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夸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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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那天，北京刮起了狂风。何沐齐坐地铁到了顾嘉辉的公司，因为是周六，前台没有人，他只好拿起顾嘉辉的那张名片，拨通了他的手机。电话通了，没人接，何沐齐不知道是顾嘉辉在哪层办公，只好等在门口准备过一会儿再给顾嘉辉打电话。
这座位于CBD的写字楼造型另类，内部装潢简约大气，硬朗的线条颇具现代感。趁着没人，何沐齐站在大厅中央，抬头研究着中空的挑高房顶悬挂的巨大水晶灯，心想万湖不愧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地产公司，一个吊灯都如此气派。
上次来的时候，他根本不敢仔细看，一走近这个富丽堂皇的地方，气势上就觉得自己无比渺小，变得万分拘谨。正入神的时候，听见身边有人咳嗽了一声，何沐齐赶紧收回视线，余光看见顾嘉辉抄着兜站在面前。
“这盏灯有这么好看？”顾嘉辉穿着白毛衣，深蓝色牛仔裤，头发自然的垂在额头前面，整个人看起来没了以前的严肃。
“倒是不难看，我好奇的是，它一定价值不菲，却跟整个楼的气质不搭。”何沐齐说。
顾嘉辉笑说，“哈哈，眼光不错。水晶灯这种东西，简直就是暴发户标配。”他笑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角微微下压，形成一个倒月牙型，风度意外的迷人。“这东西早晚得拆了。”说完，又接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然后示意他跟着一起坐电梯上楼。
何沐齐和顾嘉辉并肩站在电梯里，有些好奇的想象着万湖内部的风格样式，会不会和外面一样高大上。叮的一声，电梯停在第15层，顾嘉辉下了电梯，何沐齐赶紧跟住他，穿过玻璃隔出来的走廊，径直到了一间办公室。宽大的办公桌上摆着一摞厚厚的文件，足有半米高，桌前的苹果电脑正停在某个网页上，显然工作正在进行中。
何沐齐试探性的问，“需要我做什么？”
顾嘉辉指了指办公桌说，“帮我收集资料。你先用这台电脑。”说完，他打开一份文件，递给何沐齐说，先熟悉一下，我去车里拿笔记本。”
顾嘉辉扔给他的，是最近一年土地成交情况汇总。何沐齐刚上大一，才刚开始学建筑概论，这些东西似乎离他的专业有些距离。不过他还是认真看了起来。多年来的学习习惯，让他格外擅长找数据的规律。从这份资料来看，北上广这些一线城市的郊区所占比例很高，而且他还注意到，有零星几家地块，全在旅游城市或者偏远郊区。
顾嘉辉回来的时候，问他发现了什么，何沐齐把他看到的告诉他。顾嘉辉一边听一边点头，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对他说，“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帮我把近五年来，几家大的房地产企业买的旅游城市和郊区地块的情况找出来。”
何沐齐点了点头。
顾嘉辉打开他的笔记本，打了几行字又抬起头来，问“不问我要做什么吗？”
何沐齐看着顾嘉辉，不是不疑惑，只是没好意思问，他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
顾嘉辉又像刚才那样，笑得眼睛完成月牙，说，“不告诉你，我想看看你的结论。”
他不说，何沐齐也不再继续问，埋头开始查起资料。
顾嘉辉也自顾自打开电脑，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打字。何沐齐埋头苦干，再抬起头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把整理好的资料分门别类的放进word文档里，检查了一遍没有错别字后，他站起来准备去上个洗手间。顾嘉辉不在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何沐齐走出他的办公室，四下寻找着洗手间。
在走廊尽头，落地窗前，一个人站在那打电话，夕阳映衬下他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单。何沐齐看着眼前的一幕，呆住了。也许是氛围的缘故，眼前单手插兜打着电话的顾嘉辉，似乎看上去有些脆弱。何沐齐偷偷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不礼貌，赶紧去了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顾嘉辉已经在办公室里喝水了。何沐齐脑子里盘旋着刚才他打电话的样子，不想一进门就撞上顾嘉辉的眼神。他赶紧低下头，心虚的说，“那个资料已经找好了。”语气像做错事的孩子。
顾嘉辉站起来，走到办公桌上的苹果电脑前，何沐齐赶紧走过去示意他文档就在桌面上。顾嘉辉坐在老板椅上，何沐齐站在他旁边弯腰看着电脑屏幕，看着顾嘉辉打开文档，解释说，“是按照年份归类的。”顾嘉辉手握着鼠标，轻轻滑动着word文档的页面。
“干的不错。你的结论是？”顾嘉辉转头看着何沐齐，脸上带着些放松的笑意。
“近五年，郊区和旅游景区的土地成交量呈上升趋势。尤其是近两年，土地成交量增长了50%，但这个数字在郊区可商业化土地中比例并不高。”何沐齐认真的陈述着他的观点，顾嘉辉不时点头。
“还有吗？”
“还有就是我注意到成交的几乎都是国内大型房地产企业。”
顾嘉辉用手快速滑动着鼠标，寻找何沐齐列出来的相关数据。何沐齐有些紧张，他不安的盯着顾嘉辉握着鼠标的手指看，发现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线条利落，硬朗的手型简直可以去当手模了。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查这些资料吗？”何沐齐走了一会儿神，直到顾嘉辉的声音把他拉了回来。
“我发现万湖没有进行相关土地的交易。猜测你是想了解竞争对手在做什么，发现新的商机？”何沐齐说话的语气不是很笃定。
顾嘉辉从电脑前站起来，转身靠住桌子，笑着看何沐齐，让何沐齐有些不知所措。
“你觉得，他们买这些土地，用来干什么？”顾嘉辉没有直接回复他，而是继续循循善诱。
“这些地区交通区位优势不明显，应该不是商业住宅区，倒像是为了旅游准备的。”何沐齐补充道。“国外好像有这种。”
“对，就是度假村”。顾嘉辉直截了当的说。
何沐齐在整理资料的时候，就在猜测他的意图，随着资料的丰富，他脑子里的猜想越来越清晰，顾嘉辉的回答让他有些兴奋，他猜对了！
顾嘉辉拍了拍他肩膀，说，“我果然没看错人。走，去吃饭。”
何沐齐不由分说就被顾嘉辉拽着去了停车场。何沐齐还是第一次来到地下停车场，发现原来这栋摩天大楼的下面，还有这么宽敞错综的空间供人们停车。他跟着顾嘉辉在规划整齐的空间里穿梭，远远的瞧见一辆车的车灯怦怦亮了起来，是顾嘉辉在按遥控器。这次的车，是一辆白色法拉利小跑车。何沐齐小心翼翼的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上，发现这辆车的跟上一次的车完全是两种感觉。顾嘉辉一边用手机发着短信，一边问他，想吃什么？
何沐齐从来不讲究吃，也没条件，像他这种算计着过日子的人，对于吃完全没概念。他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不知道。你选吧。”
顾嘉辉转过头看他，笑着说，“想吃什么尽管说，你帮我这么大忙，别客气。”
顾嘉辉这样的关照让何沐齐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着急的说，“我真的吃什么都可以的。”
顾嘉辉看着他有些笨拙的推脱，感觉一些记忆突然被唤醒。
顾嘉辉伸出手臂的时候，何沐齐以为他要拍自己肩膀，可他不过是划过自己的座位边缘，撑在座椅头枕上，扭过脸来，单手握着方向盘，熟练的把车道出停车区，驶离停车场。
车子开上长安街，一路向西。夜幕笼罩着眼前这条无比宽阔的马路，蓝色的夜空下车流攒动，暖黄色的车灯像一条河蜿蜒向前。车子经过天安门的时候，何沐齐扭头看着红色的城楼就在几十米以外，有些激动。几个月以前，他还在老家潮湿闷热的教室做着最后的考前复习，教室后面的板报上，贴着各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他竟然坐在一辆豪华跑车里，飞速的掠过自己向往已久的城市中心。
顾嘉辉把车停在了T大西门外的胡同里。坐在车上的时候，顾嘉辉问他，学校西门外的大光明烧烤还在吗？何沐齐很少在学校外面吃饭，但这家店在学生群体中非常受欢迎，他们班级聚餐的时候他去吃过，他很肯定的说店还在。顾嘉辉顺势提议要去吃烧烤。顺着这个话题，两人聊起了有关学校的话题，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地方。
来大光明吃饭的一般是学校的学生，今天周六，很多人都跑到城里去玩，店里人不多。顾嘉辉挑了靠窗的位子坐，熟练的点了一大堆烤串，何沐齐在他询问下，加了一份烤蔬菜，一瓶北冰洋。忙了一个下午，没来得及喝水，刚才在车上又跟顾嘉辉说了好多话，他已经口干舌燥了。汽水上来的时候，他就对着瓶子咕嘟咕嘟的喝了大半瓶。顾嘉辉看他口渴，又让服务员加了一瓶。
等待上菜的间隙，顾嘉辉主动挑起了话题，说“我上学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吃饭，毕业的散伙饭，在这吃了两顿。”
顾嘉辉脸上流露出因怀旧带来的惆怅神情，让何沐齐觉得自己和他的关系近了一些。几年以前，他也像自己一样年轻过，跟他一样在校园里奔忙着。
“你上学的时候，一定很风光吧？”何沐齐想起在学院的奖品陈列室里，顾嘉辉那张意气风发的照片，把一直以来的想法脱口而出。
“调皮捣蛋倒是真的。打架斗殴，逃课顶撞老师，很多人都认识我。”顾嘉辉说起话来云淡风轻，像是说别人的故事。“哦，对了，这家店我还砸过一次。”
“为什么？”
“男人之间打架，还需要理由吗？”顾嘉辉看着他，像看个怪物。“你跟人打过架？”
何沐齐摇了摇头。
说话间，伙计把烤串端了上了，顾嘉辉递给何沐齐一串，自己拣起一串送到嘴边。“你肯定是个好学生，跟我不一样。”顾嘉辉有些自嘲的说。
何沐齐低下了头，来北京三个月了，他除了学习，兼职，再不会干别的了，认识的朋友，连班级里的人都认不全，说起来，顾嘉辉竟然是跟他说话最多的人。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何沐齐突然又问，“你上学的时候，想干什么？”
“想离开北京，越远越好。”顾嘉辉举起北冰洋汽水瓶，喝了一口。店里的暖气很足，顾嘉辉挽起白色毛衣的袖子，露出肌肉匀称的手臂。何沐齐看着他喝饮料的动作，像是在喝酒一样畅快，感觉到一种力量的美感，猜他在异性眼里，一定是性感爆棚。
“那天你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我不知道。高晋师哥之前也说，让我好好打算。”何沐齐跟顾嘉辉解释自己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
“高晋这厮，刚上大一就开始打听保研的事了。听说他今年要提前毕业。按照他这个速度，过两年能当博导了。不出意外，要在这个学校孤独终老了。不像我，巴不得早点离开学校。”
“你不是最近也经常回学校吗？”何沐齐问了一个傻乎乎的问题。
顾嘉辉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突然很认真的说，“岁数大了，最近有些怀旧。”他说话的时候，看着何沐齐的眼睛，何沐齐觉得他眼神有点伤感。
这时进来了五六个年轻人，店里突然变得喧闹起来。何沐齐望向门口，一个大嗓门进来就喊，人齐了没有。何沐齐不用看脸，也知道那是他寝室的张强，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张强也看向了他，朝他走过来。何沐齐想躲已经来不及。
“呦，稀客啊。”张强大大咧咧拍着何沐齐肩膀，一边扭脸看坐在何沐齐对面的人是谁。看到顾嘉辉的时候，他明显没想到，愣了一下后忙收起刚才的一副社会人嘴脸，点头哈腰的跟顾嘉辉打招呼。
顾嘉辉没看他，问何沐齐，“同学吗？” 何沐齐点点头，说，“我寝室的同学张强。”
张强赶紧补充说，“师哥好，久仰大名。我也是建筑系的。”
顾嘉辉点了点头，没说话。何沐齐觉得有些尴尬，张强一个劲的给他递眼色，何沐齐有些看不懂。张强白了他一眼，只好自己强行搭讪说，“师哥这么巧，也来这里吃饭。”
顾嘉辉当然清楚他想干什么，但是故意不接他的话茬。“小何没想到你跟师哥这么熟啊！”张强一边说话，一边往何沐齐身边凑，意思再明显不过。何沐齐还是第一次听张强管自己叫小何，感觉怪怪的。
顾嘉辉不看他，回头看门口那几个年轻小伙子，对张强说，“你的朋友们好像在等你。”张强听了，笑嘻嘻说，我先过去，一会儿来跟师哥敬酒。
张强走了以后，顾嘉辉兴致似乎不太好，桌子上的烤串还剩了不少，他只是把汽水喝了，坐在那看何沐齐吃。何沐齐见他不吃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吃，有些拘谨的端着桌上的汽水喝了起来。
“我们换个地方？”等何沐齐把汽水喝完，顾嘉辉提议道。
何沐齐顺从的点了点头。顾嘉辉先行起身去结账，但柜台前的服务员说已经买过单了，顾嘉辉没说什么走出了烤串店。
何沐齐看他突然变脸，有些担心的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顾嘉辉停下来看他，眼神好像在研究一个外星人。
“还是你不高兴了？”何沐齐小心翼翼的问。
顾嘉辉看着他一张清白无辜的脸，突然伸出手放在他头顶上，轻轻的揉了两下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何沐齐瞪着眼看他，显然，是真傻。
顾嘉辉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何沐齐赶紧迈步跟上。“没看出来你那个同学在跟我搭讪吗？”
“他为什么要跟你搭讪？”何沐齐又问了一个傻问题。
“你说为什么，总不能是因为喜欢我要跟我谈恋爱吧。”顾嘉辉被他气笑了。“白天让你查资料的时候你挺聪明的啊。”
“如果不是喜欢你，还能是为什么？”何沐齐不明白。
“你跟我一起吃饭，是因为喜欢我吗？”顾嘉辉反问道。
“不是你叫我跟你一起吃饭的吗？”何沐齐感觉自己要被他绕晕了。顾嘉辉一脸无奈的看着他，简直要翻白眼了。他有点怀疑，眼前这个小师弟，怕不是个傻子吧。
“我叫你吃饭，是因为你今天的工作我很满意。我作为老板，请员工吃一顿饭很正常。他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要跟我套近乎，当然是有求于我。”顾嘉辉怕他听不懂，尽量说的很直白。 “那你之前教我打球，是为了什么？”何沐齐还在刨根问底。
顾嘉辉差点被惹毛了，“因为你好看，我喜欢你行了吧。你可真是，脑袋不开窍。”
最后一句何沐齐听懂了，顾嘉辉在开玩笑。“你别生气啊，我确实不怎么懂这些事。朋友也没几个。”
“看来高晋让你早点考虑人生规划，不是没有道理。”何沐齐听着顾嘉辉在那自言自语，不敢再插话，一言不发的跟着他。
两人走到顾嘉辉的车前，顾嘉辉让何沐齐第二天下午去他办公室找他，然后钻进白色小跑车，在何沐齐眼前消失。
何沐齐一个人走回宿舍，路上不少从外面玩了一天回来的学生。晚上开始刮起风来，顺着脖子灌进胸腔，何沐齐还穿着上高中时候的旧毛衣和外套，感觉有些寒冷。北京的冬天就要来了，据说，需要准备厚厚的羽绒服过冬。
晚上，他接到了父亲的电话，说给他的银行卡上打了钱，让他去买过冬的衣服。何沐齐跟父亲说不用担心他，他家教攒了很多钱。父亲嘱咐他要以学业为重，两人在电话两端再没什么话题，父亲沉默挂了电话。躺在床上，何沐齐想起父亲，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内疚。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10.夸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