婷婷……”杨世杰正色。郑婷婷平时大大咧咧的。但是四个人当中，最象小孩子个性的，非婷婷莫属。虽然婷婷对王威有意，可是王威毫不客气地把她吃干抹净……杨世杰忽然就以婷婷大哥的身份自居了。
　　“胡说什么。婷婷相当于是我妹妹。”
　　咦？
　　“你们不是昨天下午一起看的电影么？”
　　“还一起烛光晚餐……”
　　“胡扯！”王威怒。他电影看了一半，就拽到莲华落荒而逃。哪有可能和婷婷一起吃晚饭？还烛光？看样子，婷婷个大话精还是不改恶习。
　　杨世杰的视线有片刻的朦胧。随即他了然地笑笑。
　　“是啊，是啊，谈恋爱，千万别找青梅竹马。”他自顾自地点头。“不然，感觉象是和肚子里的蛔虫谈恋爱！”
　　“说什么傻话！”王威皱眉，满心思考该怎么把醉了的杨世杰送回去。杨世杰本来就是不善于察颜观色的人，他哈哈一笑，把手搭在王威肩上。
　　“青梅竹马啊，两小无猜啊！眼神交会啊，心意相通啊……去他妈的狗屎！”醉汉狠狠地啐。
　　“你小声点！”
　　杨世杰半醉半醒中了解地点头哼哼。突然揪住王威的衣领。
　　“你他妈的什么混蛋！”
　　“喂！”最烦的就是跟醉汉讲理。
　　“我是小狗么？被你支来唤去的？啊？”杨世杰怒吼。“我也是有、有、有钱……”
　　“小屁孩……”背后突兀的轻吟激得王威寒毛倒竖。
　　杨世杰的视线绕过王威，突然打了一个寒噤。他手上提着一打易拉罐“哐啷啷”地砸在脚边。
　　“这是谁！”杨世杰英俊的脸庞忽然变得一片铁青。
　　莲华眼皮微跳，不动声色。
　　王威回头与她对视，叹了一口气。“小杰，这是莲华……”
　　“是我……”王威弱势中再回眸瞥一眼莲华。对方浅笑颌首，算是默许。他壮壮胆子继续介绍。“莲华是我女朋友。”
　　不为过吧？
　　莲华只是微笑，也不反驳。她的目光顺着对方的探询移过去，缓缓打量着杨世杰。下一秒，莲华的心头打了一个突。
　　这个人，很眼熟……
　　杨世杰移开视线，脸还是青的。他说不出个所以为然，只能保持沉默。
　　莲华思虑了半晌，不情不愿地拿出女主人的气势。“小屁孩……”
　　遭人怒瞪。
　　说错了？
　　那直接说重点。“不请客人进来坐吗？”
　　“谈不上客人。”杨世杰哼笑，“我和威威是从小长大的朋友，他家就象我家一样。”说着，捡起一打易拉罐推开王威，自顾自地进了屋。往客厅里大沙发上一落坐，便眯缝了眼打量莲华。
　　莲华的眼皮自从见到杨世杰后就一直跳个不停。她把手背在身后，一伸一缩。
　　王威就算再傻，也看出这两人气氛不对。他过去牵住莲华的手。莲华淡淡瞥他一眼，似笑非笑。“和你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真多啊。”
　　一句淡淡玩笑话，惹得王威半边脸红。
　　杨世杰跳起来，把客厅大灯打开。再怔怔打量着莲华。
　　没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刚刚第一眼，好象看到鬼一样……
　　莲华被他瞪得忐忑。
　　杨世杰又缓缓坐回原位，自己拉开一啤酒易拉罐。“我还一直奇怪，你为什么不接受郑婷婷。原来是有了这么个……”尾音拉长，杨世杰斟酌了很久才慢吞吞的说：“原来你有个气质女友啊。”
　　莲华气岔。看他的表情都知道这小样真正想说什么。不外乎就是“老牛吃嫩草”之类的老调。她可是千年水鬼，死时什么样就一直一直保持下来。不象他们凡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种的，到五十岁的时候再来讨论谁老谁年轻！
　　杨世杰只是自嘲地笑，忽略两人衣装不整。“大清早地来打扰，真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
　　要真的感到不好意思，刚刚就该直接打道回府。而不是大屁股坐沙发上。
　　莲华哼身，拉着王威坐在杨世杰对面的情侣沙发上。
　　王威仅着一身睡袍；莲华却古怪地穿着一身白色长袍。
　　那身长袍，怎么看怎么古怪。布料虽然厚重，可是冬天仅着一布袍，穿着也会冷吧。
　　杨世杰默默无语地猛灌一口酒精饮料。
　　“第一次见面哪……”杨世杰的思维一顿，随即大叫一声。
　　莲华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是那个人！”
　　哪个人？
　　王威和莲华同时皱眉。
　　“王威还为了你旷课半天，你当时昏倒了！”
　　难怪有点印象。去年夏季，王威突然发了疯一般地冲出教室。把大家都吓傻了，结果他跟下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却亲眼目睹王威抱着一个半昏迷的女人旷课。
　　杨世杰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位小姐的事，你跟婷婷说过吗？”他质问王威。
　　“莲华！”在座的唯一女性突然说。
　　“什么？”杨世杰不明所以地瞪着她。
　　“我叫月莲华。”莲华抬头，直视杨世杰。
　　杨世杰心头升起莫名的恶感，但他很快忽略了。他又面向王威。“月小姐的事，你跟婷婷说过？”
　　王威一撇头，正对上莲华弯弯笑眼。
　　“是啊，你跟婷婷说过吗？”莲华学着杨世杰的口吻，戏谑地诘问。
　　王威有些烦躁。莲华在想什么，她甚至不怎么认识婷婷。他现在最在意的只有莲华，为什么她还要来试探？“她应该知道。”
　　莲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转头看向杨世杰。
　　“婷婷应该知道。”莲华说。
　　两人对笑，都和善可亲得如弥勒菩萨。视线里则是电光火星交错。
　　“友情弥坚啊。”莲华笑。“小屁孩能交到您这样的好友，真是万幸。”
　　“哪里哪里。”杨世杰皮笑肉不笑。“威威小子其实特清纯，我不帮着留意一下，我怕他遇人不淑。”
　　说罢，两人互瞪。
　　王威左右互望，莫名难堪。感觉自己象夹在婆媳战争中的男人，正面临着老婆与老妈同时跳海，该救哪一个的重大问题。
　　莲华唰的一声拔地而起，冷冷地看着杨世杰。
　　“昨晚没睡好，我先去补眠。你们两男人慢慢聊。”
　　等她飘走，杨世杰扑去揪王威的衣领。“你小子！”他咬牙切齿，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什么女人不要，偏偏捡了个最老的吃干抹净？”
　　卧室门忽地大开。莲华又飘出来。“抱歉，我老得不能再老了。”
　　男人们目瞪口呆，莲华巧步轻移地飘去浴室。关门前，恶狠狠地瞪一次王威。
　　“那眼神什么意思？”杨世杰只知道内含深意，却解读不了密码。
　　王威苦笑，轻声翻译。“她是说，她老得不能再老了……”的确，一千年岁的数，是鬼都成精了。“谢谢我不计前嫌，把她吃干抹净。”真是多亏了杨世杰，才让王威明白。原来女鬼，也是会计较年纪啊。
　　面对突然出现的死党，王威皱眉。“你准备在这儿闹到什么时候？”
　　杨世杰一呆，这才明白自己正在坏人好事。
　　“讨厌~”壮汉子做娇羞状，巨掌拍偏王威嫩嫩的小脸蛋。“人家才过来，你就要赶我走。”可惜莲华关着门闷在浴室里，不然看着要大笑出声。
　　这无非是两只雄猩猩。一只头插红花扮母猴装，一只扮偷腥不成被拍扁。
　　杨世杰娇羞无限，兰花指勾起一打易拉罐走向大门。回头豪迈地抛个媚眼。“小样儿，婷婷那边我去说明白。免得搅乱你的感情。你记得还礼哦。”
　　“不要多了，就一盒芙蓉王。”
　　王威苦笑。“喂，你家不你抽烟吧？”
　　“没事，就说是你的。我代为保管。”虎背熊腰的小媳妇送个飞吻，锁门而去。
　　王威送走一尊大神，好不轻松。走到浴室门前轻敲。“莲华？”
　　无人答应，只有莲蓬头传来哗哗水声。
　　王威隐约感到不妙，拉开门——
　　里面没人，只有水龙头没关。
　　他抚额、叹气。
　　现在，他找到老祖宗们告诫“人鬼殊途”、坚决不支持人鬼恋的主要原因了。
　　谁会谈个恋爱的，突然消失啊？
　　鬼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