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行你别上[电竞]》李蔓蔓

6、第 6 章

　　晚上聚餐，到的人并不是很齐。PKP一队今天起全队放假，走得快的这会儿已经到家了，这顿饭倒是有点为方悉压惊的意思。

　　方悉跟在战队经理身后，王雪川、李天琦走在他两边，刺猬头和黄毛儿中间夹着一脸冷酷、吊着胳膊的少年，如果不是前面经理多少像个正经人，这三位保不齐要招来警察叔叔的盘问。

　　方悉心情不太好，一路上垮着个批脸，任哼哈二将耍尽活宝也不肯笑一笑。闻嘉程在后面看不下去了，打住与李皓闲聊的话头，走到方悉身边拍拍他的右肩。“想什么呢？”

　　他们这会儿正路过商业街一个喧闹的十字路口，旁边商场LED大屏恰巧在播放KPL冠名商的广告，闻嘉程身后有个穿着超大号饮料瓶制服的工作人员，摇摇摆摆地跳鸭子舞，吸引到不少目光。闻嘉程顺着方悉的眼神往那边看去，也被逗乐了。

　　“他们家的饮料每次都摆一堆在比赛台上，还从来不许我们喝，一场比赛下来选手口干舌燥，饮料分毫未动，这广告打得，恐怕是反效果。”

　　方悉就佩服闻嘉程这个看见什么都能扯出点话题的本事，可你情商这么高这么会处理队内关系，怎么搞不定李皓那个家伙呢？怎么就让他把PKP毁了呢？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你丫是不是故意的？

　　方悉有一肚子问题想糊在闻嘉程脸上，但既没有证据也解释不明白，憋得几乎要翻白眼，表现在外就是脸色更臭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落在大部队的最后，李天琦在前面东张西望地找人，看见方悉和闻嘉程在一起，又放心地转回去走路。方悉觉得自己就像那火眼金睛看穿了白骨精真面目的孙悟空，而闻嘉程、经理、领队、教练、那群队友，统统都是识人不明的唐僧。

　　孙悟空要说服一个唐僧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何况现在周围一个个都是秃瓢和尚，方悟空金箍当头，欲说还休。

　　闻嘉程挑起一边的眉毛看他。

　　方悉生硬地解释道：“没什么，我就是不想放三个月的假。”

　　闻嘉程：“想得美，你哪儿有三个月假期，最多给你放一个月，然后就回来给我试训新人，打训练赛。”

　　试训通常是首发选手于新选手一起打比赛看看默契和配合效果，但现在这样的PKP，谁愿意转会过来。何况，我首发，那你呢？

　　方悉没有问出口。

　　一行人拐进经理定好了的粤菜馆子，粤菜又贵又清淡，他们以前都不来的，只是今天照顾忌口的伤员和病号，才选了这么个不适合聚餐的馆子。

　　他们在镶着金边儿的圆桌周围落座，方悉左边闻嘉程右边李皓，正是个坐在唐僧和白骨精中间的孙猴子，克制了半天才没把金箍棒掏出来。

　　这白骨精还假惺惺地说：“我得跟小方喝一杯，一是庆祝咱们保级成功，二是庆祝小方见义勇为必有后福！”

　　方悉心里骂骂咧咧，你叫谁小方呢，憋着气跟他碰了一杯花生露。

　　“还想借机会敬在座各位一杯，”李皓这次换成啤酒，冲老板、经理、教练的方向举了举，又极有风度地划出个半圆，“打了这么多赛季，风风雨雨一起走过来，PKP永远都是我的初心。这赛季我想着万一PKP不能保级，我说什么也得留下，陪着战队再打挑战赛回来。好在最后一场比赛咱们打赢了，我也就放心了。休赛季我可能会去别的战队试训，寻求职业生涯更多可能，但不管我人在哪儿，心里，永远是爱咱们PKP的！”

　　我XX你个OO！

　　方悉直接从座位上弹起来，由于吊着一只胳膊，不好掌握平衡，还栽了一下，被闻嘉程一把扶住。他竖起眼睛盯着李皓，心说我就这么打死他师父会不会让我回花果山？

　　桌上其余七个人都一脸诧异地看着他，李皓端着酒杯，微笑打圆场：“小方舍不得我？”

　　“那个什么！”方悉抄起闻嘉程的酒杯，里面还有半杯啤酒，跟李皓“当”地撞杯，“干了！”

　　杯还没碰唇就被抢走了。闻嘉程淡淡地扫他一眼：“喝你的花生露去。大家一起吧。”他也没刻意热络地跟每个人碰杯，只是轻磕圆形餐桌的玻璃转盘，饭桌上凝固的气氛便松动下来，像一撮融化在马克杯里的咖啡粉末，人们手里的筷子将气氛搅拌均匀，那突如其来的苦意无声地消散在空气中。

　　自然得让方悉以为根本没人察觉到他对李皓突如其来的敌意。

　　酒足饭饱，方悉从卫生间里出来，挤压洗手液时肩膀被拍了一下，他抬起头，在镜中看见李皓的脸。李皓挂着那副讨人厌的微笑，冲他假惺惺地点头。

　　“好巧，聊两句？”
　　方悉：“聊什么？”
　　李皓：“就聊聊你说的张三三。”
　　方悉：“你不是不认识他么。”
　　李皓：“我好奇，小方仔细讲讲？”

　　张三三就是后来爆出李皓收钱打假赛的人，也是介绍李皓和外围□□平台认识的中间方，他只掌握李皓早期的打假赛证据，后来李皓便抛开张三三和对方单独联系。张三三也是个王者荣耀主播，估计是两人又产生了其他矛盾，他才掀了桌子，把假赛的事儿闹到明面上。直接在直播里爆出来，联盟想压都压不住。

　　方悉冷着脸：“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他用左手扒拉李皓的肩膀：“让让，别挡着我。”

　　李皓却顺势一横胳膊搭上门框，把方悉卡在他和洗手台之间。方悉低头看着自己面前那条细细的手臂，心想要不是老子重伤未愈，你这样的我一次能打五个。

　　洗手间排风和空调开得很大，窗户也开着，嗡嗡的风扇噪音震动着方悉耳膜，他感觉自己的短发被吹得微微抖动，莫名产生了一种武侠小说里大侠和敌人对峙的肃然感，直到背后的隔间里传来哗啦的冲水声，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奇怪地从他俩中间挤过去，没洗手。

　　“KPL不好打吧？”李皓若有所指地笑，“你橘右京玩得不错，可惜，光会打比赛还不够，小孩子家，多考虑考虑人际关系，别整天当自己是正义超人，揣着你的电竞梦，睁开眼睛看看现实。”

　　“比赛里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但是不听指挥，跟队友配合不好，是拿不到冠军的。个人操作掩盖不了一切。”

　　“我呢，是不打算待在PKP这艘破船上了，”他放下胳膊让出门口，“我不挡你的路，你也别挡着我，否则，闹起来谁都没有好果子吃。方大侠，请吧。”

　　方悉懒得跟他废话，抬腿欲行。

　　话不投机半句多，尤其孙悟空还带着紧箍咒委实不好教训这个白骨精。白骨精倒是先走一步，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几乎紧贴着方悉那条刚刚放下没多久的胳膊。

　　虽然解了吊板，方悉手臂上还裹了层杀菌绷带，不至于伤筋动骨筋骨一百天，却也没那么快好全。李皓蹭过去的时候，他能察觉到对方衣服和自己绷带的细小摩擦，碰的他手臂都有点儿疼。

　　不过比起疼来，倒不如说和李皓接触这个事情更让他难受，方悉硬生生的在这个温度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看着李皓离开，突然想起了当初假赛被爆出来的时候。那会儿PKP战队已经在联盟里查无此人，大家多是唏嘘，哦，也有人出来说风凉话。“谁知道他们战队其他人有没有掺和一脚呢，最后把自己作凉了，活该。”

　　而方悉不得不面对一个更加百口莫辩的诘问：当初你选错英雄，真的是无意的吗？

　　“别是一开始就知道怎么回事吧？”
　　“都是一个队的谁不清楚谁啊？”

　　这种话方悉听了不少，虽然他很快就回到了这个转折点，但想起来至今让他每根血管都难受的扭曲起来。

　　方悉摇摇头，把这些烦恼的事情甩开，从旁边接了水拍在脸上。

　　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应该被对方毁了心情，更何况他也不想让别人看出来自己有什么心事。但是李皓的事情也不能就这样搁置，他调整好心态，重新回到桌边。

　　洗手间当中所发生的一切并没有丝毫影响李皓，大家依旧在这个桌上推杯换盏，这人瞧见他过来，和一切无事发生般朝旁边又挪了挪，为方悉空出了位置。

　　还挺亲切。

　　真他妈膈应。

　　方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心里背了两遍《莫生气》（只记得三五句）。

　　但是再难受饭也要吃的，只不过有那么一瞬间方悉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坐在另一个战队的休息室里还是还是真真切切的和自己原来的战友在同一个桌子上庆祝。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李皓还在旁边絮絮叨叨的说话，就像是关在自己蚊帐里的蚊子，你知道他在哪里又没法把它撵出去。

　　回战队的路上他顺手买了个灭蚊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