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太太自救记》握千城

2、第二章

　　同样是冬季，燕城的风却明显比滨江的温柔。
　　祈敏的家在美丽的燕子湖边，两层小洋楼，楼角一棵大垂柳，小时候，祈敏总爱爬上去玩，而父亲，则笑呵呵地在树上守着，生怕自己的宝贝女儿摔下来。
　　而楼前，则是一个小池塘，祈敏喜欢荷花，父亲便巴巴地自己挖了个小池塘，夏日的时候，祈敏像泥鳅似地在荷花里钻来钻去，像个泥猴似的，惹得妈妈一顿臭骂。
　　祈敏站在楼前，垂柳还在，小池塘却已填平了，两个陌生的小孩子在院子里你追我赶的。她的眼角不由自主地噙满了泪水。
　　你要想哭就哭吧。
　　所谓物是人非是是非，欲语泪先流也不过如此吧。
　　墓地在燕城郊外。
　　祈敏看着那慈祥的照片，朝自己就甩了一巴掌。
　　为了简连飞，你看看你都成了什么样子，你把世界上最宝贝的东西都抛弃了，你不受苦谁受苦，你活该呀！
　　一束菊花轻轻放下了，祈敏知道，这也放下了原主人的一个心结。
　　沿着长满松柏的甬道慢慢行走，冰冷的风混杂着潮湿的土的味道扑面而来，祈敏心里空空的，下一步该做什么呢，先找个房子吧，住下来才是正经。
　　出了墓园，站在门口，四下里萧索清冷。
　　“你是？”一个圆脸盆的女子疑惑地看着她。
　　祈敏不提防，吓得后退了几步。
　　那边一个矮胖男子就喊了一句：“苹苹，祈敏回来了么？”
　　祈敏眼睛瞪大了，在记忆里搜索了半天，手指着那个圆脸盘：“你，你是顾苹苹。”
　　顾苹苹：“……”
　　片刻之后，一个结实的拥抱，祈敏两只脚都腾空了。
　　顾苹苹，祈敏的同学，没想到，十年没有联系，她还是认出了自己。
　　祈敏叹了口气。
　　顾苹苹疯似地转了几圈，直转得祈敏喊了一声头昏才放下来。
　　那矮胖的男子跑了过来：“她是？”
　　尼玛，刚才喊了自己的名字，这会子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不过，他是谁？
　　顾苹苹却没给祈敏反应的时候，朝那男子瞪了一眼：“我同学，祈敏，天天给你念叨着的，去，把车开过来，请我同学吃饭去。”
　　那矮胖男子立马跑了。
　　顾苹苹亲热地挽着祈敏的胳膊，突地一滞：“怎么这么瘦，就剩骨头架子了，”又朝她脸上看了看：“小脸蛋黄黄的，这还是倾倒燕城一中的校花么，简连飞呢，简连飞呢，是不是他虐待你的，他在哪儿……”
　　祈敏本来嘴角是翘着的，一听这话，脸就拉了下来。
　　简连飞这三个字，真是听起来太恶心了。
　　顾苹苹察言观色，呵呵了两声，那边车就嘟嘟地过来了，顾苹苹说：“我男人李诚，我们相亲认识的，人挺老实，就不太会说话，进去进去，外头怪冷的。”
　　李诚把车门一开：“是祈敏吧，脸色这么难看，病了吧，要多注意身体。”
　　祈敏：“……”是有够不会说话的。
　　顾苹苹话还是那么多，吧吧地说个不停。
　　“这么多年不和我联系，回燕城也不找我，把我忘了！”
　　“我爸前些年也过世了，就挨着伯父伯母旁边，放心，我年年扫墓都给伯父伯母带花了的，今天刚好是我爸的祭日，我来看看，就见伯父伯母旁边一束花，我一吓，就知道你肯定回来了，一找就找着了，天啦，迟一步就找不着了。”
　　李诚在前面说：“可不，在家时常念叨你，说你搁家大小姐似的，现在在外面闯荡，也不知道吃不吃得苦，简连飞那个人不靠谱，人性子暴，也不知道会不会欺负你……”
　　怪不得李诚一开口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祈敏感激地看向顾苹苹的同时，听到简连飞三个字脸色又是一沉。
　　顾苹苹就朝李诚吼了一句：“闭嘴吧你！”
　　车内一时陷入沉默。
　　祈敏的记忆被调取了出来，那时，顾苹苹和自己是同桌，简连飞追求自己的时候，一会儿一封情书，一会儿一朵花，提问题请教，几乎没停歇过，而顾苹苹，永远对他没有好眼色，还劝祈敏，说他不是什么好人，那时的祈敏，已经陷入简连飞的激情攻势之中，自然听不进去这些，并且，还因此疏远了顾苹苹。
　　没想到，第一个接纳她的，竟然是那个被她曾经疏远的人。
　　她心里有些堵。
　　车子终于停在一家古色古香的餐厅前面，顾苹苹笑眯眯地道：“我两口子盘下的，有两年了，生意还可以，还没来得及请你尝鲜，进去进去。”
　　一盘土豆丝，一盘清炒时蔬，一份特色蒸鸡，一份野菌子肉丸子汤……
　　祈敏：“不要这么多，真的……”。
　　顾苹苹一挥手，豪迈地说：“敏敏，咱们以前，都是你请客，什么鸡呀鸭呀全就我的口味，一桌子下来你吃不了几口，我那时家里穷，就靠你打点牙祭了。”
　　祈敏：“我有这么奢侈么？”
　　顾苹苹立马大惊小怪起来：“你怎么啦怎么啦，咱大小姐什么时候说这么寒酸的话。”
　　祈敏有些恍惚，原主人原来是这么过的日子么，这些年，是不是苦吃得多了，怕是都忘记那些恣意的生活了吧。
　　顾苹苹拍了拍胸口：“别和我客气，真的，以后，你想吃就来，免费，”说到这里，她欲言欲止地看了祈敏一眼，话到嘴边都活生生咽了下去。
　　祈敏夹了一筷子：“你不怕我把你吃破产了。”
　　顾苹苹：“怕，哎哟，怕死了，你吃一个我看看。”
　　祈敏被她逗得笑了起来，突地想起一件紧要的事：“苹苹，你这儿有房子租么？”
　　顾苹苹实在忍不住了，筷子啪地放在桌上：“敏敏，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和简连飞到底怎么样了，他到底怎么你了？”
　　祈敏筷子一滞，轻描淡写地说：“还能怎么样，分了呗，我回燕城了，”她勉强笑了一下：“以后要仰仗你了，多提携呀！”
　　顾苹苹心里是抓心抓肺地，但一路上观察到祈敏的神色，她还是不敢多问，想着，以后有的是时间弄清楚，就闷闷地说：“租什么租，我房子那么大还不够你住的。”
　　祈敏看了她一眼没作声。
　　人家好端端一家人，自己挤过去像什么样子，但她也没说出来。
　　闷不作声吃了一会儿。
　　顾苹苹突然说：“敏敏，彭老师住院了。”
　　彭老师是祈敏他们所在高中班的班主任，教的是语文，祈敏的语文超好，彭老师也对祈敏格外上心，在祈敏和简连飞的事情上也没少苦口婆心地劝导来着。
　　“我原本下午想去看看他老人家的，你去不去？”顾苹苹舀了一碗汤往嘴里一灌：“要我说，我不去也没什么，你不去可真……”后面没说。
　　祈敏看了她一眼：“什么？”
　　顾苹苹：“你别怪彭老师，他虽然反对你和简连飞的事，但他对你是好的，你走了之后，彭老师有几天没来上课，你的座位也一直没撤，但凡一听到你的名字他都要顿一下……”
　　祈敏：“……我去。”
　　妈的，算是还个债吧。
　　祈敏，你欠的债太多了。
　　祈敏和顾苹苹赶到燕城医院的时候，才到下午两点，医院里的医生不太多。
　　一路上，顾苹苹把彭老师的情况给祈敏说了个清清楚楚，彭老师的老伴去年得脑溢血走了，他的女儿嫁给了一个外国人，几年还回不了家，而彭老师半个月前在课堂上正上着课呢，突地头一昏就倒下去了，等醒来之后，就成了一位偏瘫病人。
　　他女儿说是急得团团转，却一直没回来过，现在都是以前的同学们轮流去照顾着，顾苹苹就照顾了两天，今天本不是她照顾的，可是她不放心，想来看看，这不，把祈敏也带过来了。
　　祈敏他们赶到的时候，一个男同学正艰难地将彭老师从厕所扶出来。
　　黑发里夹杂着一大片白发，脸上皱纹深深的，背也驼了。
　　祈敏站在楼道里，脑子里突地浮现一个精神头十足的中年人，正站在讲台上抑扬顿挫，台下是无数双求知若渴的眼睛……
　　顾苹苹就蓦地一嗓子：“彭老师，您朝这儿看看？”
　　彭老师一回头，手足无措的祈敏就这样闯入他的视线里，然后，祈敏就看到彭老师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一伸手，把眼镜取了下来：“是，是祈敏么？”
　　祈敏脑子一片空白。
　　就是那么多年的同桌顾苹苹，也不敢那么肯定，他竟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祈敏，你这是造的什么孽，你这是辜负了多少珍贵的人心。
　　她突地觉得胸腔里往外冒，她蹲了下来，紧紧地捂住胸口，捂住要往外冒的东西，嘴里不由自主地呜呜噎噎起来。
　　她发誓，这不是她要哭的，只是，这他妈怎么忍得住呀。
　　彭老师巍巍颤颤地走过来，他也手足无措起来：“祈敏，别哭，我这不还好好的么……”
　　他以为自己为他哭。
　　却不知自己哭的是祈敏曾经的愚蠢与后知后觉的悔恨。
　　祈敏终于站了起来，她狠狠地一抹眼泪，勉强笑了笑，过来扶住彭老师。
　　彭老师打量了一下祈敏，眼神一黯，并没说简连飞三个字，只问祈敏现在住哪儿，今后怎么打算。
　　祈敏低下头：“我也不知道，现在就想先找个住的地方。”
　　彭老师朝顾苹苹道：“把床头柜上的黑包拿过来，”然后就众人的疑惑中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递给祈敏：“山居园十三栋一楼一零一，我平常一个人住，这会儿住院，也不知道住到什么时候去，你帮着看一看，整理整理。”
　　顾苹苹嚷道：“都说了到我家……”
　　彭老师看了她一眼：“不想有个人给我看看家？”
　　顾苹苹立马不吱声了，祈敏犹犹豫豫的，彭老师：“怎么，其他的同学都照顾我了，你不愿意？”
　　祈敏接过钥匙，不管怎样，暂时不用为住的发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