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幽若水

4、阿诺

　　次日一早，魏子绝的隐士已经在天色出亮就被引领下山。
　　赵悠也带着石头去了庖厨来忧代其母妃向外祖谢罪。
　　而阿诺立在院落之中，有些恍惚地环视着周遭的青翠与安宁，除了一声一声欢快的鸟叫再无恼人的杂音，她闭上眼，体会着这份安宁，然后明白这里的确是皇后最好的归处，不觉间弯起了嘴角，微笑着睁开双眼，开始新生。

　　小灶上弄了简单的早餐，打扫了一遍房舍和院落，一身孝衣素裹的阿诺，便依着小径，按着昨日的记忆来到墓冢前，清扫周围的落叶，完事后便在一旁的树下寻一处阴凉，喝一口水，望着墓碑上仅有的魏令然三个字发呆，世上再没有周国的皇后，这里只是魏令然的归处。
　　湛蓝的天空，不时有流云飘来过去，也将她的思绪带去了久远的曾经。

　　阿诺六岁那年，周公子勿，尽孝动天，登皇位，大赦三月。而三个月后，已是周皇的赵勿便迫不及待地露出他阴狠的一面，曾经最有力的竞争力的三位公子及其家眷尽被毒杀，留下的不过是两个未成年的幼弟，而支持三位公子的朝臣尽都被肃清，或流放为奴，或抄斩满门，更有诛杀三族者。
　　而阿诺的一族亦在其内，许家男丁尽都斩首，女眷流放为奴，其母作为最受宠爱的姬妾，却是先一步被其父赐毒殉情，那时她只能无力地哭着，任由娘亲拉着她地手合上双眼，耳边是她最后不断地叮嘱，“活下去，要活下去，活着才会有希望。”
　　没了娘亲，她已经麻木地感受不到外界的悲喜，便是两日后的抄家，在一片哀嚎中，身着孝服的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等待着宿命。
　　“你可是许诺？”
　　阿诺抬起头瞧了一眼来人，木讷地点头，便被来人一把抱起。
　　再后来她便进了赵宫，带走她的是曹宫正，他说曾经受过其母的恩惠，所以才不忍她受流放之苦，至少在宫里有他在，她能活下去。
　　而活下去的代价也是沉重的，曾经她至少是一个官宦之家的庶出小姐，衣食无忧，有母亲的照料和教导，可以哭可以笑，而现在她要经受宫里最严苛的管教，少言寡语，成为有用的棋子，不可以哭，不可以笑。
　　阿诺八岁那年，齐国公主入赵宫为后，而她也已经成为合格的小宫女，木偶，被牵线着任由各宫挑选。曹宫正说会安排她去凤鸣宫，阿诺一如既往的乖顺应下，心下却是无所谓，哪里于她都是一样，她不过是要活着而已。

　　阿诺第一次见到皇后魏氏，是在凤鸣宫选宫女，当榛林令侍命每名小宫女写一字时，想不到高高在上的皇后从上座下来，竟然对着一众小宫女微笑，并在每一个人的身边都停留了片刻，最后从中挑了八人。
　　“你的字写得甚好，叫什么？”
　　是阿诺第一次听到她声音，轻柔舒缓，像极了她娘亲得温柔。
　　“请皇后赐名。”阿诺恭敬地跪地回道。
　　“既然你写的是诺字，那日后就叫以诺，决绝以诺，望你日后是重信用，守承诺之人。”皇后魏氏微笑着打量这个恭敬有礼，无悲无喜的小宫女。
　　“谢皇后！”阿诺磕头谢恩，她未曾想还能保留娘亲给她取的名，平静的心多了一丝涟漪。